曾文正公奏稿卷二十

　　淮南鹽運暢通力籌整頓折同治三年正月十二日

　　奏為淮南鹽務運道暢通，力籌整頓，以冀規復舊制，恭折仰祈聖鑒事。

　　竊臣于上年九月二十二日複奏京倉需米折內，曾將籌辦南鹺情形，略陳大概在案。伏查淮南鹽課甲於天下，自長江梗阻，引岸廢弛，疊經前督臣于咸豐四年奏辦就場抽稅，販戶下場捆鹽，收課甚微。又於七年奏改設局徵稅，令水販就棧採買，稍有成效。但每年所征課銀，較全盛時，尚不及十分之一。總因楚、西引地未通，鹽無去路，是以課無來源。現在江路肅清，運道暢行無阻，所有楚、西各岸，自應趕緊設法運鹽濟售，力圖整理。而籌辦之難，大端有二：一在鄰鹽之侵灌太久。西岸則食浙私、粵私而兼以閩私，楚岸則食川私粵私而兼以潞私。引地被占將及十年，民既借此以濟食，官亦借此以抽厘，積重難返，久假不歸，勢不能驟行禁絕。一在厘卡之設立太多。淮鹽出江，自儀征而金柱關，而荻港，而大通，而安慶，而華陽鎮，以達于楚、西，層層設卡，處處報稅。均以鹽厘為大宗，諸軍仰食，性命相依，勢不能概行裁撤。臣博訪眾論，核定新章，按切今日之時勢，仍仿昔年之成法，大致不外乎疏銷、輕本、保價、杜私四者，請為我皇上粗陳其略：自鄰鹽侵佔淮界，本輕利厚，淮鹽不能與之相敵。江、楚百餘州縣遍地皆是，查之不勝其煩，堵之且恐生變。計惟重稅鄰私，俾鄰本重而淮本輕，庶鄰鹽可以化私為官，而淮鹽亦得逐漸進步。現已諮明湖廣、江西各督撫，將鄰私厘金酌量加抽，聽鄰鹽與淮鹽井行不悖。譬之田產被客民佔據，田主初歸，姑與客分耕而食，待至淮運日多，銷路日暢，然後逐占田之客，申鄰鹽之禁，此疏銷之略也。近年楚、西之鹽，每引完厘約共在十五兩以上，所分濟者，下游為都興阿之餉、馮子材之餉、李世忠之餉，上游為臣與官文部下之餉，皆萬不可停者。臣與各處諮商，鹽厘不能全停，未始不可暫緩，除揚鎮兩防宜照舊額外，其餘未始不可少減。

　　臣酌定新章，前之逢卡抽收者，今改為到岸售銷後，匯總完厘，分解各軍。前之收十五兩有奇者，今改為楚岸每引抽銀十一兩九錢八分，西岸每引抽銀九兩四錢四分，皖岸每引抽銀四兩四錢，既減厘以便商，又先售而後納，此輕本之略也。商販挾資求利，無不願價值常昂，保而勿失。然不由官為主持，往往見小欲速跌價搶售。其始一二奸商零販，但求卸貨而先銷，不肯守日而賠利；其後彼此爭先，愈跌愈賤，如風卷潮退，雖欲挽回以保成本而不可得，官與商俱受其害。現于楚、西各岸設立督銷局，派委大員駐局經理，鹽運到岸，令商販投局掛號，懸牌定價，挨次輪銷。時而鹽少，小民無食貴之虞；時而銷滯，商賈無虧本之慮。此保價之略也。鹽法首重緝私。大多私梟，明目張膽，猶不難派兵捕拿；最易偷漏者，包內之重斤，船戶之夾帶，所謂官中之私，查禁尤難。現經改複道光三十年舊章，每引正鹽六百斤，分捆八包，每包另給鹵耗七斤半，包索三斤半，共重八十六斤。由臣刊發大票，隨時填給。並于大勝關、大通、安慶等處，派員驗票截角，如有重斤夾帶，立即嚴加懲究，提鹽充公。其各岸之兼行鄰鹽者，亦必另給稅單。苟無單而販私，即按律而科罪，此杜私之略也。茲四者均就目前之要務，及道光年間之成規，參酌而損益之。無論官運營運，悉照商運一律辦理。至應完課銀，因鹽厘為數過重，未能遽議加增。仍照咸豐七年奏案徵收。向來鹽課按半年奏報一次，今擬將各處匯收之厘，亦分上下半年隨課並報，以便部臣有所稽考。惟兵燹之餘，戶口大減，以今日之民數，照承平之引額，恐運銷不及一半。加以鄰私充斥，挽複非易，殷商絕少，招來尤難。能否漸有起色，殊無把握。臣惟有督飭署運使忠廉實力講求，以期國課、軍需兩有裨益。所有淮南鹽務運道暢通，力籌整頓緣由，理合恭折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再，淮北以鹽抵課，紊亂舊章，疲壞已極，經部臣奏奉諭旨，飭令設法辦理。容俟辦有頭緒，另行複奏，合併陳明。謹奏。

　　近日軍情片同治三年正月十二日

　　再，近日軍情。金陵城中積糧未罄，仍為負隅死守之謀。另股分擾上興埠、力山、柘塘等處，十二月二十八夜窺犯溧水，該城守將王可升登陴防禦，賊不得逞。偽侍王勾結堵逆黃文金及廣德餘黨，於正月初二日由甯國縣上竄。初六日已至績溪，人數頗多，勢甚剽疾。意在沖過徽州，直上江西，沈葆楨探得賊勢趨重東路，於臘底調韓進春五千餘人，移防玉山，調席寶田等軍萬人移防婺源。臣亦調毛有銘一軍由安慶過江馳赴休寧，均為江、皖交界遊擊之師。惟連日大雪數尺，各軍不能成行，未知果不落後著否？深為焦慮。合將大概情形，由驛附陳。伏乞聖鑒。謹奏。

　　官軍攻複績溪並在歙獲勝折同治三年正月二十七日

　　奏為賊竄績溪，旋經官軍攻複，並在歙南截剿獲勝，恭折馳陳，仰祈聖鑒事。竊偽侍王李世賢賊党，由甯國縣竄入績溪。臣於正月十二日，附陳大概在案。自新正以來，徽州等處探報，均稱侍逆擁眾上行，將由徽浙以竄江西；溧水等處探報，則稱侍逆尚在溧陽，將攻溧水以救金陵。二說互異。臣令各路稟報參觀，則竄徽者侍賊之黨羽也，約分四枝：以一枝趨績溪，以一枝趨績屬之大石門轉向歙縣南鄉：以二枝趨浙江之昌化上窺遂安。正月初六日，績溪既陷，賊即延踞雄路、孔靈等處，意將直撲徽州府城署。皖南鎮總兵唐義訓，於初八日率所部八營，自徽城出紮吳山鋪，分駐新管地方。俄有紅衣悍酋帶馬步賊隊層層擁至。我軍列陣迎戰，傷賊馬二騎，斬執旗賊數人。唐義訓乘賊少卻，催軍逼剿，自龍塘以達雄路，盡毀賊館。賊向績城孔靈兩路退走，回顧各山賊旗展動，恃有後援，旋馬轉鬥，我軍奮力猛擊，斬馘尤多。比及日哺收軍，適左宗棠部將王開琳督帶老湘營自屯溪馳至，唐義訓與之商定，次日會師進攻。初九日王開琳率隊由臨溪大路進，唐義訓率隊渡過臨溪對河，與賊戰于孔靈，陣斬百餘賊，追襲十數裡，將為薄城之計。王開琳自臨溪驅賊至七裡牌，逾卡而登，直抵城南一帶，賊遽返走入城，唐義訓麾兵夾擊。斜入城西。城賊由東北兩門遁出。諸將士乘勝並進，馳剪尾股，立複績城，仍回臨溪下寨。此正月初八日擊敗雄路股匪，初九日會複績溪縣城之情形也。

　　維時賊之在大石門者，已由大嶺竄至鴻琴、七賢、方村等處，系歙之旱南鄉，距城三四十裡。其在昌化境內，已由白牛橋竄過威坪街口大周園等處，系歙之水南鄉，距城亦只百有餘裡。王開琳以賊注南路，慮越休寧斜竄而上也，引軍回駐屯溪。唐義訓則出佛嶺及南源口以截之。初十日唐義訓前隊既發，詗知大周園下游有賊過河，急揮後隊冒雪追及忍寒決戰，頗有殲擒。旋聞績溪敗賊並聚於鴻琴七賢各村落，不可不移軍往剿。是夜駐師南源口，十一日鳳雪轉厲，唐義訓部隊迤邐而進，賊不虞官軍之驟至，惶遽失措，多有蹲伏雪中而就戮者，流血沒脛，雪泥盡赤，我軍入村搜捕，俘執其酋，誅夷凍餒之匪，不復成伍。十二日唐義訓迎擊昌化另股，十三日追剿深度零賊，沿途抄殺，正擬進取街口、威坪一路，詎此路之賊已竄往遂安所屬之郭村。而王開琳屯溪一軍，旋出白際嶺赴援遂安矣。此初十至十四等日截剿歙縣南鄉迭獲勝仗之情形也。臣查此次侍逆各黨，上犯股數甚眾，意在沖過徽州，就食江西腹地。雖經唐義訓、王開琳等攻克績溪，旋有歙南之捷，徽郡暫告肅清，而遂安一帶賊勢尚重，現又擾及開化之馬金街。該處一通休寧，一通婺源，一通常、玉兩山。臣所調毛有銘一軍於十七日由安慶渡江，計此時可抵休寧。沈葆楨所派席寶田等移守婺源之軍，韓進春等移守玉山之軍，亦據先後到防，除飭各軍扼要分堵，力保江西藩籬外，所有官軍攻複績溪，並在歙南獲勝緣由，謹繕折由驛五百里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謹奏。

　　複陳李世忠情形片同治三年正月二十七日

　　再，臣欽奉正月十七日密寄諭旨，飭臣遵照前旨，劄調李世忠到營，將其部眾妥為安置。所占城池厘卡，諭令交出歸官等因。欽此。伏查李世忠於正月初一日來文，請將原守之五河、滁州全椒、天長、六合等城交出。所部營勇，或進攻江南，或另行調撥，或酌量遣散歸農，悉聽臣斟酌辦理。又于正月初三日來文，已將大小炮船裁撤，水勇，概行遣散，所辦炮位百餘尊，情願捐繳報效，請臣派弁驗收解回各等語。臣見該提督措詞馴謹，絕無把持兵柄、留戀利權之意。因于初七日備文諮複，令其悉遣部眾。其中有萬難遣撤或須量為留用者，官不得過一百員，勇不得過二千人。所繳炮位，即飭黃翼升就近在五河點收運回。並遵旨給予一函，囑李世忠自赴安慶一行，尚有經手未了事宜即派親信大員來營面商。遣勇事宜亦無不可示以至誠，出以和靄，消其疑畏之心，使不至望而裹足。旋又於十一日接其來文，五河縣城業已交出，弁勇業已撤遣並發給餉鹽以為回籍川資，即由舊縣返至滁州，將滁、全等城次第交出，不至仍聚一隅，稍有滋擾等語。是李世忠之願將各城一律交官，已無疑義。惟部眾太多，是否悉遵約束？該提督是否親來安慶？江北各城如何派營接防之處？現尚行文未久，應俟呈複到日，再行奏明辦理。所有往來諮牘及調營信稿，臣均抄送僧格林沁處備查。因系未經辦定之案，不敢遽呈御覽！謹先附片複陳大概，仰慰宸廑。謹奏。

　　攻克鐘山石壘金陵合圍折同治三年二月十二日

　　奏為官軍攻克鐘山石壘，扼斷太平、神策兩門，遂合金陵城圍，恭折馳陳，仰祈聖鑒事。竊金陵一城，延亙百餘裡，自曾國荃駐師雨花臺以來，奪取附城諸要隘，東西南三面悉為我有，惟鐘山偽壘尚未克復，城北兩門尚未合圍，終不能制賊之命。上年十一月間，穴地轟城，未遽得手。不得不經營城北，先扼糧路，為布合長圍之謀。曾國荃商之楊嶽斌，飭派彭楚漢、丁泗濱各師船，雪夜巡江，見奸民小劃載米偷渡，輒要而奪之，以斷江面之接濟。又派朱洪章、武明良、熊登武、羅雨春、沈鴻賓、蕭開印等營各出三成隊，繞過鐘山之後，分夜輪擊以扼陸路之接濟。然城北地面太寬，洪逆與忠酋踞守老巢，仍堅伏而不動，其雨夜搬運賊糧，亦有防不勝防之慮。曾國荃調韋志俊五營渡江守金柱關，騰出朱南桂等六營助圍金陵。甫至三汊河，適值大雪連朝，平地數尺，人馬阻絕，頓兵未發。

　　比至正月十六日，始令陳萬合，胡克安帶桂後等營，由草鞋峽登岸。而朱南桂率黎冠湘、彭維祥等繼進，將欲移營城北。旋於二十夜，偵知忠酋之子偽二殿下率党數千，自太平門赴句容護糧進城，經朱洪章等潛約各營伏兵要路，群起截擊，斬七百餘級。執二百餘人，棄糧阜積，狼藉道左。次日，曾國荃親督朱南桂、張詩日、譚國泰、梁美材等，各率親兵槍隊至洪山、北固山、神策、太平等門外，周曆形勢，詳勘營基。適忠酋先由城中糾大股出鐘山之南，猛撲嘉字營濠牆，爭拔地針，躍躍欲上。我營以槍炮憑牆環擊，賊不少卻。朱洪章與武明良等見賊抵死來犯，知非痛剿，無以挫其鋒，遂留兵守定營寨，一面率隊出濠分路夾擊。朱洪章、羅雨春、沈鴻賓等向右路，武明良、武義山等向左路，搴旗直前，搏戰移時，殲賊數百，賊乃返走上山。鐘山之巔有石壘偽名曰天保城，羅雨春攀崖直上，中槍幾墜。沈鴻賓率哨弁繼至，各挾火球，火箭，從壘後擲入，賊多冒火突出。各弁勇從炮眼中肉薄而登，所遇輒殪。出壘之賊，又經朱洪章、武明良等四出抄殺，無一得脫，立將鐘山石壘克復，以長勝營四哨守之。二十二三等日，賊又兩次來撲，曾國荃撥軍擊退後，遂飭黃潤昌、熊上珍移駐山嶺，分戍天保城。二十四日，派蕭孚泗，蕭慶衍馬步十二營出山北，列隊太平門外，護修二壘，以王遠和等湘後左右營守之。維時梁美材所部紮洪山，朱南桂所部紮北固山，堵住神策門大路，僅余元武湖一段無兵分駐，然隔水甚寬，援賊不得入，城賊不得出，而金陵城北之圍，自此合矣。

　　臣查曾國荃屯兵金陵，苦守苦戰，將及兩年，始將城外數十石壘全數攻克，抄過北路以成四麵包舉之勢。其距城百里之外，如鎮江、東壩、溧水、金柱關均有重兵駐守，宜興、溧陽二縣又新經蘇軍克復。外援將絕，糧米無多。仰仗聖主威福，如果克此堅城，當不致有大股逸出，貽患他方。惟是圍師不滿五萬，分佈九十餘裡，逼困數十萬賊，深慮窮寇衝突，抵隙蹈瑕。譬之堵塞河決，合龍固屬可喜，走掃亦複可虞。每念臣弟國荃才力淺薄，荷此重任，臣尤惴惴如履春冰。除飭各營加倍穩慎外，所有官軍攻克鐘山，偽城金陵合圍緣由，謹繕折由驛五百里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謹奏。

　　近日軍情片同治三年二月十二日

　　再，近日上游軍情。侍逆之党偽凜王一股，於正月十七日，由胡樂司續竄績溪十三都。時唐義訓在歙南剿賊，移軍馳至，績境賊見官軍即走，僅斬尾隊數百而還。其另股之闌入遂安者，十五、十七等日，經王開琳迎擊於中洲昏口一帶，疊有斬擒。賊乃由馬金嶺、華埠分枝，一向婺源，一向玉山。其向婺源者，由白沙關內犯，席寶田等軍於二十日在梘橋頭大獲勝仗。其向玉山者，由七都球內犯，韓進春一軍於二十三日在洋口大獲勝仗。該逆雖屢經敗挫，而銳意上竄，但求覓食以偷生，絕不返顧以圖全。現已繞至廣豐，又繞至鉛山、湖坊，勢將蔓延腹地，窺伺撫、建兩郡。臣調席寶田一軍援剿廣、玉、撫、建等處，又與撫臣沈葆楨諮商，或添調繼果等營回顧江西腹地。所幸此次竄江，尚非大股兇悍之賊。除忠逆紮在金陵勢難他竄外，如堵逆黃文金尚在湖州，輔逆楊輔清未知的在何處，侍逆溧陽老巢新為蘇軍所破，聞該逆率其黨羽歸併湖州。目下湖州賊數極多，由安吉、孝豐、昌化、遂安以竄江西，毫無阻隔。如侍、堵等逆接續上竄，則三省交界之遊兵，江西內地之防兵，均嫌單薄。臣當嚴飭唐義訓、毛有銘等軍慎守徽、休，兼顧馬、金，以固藩籬。所有近日軍情，理合附陳大概。伏乞聖鑒。謹奏。

　　複陳接統揚防大員片同治三年二月十二日

　　再，臣欽奉正月二十九日寄諭：前因南岸各軍不敷分佈，曾經諭令曾國藩酌量情形，調都興阿所部渡江協剿。複因甘省回匪鴟張，特命都興阿前赴綏遠城，會同德勒克多爾濟辦理防務，並令富明阿即日前赴揚州接統所部，扼守江北。惟念都興阿老成持重，久於行陣，深得兵心，此次奉命北行，所部揚防兵勇，非有諳練戎機之大員不能接統，富明阿患病尚未銷假，且北省需才正急，將來尚有另行簡用之處，自應趕緊遴選將才以備任使。現在江北文武大員，惟吳棠剿撚向稱得力，第伊久在清、淮一帶督兵，與揚防兵勇素不相習，且恐該漕督一離清河，則徐、宿一帶即有鞭長莫及之慮。吳棠可否令其接統都興阿所部？若移紮揚州，能否兼顧清、淮之處？著曾國藩酌核具奏。詹啟綸帶兵亦稱得力。如令吳棠赴揚督兵，能否駕馭得宜？詹啟綸本任系徐州鎮總兵，似可飭令赴任以重職守。陳國瑞勇敢素著，如令接統揚防，或幫同吳棠辦理，尚能融洽。其能否獨當一面之處？並著曾國藩祭看，迅速複奏。倘吳棠、陳國瑞二員內均難調派，即著該大臣于所部各員內，擇其謀勇兼全、材能統眾者，奏請派赴揚州接帶兵勇，庶江北守禦不至空虛，且與大江以南聯為一氣。至黑龍江馬隊，非有諳習情形之大員不能統率。都興阿前赴綏遠會辦防剿，所有黑龍江馬隊即可令其隨帶北來，藉資得力。其餘都興阿所部兵勇，均著曾國藩仍遵前旨，分別佈置調派等因。欽此。

　　仰見聖慮周詳，無微不至。臣查漕運督臣吳棠，久踐戎行，閱歷最深，江北情形亦熟，實堪接統此軍。惟清、淮界連三省，今日已成重鎮。皖、豫、苗、撚之餘黨，山東幅教各匪之根株，一日未除，清、淮一日不可無統兵大員為之鎮壓。揚州距清、淮四百餘裡，難於兼顧。誠如聖諭，該漕督一離清河，則徐、宿一帶即有鞭長莫及之慮。陳國瑞驍勇善戰，罕有倫比，惟年僅二十餘歲，桀驁之氣未化，近日養病高、寶境內，縣署頗受其侮辱，民間亦畏其騷擾。又與李世忠積不相能，斷難獨當一面。以臣愚見，宜令僧格林沁，吳棠等挾以征戰，收其猛鷙之用，不宜使之接統揚軍，並不可使之幫辦揚防，恐長降將驕蹇之風，亦杜揚、滁互鬥之漸。李世忠近稟覆臣處，除遵示酌留千餘人外，餘限二三月，一概散遣，城卡一律交出。雖可信該提督斷無變志，而其部下素無紀律，難保不另生枝節。宜令陳國瑞與之隔絕，愈遠愈妙。詹啟綸亦系降將，往年販鹽擾民，聲名平常，近歲漸就範圍，都興阿北征之後，恐非他人所能駕馭。應如諭旨，飭赴徐州本任，以聯東、豫之氣。至臣所部各軍，添募益多，將材益少，類皆樸謹自守之員，實乏統率一路之選。其昔年曾隸臣部者，楊嶽斌母病未痊，終將籲請開缺。彭玉麟專管水師，亦難更膺他任。惟降補藩司唐訓方，居心寬厚，耐勞愛民，戰守均屬嫻習。于李世忠亦撫馭得宜，若令接辦揚州防務，可期妥適。

　　第才識稍短，又系甫經奉旨降補之員，非臣下所敢奏請，惟有恭候皇上聖裁，特簡大員接統揚防一軍。該軍馬隊自應隨都興阿全數北行，其水師之紅單等船，即可由微臣兼轄，酌量裁撤，以節糜費。臣謬膺重寄，不克儲選賢將，以備朝廷之器使，曷勝愧悚。欽奉諭旨殷殷垂詢，理合附片複陳。一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遵旨籌議停補額兵折同治三年二月二十七日

　　奏為遵旨籌議，恭折複陳，仰祈聖鑒事。竊臣接准部諮，議複湖北巡撫嚴樹森，奏請停補江蘇、安徽、浙江等省綠營額兵一折，奉旨：著各省督撫悉心籌畫，妥議具奏。又准前安徽撫臣唐訓方，轉准親王僧格林沁諮稱皖境苗、撚各匪漸次削平，自宜整飭營伍，分兵駐紮，庶可隨時彈壓地方，以期日久安謐等因。當經劄飭安徽善後局司道會查議詳去後。茲據該司道等詳稱，皖省額設制兵，自軍興以來，大半奉調出征；其留存各屬城汛者，每因郡縣失陷，遷避鄉里，或附托軍營，為當差糊口之計。此時地方新複，各大小文武衙門文卷蕩然無存，不但徵兵之歸伍與否，一時未能查考，即各屬之城汛弁兵應給薪糧，亦且無從核斷。溯自楚師東下，地方之守禦，本無借於州縣存城存汛之兵。況皖南、壽春兩鎮皆在行間帶勇，所轄各協營兵散處零星，該鎮將多不能隨時簡校，而將弁各缺，既無兵卒可使操防，即照常敘補亦屬無事可辦。

　　現雖皖北苗、撚各匪次第削平，然楚、豫撚股根株未盡，駐防各軍尚難悉數全撤。金陵賊勢窮蹙，屢欲潰突江西，其皖南各防亦尚未能鬆勁，是皖省防剿彈壓諸事宜，仍須有大枝勇丁鎮駐其間。原設營兵，應請仿照浙江辦法，暫緩募補，以節糜費等情，具詳請奏前來。臣查浙江綠營，業經左宗棠複奏，暫行撤裁，將弁暫緩敘補，奉旨允准在案。安徽一省被賊蹂躪最久，原設綠營額兵散亡殆盡，應如該司道等所議，仿照浙江成案，潰卒不准收伍，間存零星孱弱之兵，即予一律裁撤。其營汛將弁缺出，並請暫緩敘補，統俟一二年後軍事大定，或挑選勇丁，或招募鄉民，次第簡樸，以實營伍而復舊制。庶幾兵歸實用，餉不虛糜，於地方戎政較有裨益。所有遵旨議複緣由，謹會同安徽撫臣喬松年繕折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近日軍情片同治三年二月二十七日

　　再，近日軍情。金陵首逆並未出城猛撲，僅于水西、旱西兩門放出老幼婦女萬余人，為節省米糧之計。曾國荃悉心佈置，總以使賊不能沖出為要。鮑超東壩之師，久無戰事，臣檄令分營進取句容、丹陽一帶。如克複句容，即以全軍駐之，專防金陵城破後截剿冒死外竄之賊，不令貽患他省。廣德州踞匪亦以糧盡棄城，於十五日遁歸湖州。目下湖州群匪麇集，皆思上犯江西以覓生路，所幸左宗棠分派各軍扼防淳安、遂安、華埠等處甚為周密，臣亦嚴飭徽、寧各防聯絡要擊。其業經內竄江西者，初九日席寶田馳剿金溪獲勝，十一日收復縣城，賊乃由瀘溪潛向建昌。十二三四等日，該郡水陸防軍，在萬年橋等處三戰三捷。十六日楊錦斌于郡南小挫一次，韓進春於郡東獲勝一次。十八日，賊撲附城各營，席寶田會同韓進春、劉勝祥等軍並力迎剿，大敗之。有此一捷，當可保全腹地完善之區。

　　沈葆楨又添調繼果營一軍回顧撫、建，或可驅除出境。惟據席寶田稟撫、建股匪人數實有八九萬眾，未可輕視。應請旨飭下閩、粵兩湖一體嚴防，免致變成流寇，又煩兵力。前奉寄諭，飭臣即派楊嶽斌戰船數百號駛赴鄱陽，並將江忠義舊部歸其統帶等因。查刻下賊由建昌退聚兜港，近逼南豐，在鄱湖之南五百里。江忠義舊部精捷一軍駐守婺源、新建等處，又在鄱湖之北四百里，均非水師所能兼顧。江西水師有劉于潯、孫昌國二軍，盡敷分佈。而精捷一軍業經奏調江忠朝統帶，據報啟程來江，亦未便另派大員兼統。是楊岳斌師船駛至上游，無裨於江西防務，似不若仍劄金陵江面，尚可斷接濟而防竄越。所有近日軍情及楊岳斌無庸飭調緣由，理合附陳大概，伏乞聖鑒。謹奏。

　　複陳李世忠近狀片同治三年二月二十七日

　　再，臣欽奉二月初六日密寄諭旨：「所有李世忠部眾，如何妥協遣散？所留二千人是否分隸各營？如何管帶調遣？及交出各城如何派營接防？均著責成曾國藩悉心籌畫，妥速辦理，不可稍涉大意，致留後患。」等因。欽此。伏查李世忠於正月十八日接臣書函後，即於二月初二日複呈一函。據稱前已諮呈將五河、天長兩城兵勇先行遣散，所有滁州、全椒、來安、六合各城，世忠亦嚴飭各弁勇，限定三月底全數移出，概行遣散，斷不遲誤一日。敝營餉鹽與採買之鹽盡在五河西壩堆存，現飭陸續運售，將銀及鹽分散各將弁勇丁以為回籍川費。並將滁州歷年所收稻穀售賣，先發給天長兵勇川費，令其迅速遣散。世忠理應投轅請罪，親聆訓示，奈滁州數城兵勇必得親自料理，不能離身，特派記名總兵王廷瑞、陳自明代躬赴皖請示，其有遣散未盡之將士，酌留千餘名，交陳自明統帶赴轅靜候指揮各等語。旋于二月十九日王廷瑞、陳自明等來營謁見，面陳之詞與李世忠原函大略相同。遣勇以後，李世忠應如何引退之處，候示遵行等語。臣比即明白開導，頃又給予一函，告以盡此三月內盡散五城兵勇，四月初親來安慶晤商一次。由臣奏乞恩施，飭令赴任，仍俟任事數月後，呈請開缺回籍，以踐去夏引退歸耕之前言。臣查李世忠平日攬權專利，詭詐多端，此次憚懾天威，畏罪輸誠。陳自明籍隸雲南，曾為向榮舊部，以之管帶，酌留之千余人，尚屬相宜。此外滁營各文武親屬，能否悉臻妥協，尚不可知。除俟三月底五城交畢，李世忠離滁，專案奏結外，合再附片複陳近狀，馳慰宸廑，伏乞聖鑒。謹奏。

　　江西牙厘請照舊經收折同治三年三月十二日

　　奏為江西牙厘仍應歸臣處經收，以競金陵將蕆之功，恭折奏祈聖鑒事。竊臣接准江西撫臣沈葆楨諮稱，以江西軍務方殷，請將茶稅、牙厘歸本省經收，於二月二十六日具奏，抄折諮會到臣。伏查臣軍奏撥江西之餉，前後約有三項。臣初任江督，奉旨兼辦皖南軍務，其時江南六府糜爛，皖南僅存祁門一縣，一片賊氛，無從下手。臣於是奏辦江西厘金以充東征諸軍之餉，奏撥江西漕折五萬，以充徽、寧兩防之餉。逮二年四月，因各軍逃亡過多，又奏九江洋稅三萬以清積欠，先後奉旨允准。沈葆楨到任後，于元年九月奏明，將漕折截留不解。臣營二年六月奏留洋稅，專充江忠義，席寶田之餉，並未解過臣營一次。此兩項者，臣均未具疏複奏，力與爭辨。此次截留牙厘，不能不縷陳而力爭者，實因微臣統軍太多，月需額餉五十余萬，前此江西厘金稍旺，合各處入。款約可發餉六成，今年則僅發四成，而江西撫臣所統各軍之餉均發至八成以上。臣軍欠餉十六、七個月不等，而江西各軍欠餉不及五月。

　　即以民困而論，皖南及江寧各屬市，人肉以相食，或數十裡野無耕種，村無炊煙，江西亦尚不至此。請我皇上欽派大員，察看東南數省，果江西之軍民較苦乎？抑皖南、金陵之軍民較苦乎？假令沈葆楨奉使巡視皖、吳一次。果行軍於江西較難乎？抑行軍于皖南、金陵較難乎？知必有不辨而自明者。臣於三省皆系轄境，非敢厚于皖、吳而薄於江西也。無論何人處臣之地勢，不得不出於此也。今蘇、浙之省會已克，金陵之長圍已合，論者輒謂大功指日可成，元惡指日可斃。以臣觀之，洪酋與忠逆堅悍異常，屢掘地道俱未得手，本無糧盡確耗，又城中新種麥禾，青黃彌望。臣之愚計，諄囑曾國荃、鮑超等總須力扼竄路，不使逆酋挾大股沖出，貽患他方。至克復之遲速，尚難預計。往昔庚申之春，和春、張國梁，大軍合圍，功敗垂成，彼時圍師比今日多二萬人，餉項存營者尚數十萬，徒以遲延未發，尚為軍士藉口，全域決裂。況今日餉需奇絀，朝不謀夕，安得不爭江西之厘以慰軍士之心？此臣之隱衷，外人詫為過慮，惟冀皇上鑒亮者也！前代之制，一州歲入之款，置轉運使主之，疆吏不得專擅。我朝之制，一省歲入之款，報明聽候部撥，疆吏亦不得專擅。自軍興以來，各省丁、漕等款，紛紛奏留供本省軍需，於是戶部之權日輕，疆臣之權日重。然疆臣既得專管利權，則督與撫事同一律，不得又有輕重主客之分。臣嘗細繹《會典事例》，大抵吏事應由撫臣主政，兵事應由督臣主政。就江西餉項論之，丁漕應歸沈葆楨主政，以其與吏事相附麗也；厘金應歸臣處主政，以其與兵事相附麗也。

　　厘金之起，始于咸豐三年，雷以誠倡辦於揚州，專為發逆兵事而設，初非國家經制之款。臣忝督兩江，又綰兵符，凡江西土地所出之財，臣皆得奏明提用。即丁、漕、洋稅、三者一一分提濟用，亦不為過，何況厘金奏定之款，尤為分內應籌之餉，不得目為協餉，更不得稱為隔省代謀。如江西以臣為代謀之客，則何處是臣應籌餉之地！謂安徽應籌耶？則喬松年亦得執本省隔省之說以相拒。謂江南蘇、松各屬應籌耶？則李鴻章兵數之多亞於臣處，戰事之殷倍於上游，除議定月解四萬外，勢難再行提用。謂江北淮、揚各屬應籌耶？則裡下河蕞爾之區，臣與吳棠、富明阿、馮子材四人爭剝競取。其何能給？且畛域之說太明，則鎮、揚兩防斷不足以自存，而僧格林沁、多隆阿等不兼封疆之帥，必有窒礙難行之日，臣竊以為不可。臣所最抱歉者，廣東七成之厘金，湖南東征局之厘金，皆非臣分內應得之餉。用兵太久，乞鄰救饑，私衷耿耿，如負重疚。然毛鴻賓、惲世臨不遽奏請停止者，知臣處入不敷出甚巨也。一俟軍務稍定，臣即當奏明先還廣東七成之厘，次罷湖南東征之餉，斷不肯久假不歸，蹈專利之陋習而不自覺，此心籌之熟矣。抑臣又聞同僚交際之道，不外二端：曰分，曰情。巡撫應歸總督節制，見諸《會典》，載諸坐名《敕書》。臣又曾奉特旨節制江西巡撫，臣以才力不逮，再三懇辭。特旨之節制，一時之異數，臣得而辭之；《會典》、《敕書》之節制，數百年之成憲，臣不得而辭，沈葆楨亦不得而違分也。軍事危急之際，同寅患難相恤，有無相濟，情也。沈葆楨於臣處軍餉，論分論情，皆應和衷熟商。

　　元年八、九月間，臣軍疾疫大作，死亡無算，而忠逆大舉援救金陵，危險萬狀，沈葆楨乃於是時截留漕折銀四萬，既不函商，又不諮商，實屬不近人情。二年，潯關洋稅一案，臣奏撥三萬兩，奉旨先准，沈葆楨旋奏留專供江、席二軍之餉，欽奉寄諭以皖營軍餉短絀，飭撫臣妥籌兼顧，如數分撥。逮關道蔡錦青分撥萬五千兩解至臣營，沈葆楨乃大怒，嚴劄申飭蔡錦青，並移諮詰問臣處，但有峻厲之詞，絕無婉商之語。此次截留厘金，亦並未函商、諮商一次，不知臣有何事開罪，而不肯一與商酌？以為事勢緊急、無暇遠商耶？則前年漕折、去年洋稅、今年厘金三事中，豈無一事可以先商後奏者？殊不可解。人恒苦不自知，或臣明于責沈葆楨而暗於自責？臣例可節制江西，或因此而生挾權之咎？臣曾保奏沈葆楨數次，或因此而生市德之咎？幾微不慎，動成仇隙？然臣閱世己深，素以挾權、市德為可羞，頗能虛心檢點。即如漕折一案，臣曾函商一次，諮商一次；洋稅一案，臣接撫臣峻詞詰問之諮，曾經密函婉複。茲特抄呈御覽，以明臣不敢有挾權、市德之意。

　　自此二案外，臣之公牘、私函，在江西者極多，其中如有挾權、市德、措詞失當者，請旨飭下沈葆楨多抄數件進呈。倘蒙皇上摘出指示，或有顯過，臣固甘受譴罰！即有隱慝，臣亦必痛自懲艾。若臣返躬內省，則自覺對沈葆楨而無愧，即訊諸大廷，質諸鬼神而無慚。而沈葆楨專尚客氣，不顧情理，實有令人難堪者，臣亦不復能隱忍不言矣。臣處自聞截去江西厘金之信，各軍人心惶惶，轉相告語，大局實虞決裂。合無籲懇天恩，飭諭江西厘金仍全歸臣處經收，以競將蕆之功。俟金陵克夏之日，立即請旨分成勻濟，一面派撥重兵回援江西，兼顧湖南。其金陵未克以前，除彭玉麟、劉于潯、孫昌國三軍需餉五萬有奇，循舊仍由江西厘金供支外；其江、席兩軍萬人，臣亦必于厘金項下竭力分撥，特不可遽改局面，動搖軍心，致生功虧一簣之變。所有江西牙厘應歸臣營緣由，恭折由驛馳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近日軍情片同治三年三月十二日

　　再，近日軍情。金陵城賊常放婦女幼孩出城，以為節食之計。洪酋、忠逆堅忍異常，前此兩次掘穿地道，及二月初七日雲梯猛攻，均未得手。鮑超一軍於三月初六日，與賊戰于句容城下，大敗之，次日遂複縣城，擒偽漢王項大英，偽列王方成宗，從此金陵以外城壘悉為我有，當不能以大股沖出貽患他方。惟營中餉需奇絀，米糧昂貴，深慮軍心不固，另生波折。杭城克復後，賊由德清併入湖州，該處股數日多，恐仍將覓食上竄。臣與左宗棠之師在於徽、浙之交，節節佈置，以防群賊再犯江西。其前此竄入建昌境內者，一枝趨南豐，一枝趨新城，並分股擾及廣昌界上。席寶田、劉勝祥、韓進春等均在南豐，二月二十三四日迭獲勝仗，斬偽天將譚福於陣。其精捷營一軍，亦由貴溪馳赴南豐、新城，若能克復該縣，使前股不能立定巢穴，則後股亦難跟蹤上竄，庶剿辦不甚費手。除句容戰狀另案續報外，合先附陳大概，伏乞聖鑒。謹奏。

　　克複句容縣城折同治三年三月二十五日

　　奏為官軍攻複句容縣城，生擒二酋，乘勝剿平寶堰賊壘，恭折馳陳，仰祈聖鑒事。竊鮑超一軍進攻句容，克復縣城，生擒兩偽王，臣於本月十二日附陳大概在案。先是句容踞逆偽守王方海宗部黨攜貳，有誓為死守者，有願為內應者，方海宗知眾心不固，又聞鮑超大軍將至，即在金壇、寶堰等處，糾結偽翰王項大英、偽列王方成宗兩大股同守句城以拒我。

　　三月初五日，鮑超親督各營冒雨疾馳，行過溧水，攻三岔賊卡，破之。初六日軍次句容所屬之塔岡，距城只十裡，正在修築營寨間，詎城中突出三四萬眾，密佈山岡，彌望皆賊，意將乘我立營未定，悉銳猛撲。鮑超即令周有勝、王衍慶、鄭德亮等七營直前迎敵，以宋國永帶領譚勝達、易昌煥、段福、唐仁廉等八營攻其左，以馮標帶領劉順隆、何田玉、李文益、孫開華等八營攻其右，兩軍相搏，戰至數時，殊不少卻。黃海清、唐得勝、閃連升、劉得勝、蔣魁南等各率騎隊，分左右兩路越過田壟，直抄賊後，婁雲慶更以步隊佐之，賊見歸路將斷，大嘩欲遁。我軍且戰且進，逼近城下，殲賊數千，附城四壘之賊相顧錯愕，亦即一哄散走。鮑超料城賊膽落，利在速圖，乃飭各營齊施槍炮，徹夜環攻。漏至四下，忽見城東一角火光燭天，知內變已作，急引軍東向，而賊已啟南門傾巢沖出，諸將士乘勢截剿，斬馘尤多，並縛二酋以獻。俄有翟本邦等內應七人，叩馬通報，指擒賊而言曰，此偽翰王項大英、偽列王方成宗也。遂于初七日黎明相率入城，立將句容克復，派員檻送二酋前來安慶，臣於十八日訊明正法。距句容四十五裡日寶堰，南通金壇，北達丹陽，有五堅壘在焉。維時句容逆首方海宗遁至該處，與壘賊偽顯王袁德厚合謀阻進兵之路。

　　初九日，鮑超率隊前往，摩壘而攻，賊但穴牆施炮，堅閉不出。是夜派婁雲慶、唐德勝等潛伏壘下，又派馮標、鄒連升、胡良作等五路並進，萬槍齊發，子如雨集，賊漸不支。各軍負草填濠，爭先躍入。一壘既破，眾壘盡亂。壘中逸出之賊，又經伏兵掩殺蹙逼入河者無算。方逆袁逆遁往金壇、丹陽而去，奪獲大炮二十一尊，炮船、旗幟多件，據提督鮑超諮報前來。臣查句容一城，與金壇、丹陽鼎足而三，實為金陵之左輔。

　　鮑超率師進剿，仰賴天威，一戰克之，並執二偽王，毀五賊壘，而金陵亦有日孤之勢，裨益全域，厥功甚偉。所有尤為出力之提督銜甘肅涼州鎮總兵馮標，提督銜記名總兵譚勝達，唐仁廉，均請交軍機處記名，遇有提督缺出，請旨簡放。記名總兵周有勝、易昌煥、李文益，均請賞加提督銜。提督銜記名總兵劉順隆、王衍慶，記名總兵張玉田，均請簡授總兵實缺。副將銜安徽補用參將黃海清，請以副將仍留原省儘先補用，並賞給勇號。副將孫開華，請賞加總兵銜，並賞給勇號。總兵銜四川即補副將陳永康，四川即補副將羅運昌，均請無論四川推題副將缺出，將該員等先行補授；羅運昌並賞加總兵銜。副將段福，請遇有副將缺出，將該員先行補授，並賞加總兵銜。副將銜參將唐得勝，請以副將儘先補用，並賞加總兵銜。遊擊洪容海，請以參將儘先補用，並賞加副將銜。降人翟本邦、張宏發、楊文明、龔福全、張明道、張志寬、童得勝等潛為內應，冒險圖功，均請賞給守備虛銜。其餘在事出力員弁，可否容臣查明，匯案保獎，出自聖恩。即選知府田芬，副將銜參將陽茂泰，花翎都司易新勝，都司黃昌、陳光謨、花翎守備向忠國等，均系力戰陣亡，仰懇敕部從優議恤。所有官軍克複句容縣城，並毀寶堰各壘緣由，謹繕折由驛五百里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請假調理折同治三年三月二十五日

　　奏為微臣身體患病，懇恩賞假一月，在營調養，仰祈聖鑒事。

　　竊臣向患嘔吐之症，每發則減食斷葷，旋就痊可。三月二十二日複行舉發，以為舊恙，不甚經意。二十四日忽然眩暈，左手左腳疼痛異常，搐瘴數次，起坐不便，延醫診視，據雲肝家血虧，又中風寒，非調理得宜，恐成偏廢之症。臣忝綰兵符將近四年，尚未克復金陵，悚仄方深，若遽嬰疾不能治事，尤增愧憾。幸右手尚能勉強作字，而年未六十，或不至竟成痼疾。惟有仰懇皇上天恩，俯准賞假一月，在營調養，一俟病痊，即當奏明銷假。理合附驛馳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近日軍情片同治三年三月二十五日

　　再，近日軍情。杭州賊酋陳炳文，汪海洋等分道犯徽。三月十三日，唐義訓戰於徽郡之南，殺傷相當，毛有銘在郡東三十裡外迎戰失利。十四日，群賊並犯郡城，圍攻東北兩門，力戰卻之。十五、十六等日，官軍出城奮擊，均獲勝仗。詎湖州偽侍王大隊續由昌化而來，十七日唐義訓、毛有銘渡河進剿，競大挫於楊村。刻下嶺內遍地賊氛，徽、休、祁、黟四城岌岌難保，而賊之前隊已紛紛由龍灣、婺源上竄江西，後股續至者猶複絡繹不絕。蓋侍、堵、輔三巨酋實有二十萬眾，臣素所稔知，曾經兩次陳奏湖州克復，賊必悉數由徽竄江。其餘杭、德清、武康之賊，臣不知其詳，據報甚多且整也。金壇、丹陽業經鮑超會同鎮、揚兩軍克復，常州亦有克復之信。計蘇境各賊，皆將繞由浙、皖竄犯江西。臣現調石埭二營、青陽四營入嶺援救徽州，又調鮑超全軍回援江西，道途太遠，竊恐已落後著。欽奉疊次諭旨，垂詢微臣能否親往金陵督辦剿賊？

　　目下徽境賊勢如此浩大，上游無所秉承，臣自不宜前赴金陵，顧彼失此。所有金陵圍師，仍責成曾國荃一手經理。圍師諸將中，有蕭慶衍部下之亨中營，於昨十六七八等日鬧餉，曾國荃憂惶無計。臣復函囑其欠餉太久，不可過繩以法，只宜多方撫慰，蕆此一簣之功，又囑其不可令大股沖出，貽患他方；並囑萬一金陵幸克，即由曾國荃、彭玉麟、楊嶽斌三銜將大概情形先行馳奏，以慰聖懷。其詳細戰狀，則轉諮官文與臣會奏。至漢中發、撚各匪，前聞竄至鄧州、內鄉之交。頃接稟報鄂軍成大吉等，於三月初六日在樊城附近大獲勝仗，賊已全竄豫境。該逆欲以舟師水陸下竄援救金陵，斷無可慮；所慮者，由豫、皖陸路沖至鳳、潁、廬州、巢縣一帶擄船南渡，圖解金陵之圍。是應防者，在安慶以下之江面，不在蘄、黃以上之江面也。臣現諮商楊岳斌、彭玉麟，於浦口以上七百里要津渡口，節節佈置，以防漢中東援之賊。至鄂中須用水師，該省本有炮船四五百號。下游如楊岳斌全軍向食鄂台之餉，朝調則朝往，夕調則夕往。前准官文、嚴樹森諮調李濟清、萬化林二營，臣飭派前往，想已到矣。欽奉十六日寄諭，飭于楊岳斌、彭玉麟二人中，酌分一人溯流而上，以資防剿，並統率鄂省陸軍之處，候接到官文來諮，再行察酌辦理。除金壇，丹陽之克，徽州之戰，另行分案續報，仍俟查明徽軍敗挫實情，參劾諸將、自請嚴議外，合先附陳大概。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謝交部從優議敘恩折同治三年三月二十七日

　　奏為恭謝天恩、仰祈聖鑒事。

　　竊臣於三月十五日，接准吏部諮開，同治三年正月二十三日內閣奉上諭：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督軍剿賊，節制東南數省，盡心區畫，地方以次削平，舉賢任能，克資群力。著交部從優議敘等因。欽此。當即恭設香案，望闕叩頭謝恩訖。

　　伏念臣猥以凡庸，謬膺重寄，轄境太廣，柄任過隆，事變彌多，智識愈短。當咸豐十年初膺巨任，審己量分，已深知不克稱職。特以其時江浙糜爛，不敢畏難謝事，姑以菲材承乏其間，待事機之徐轉。厥後安慶克復，大局稍定，臣即三次具疏，請皇上簡派大臣分任其責，未蒙俞允。其節制四省之命，臣亦經三次疏辭，仰蒙聖慈垂鑒，故臣於浙江兵事並未與聞。幸托皇太后、皇上鴻福，東南數省將次削平，皆由聖主知人之哲，擢用封疆將帥，俾得各展所長，收茲成效。如臣碌碌，何敢貪天之功，掠人之美。金陵合圍以來，附近各城壘雖已悉為我有，而首逆堅守老巢，蕩平尚稽時日。蘇、杭克復以後，全域益振，而窮寇紛奔求食，窺伺皖南，遊繹江西，驅除尚煩兵力。補過不遑，慚懼彌深，乃荷聖恩，優加甄敘，濫登上考。聞命之下，感悚莫名。臣惟有勤以補拙，慎以圖功，勉持不矜不伐之憂，益收群策群力之助，庶期仰答高厚深恩于萬一。所有微臣感激下忱，謹繕折專弁叩謝天恩。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謹奏。

　　克復金壇縣城折同治三年四月十二日

　　奏為官軍進次金壇，誘賊出戰，乘勢攻克縣城，恭折馳陳，仰祈聖鑒事。竊金壇一城，續經鮑超率師克復。臣於三月二十五日附陳大概在案。初鮑超既取句容，遂平寶堰五壘。該處東北有丹陽，東南有金壇，賊方分踞，以與常州相犄角。丹陽一路，有富明阿、馮子材會軍攻之。其金壇一路，灌濠成河，自西洋村以達城根，凡隔小河數十道。三月十二日，鮑超親督所部，渡河競進，將欲壁於城下，俄得馮子材緘報，丹陽賊勢綦重，商令移師助剿。鮑超即派婁雲慶，周有勝，等率馬步七營留駐金壇城外，而自率十四營，暫回句容。十六、十七等日，金壇之賊擁眾出城，疊撲我營，婁雲慶、周有勝力戰卻之。鮑超回句容後，接馮子材請剿丹陽之書，又接臣力保東壩之檄。十九日乃飛馬傳知金壇城外，各營盡行撤回句容，以備分援二處之急。

　　甫經傳令，轉念金壇撤營之時，恐城賊追躡我後，或致疏失，乃親率全隊偃旗息鼓，於二十日折回西洋村，備擊金壇出巢之賊。遂于後茅山一帶面面設伏，令周有勝、曹志忠等四營伏于茅山之左，而以黃海清、劉得勝等騎隊佐之；令唐仁廉、李文益等四營伏于茅山之右，而以婁雲慶、熊高望等騎隊佐之。金壇逆酋盛明友聞官軍撤隊，即糾城賊二萬餘眾悉力窮追。官軍伏在山後屏息不動，俟賊追過茅山正向田隴村落間迤邐而進，鮑超揮令張玉田、羅運昌、張遇春、楊友益、鄭德亮等突出中路，萬槍齊發。賊亦以洋槍小隊蜂擁來迎。張遇春於群子如雨之中沖人賊隊，賊為披靡。鮑超催動號鼓，伏兵四起，旌旗滿山。黃海清、劉得勝等驅馬入陣，截賊數段，婁雲慶亦率熊高望等從山後抄出，橫斷歸路。賊不虞窮追遇伏，倉皇失措，棄械滿道。各軍追殺五十餘裡，逼至金壇西門，敗賊不敢進城，而城賊亦啟南門盡向三仙關遁走。我軍正在跟蹤追剿，間乃丹陽小路出賊一股，自北而南，循西洋村以至店埠，連亙不斷，勢將出我後路。

　　鮑超傳諭各將士暫不入城，乘勝分軍縱擊，賊受重創，前股竄往埠店大路而去，後股仍由丹陽小路而逃。據擒賊供稱，此系常州城外敗匪，取道丹陽，欲由建平、廣德以上竄者也。於是揚隊西洋村以備續至之賊，一面移軍金壇，即於二十日收復縣城，准提督鮑超呈報前來。臣查金壇雖彈丸小邑，而旁接丹陽，內蔽常州，亦賊所必爭之地。鮑超因調隊暫回句容，恐城賊躡追，為其所乘，引軍設伏，計破此城，不特常州，丹陽輔車失依，即金陵老巢愈成孤立，實屬有裨大局。遊擊張遇春奮不顧身，疾馳入陣，至於受創幾絕，尤為偏裨中難得之才。相應懇恩以副將儘先補用，其餘出力員弁，兵勇容即匯入東壩、句容各案，查明奏保，仰候恩施。至參將鮑昌齡，都司宋連升、王正禮均系力戰陣亡，並請敕部從優議恤，以慰忠魂。所有鮑超一軍攻克金壇縣城緣由，謹繕折由驛五百里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徽州防軍挫失折同治三年四月十二日

　　奏為浙省賊股上犯，徽軍挫失，未能遏賊西竄，恭折馳報，仰祈聖鑒事。竊偽聽王陳炳文、偽侍王李世賢各酋，由浙境先後犯徽，臣於三月二十五日附陳大概在案。自杭州、余杭既克，賊首陳炳文、汪海洋等黨分道出竄，一由昌化出老竹嶺，一由孝豐出甯國、績溪兩縣，畢萃於徽郡之東南。三月十二日，毛有銘率所部八營，自休寧至郡，商之唐義訓出城迎剿。十三日，唐義訓出郡南，毛有銘出郡東。乃東軍甫抵新營，不虞賊之驟至，隊伍未整，猝然應敵。前軍既挫，後軍旋亂。毛有銘抽刃警眾，不能壓住陣腳，遂率退入郡城。唐義訓在南路之方村迎戰獲勝，冒雨追賊，傍夕聞東軍失利，亦即撤隊回城。而賊已由吳山鋪分繞桂林，又繞出藍田、富竭等處，自東而北、而西，面面傳烽，直撲城垣，郡中大震。

　　十四日昧爽，我軍既擊卻撲城之賊，唐義訓出城北向江村沙村兩路並進。毛有銘出城西分軍為三：一枝赴岩市街，一枝抄過鄭村碣田，一枝趨古虹橋迎剿于富堨之郊。遙望賊旗擁至，密不見尾。毛有銘督兵前進，決戰兩時許，部將金茂榮、楊德雲、曾遇文死之。我軍更以排槍環擊，猛撲猛進，而鄭村、碣田之師搏鬥方酣，唐義訓亦自江村、沙村擊散一股，由富竭渡河而來，於是合軍夾剿，遍搜碣田、槐塘、棠樾、唐模各村落，斬馘頗眾。賊乃由岩市遁入屯溪，圍撲該處營壘矣。防守屯溪之銓字兩營，其將官為羊寅、洪良輝，被圍之後，竭力堅守一晝夜。適毛有銘于夜半向屯溪疾進，又有汊口三營前來助戰，時方天曙，該逆不暇蓐食，棄釜撤圍，多向龍灣、上溪口竄去。毛有銘即築營駐師屯溪，此三月十三日官軍在歙東挫失，十四、五日疊獲小勝之情形也。

　　十六日，唐義訓率隊至齊武，見群賊由山下麥隴中抄出，分兩路翼來迎，即令勇士舁炮轟之，殪騎賊五人，步賊爭相奔救。我軍包過山麓，夾攻賊後，自蘇村，霞川驅出深渡，薄有擒斬。俄聞侍逆分股繞竄岩市以西，而親督死黨出深渡過河，唐義訓知此股之既多且悍也，乃令王品高、王華雲、李祖祥等各帶哨勇留駐朱村，而自帶親兵及葛清泰一營馳紮篁墩，謀與毛有銘會師禦賊。十七日，朱村各營侵曉出隊，行次楊村，詎深渡之賊已大至，展旗一進，洋槍飆發，銳不可當，李祖祥、唐廷揚、謝捷勝、楊德和等死之。唐義訓由篁墩督軍繼至，突陣縱擊，初尚得手，屢進屢退，裹入重圍。賀義和、左茂中、謝國雄、盧大忠、黃炳雲、王炳信等又死之。時毛有銘適在屯溪上游渡隊，途次聞警，即飭各營分三路飛援。毛有銘自外攻入，唐義訓自內沖出，賊始披靡。我軍追過十餘裡，山坳中忽有伏賊一枝鼓噪而出，敗賊亦返戈轉鬥，剽悍無前。各軍戰久力疲，自知不敵，撤隊急走。賊且于天晚路雜之中，三面掩至，遂至步伍散亂，將士損折，棄械爭渡，幾不能軍。迨二更後，毛有銘回營，次日唐義訓回郡，賊已連宵西上，直逼休寧，自是歙、休境內無地非賊，亦無路不梗，布長圍以困我郡城。而郡東之接踵而來者，仍複絡繹於道。十八、十九兩日，唐義訓擊退薄城之賊，並獲小捷。休甯守將劉長春等，亦於十九、二十等日，一截賊于溪邊村，再截賊于汪金橋、下汶溪、蘭田、渭橋等處，賊知兩城守禦尚固，乃戰者自戰，行者自行，由龍灣折嶺分竄婺源境內，以達江西之德興，延及玉山矣。此十七日追賊大挫，及十六至二十等日擊賊小勝之情形也。

　　伏查此次竄徽之賊，號稱十餘萬眾，論徽軍眾寡懸殊，誠不足以資抵禦。然唐義訓、毛有銘兩部合計將及萬人，除守徽休兩城屯溪港口外，尚可得六千餘人。苟其佈置得宜，好謀力戰，亦何致寇氛猖獗若此？乃毛有銘到防、日久，而十三日之戰，全無紀律，交鋒即退，聲威一損，賊焰頓熾。唐義訓十七日之役，亦屬堵剿不力，雖幸能保全徽、休等城，而臨敵僨事，咎無可辭。相應請旨將署皖南鎮總兵唐義訓革職，仍留署任按察使銜。記名道毛有銘革去勇號，拔去花翎，以知府降補，仍留營差委，以觀後效。臣調度無方，並請旨將臣交部嚴加議處。至力戰陣亡之花翎參將金茂榮，花翎遊擊銜都司李祖祥，花翎都司唐廷揚，藍翎都司銜守備曾遇文，都司銜守備賀義和、左茂中，藍翎守備楊德雲，守備謝國雄、盧大忠，藍翎守備銜千總謝捷勝、楊德和、守備銜千總黃炳雲、把總王炳信等十三員弁，均請各照本職、本銜敕部從優議恤。所有賊由徽州上犯，各軍堵遏不力緣由，謹繕折由驛五百里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李世忠開缺回籍折同治三年四月十二日

　　奏為江北一律肅清，提督李世忠遣散部眾，交出城卡，呈請開缺回籍，恭折仰祈聖鑒事。竊臣于同治元年九月，奉命統轄滁州李世忠一軍，是冬即值金陵發逆渡江北竄，攻陷和、巢。二年春間，偽忠王複舉北犯，撲陷浦口、江浦。李世忠力保滁、全、天、六等城，偽忠逆疊撲無、盧、桐、舒直至六安，連不得逞，退而東竄。官軍乘勝追剿，克復二浦、九洑洲，江北肅清。李世忠函告臣處，即請開缺回籍。臣正在復函熟商間，適聞苗逆複叛，壽州失守，李世忠慷慨誓師，親統所部赴淮助平苗黨。十月之杪，僧格林沁大兵擒斬苗逆，淮甸重安。該提督正將率師回滁，乃因壽州、下蔡有爭功互鬥之案，又因師行缺米，有沿途騷擾之說，經中外臣上參奏，疊奉諭旨飭臣會同僧格林沁查辦。旋經僧格林沁將提督朱元興、杜宜魁被害情形詳細複奏。李世忠亦諮呈臣處，請將所守五城交出所部營勇，或另行調撥，或遣散歸農，聽臣斟酌辦理。經臣屢次具奏，並聲明俟三月底盡散五城兵勇後，由臣奏懇恩施，准令赴任在案。

　　旋據該提督三月初六日文稱，世忠於去臘傷病復發，滿擬早得就痊，借圖報效。詎當春令，病益增劇，舊傷亦發，即欲遵照赴任，實恐隕越羞貽。且先人遺柩至今未能安葬。現擬俟各城交出兵勇，盡行遣撤之後，扶樞回裡安葬，並以調治傷病。所有提督本缺，世忠既不能赴任，自應呈請開缺，另擇能員補授，以期營伍有裨等語。茲複接其三月二十七日一函，據稱目前陰雨過久，所發餉鹽未克掃售，各兵勇川資不敷，尚未散盡。惟全椒，天長，等城，已於二十及二十四等日一併退清，來安一城亦於四月初二日定即退出，只俟鹽價銀到，隨將各弁勇飭催啟程。所有滁州、六合兩城，縱久不過初五、六日，均可撤退，萬不能再有遲誤。惟有趕將兵勇迅速催散，俟散盡之後，遵即赴轅面陳一切各等情前來。查詢下游文武來皖者，均稱此次遣散勇丁，給與川資，或發現錢，或給鹽包，少者四五千，多者七八千，將領數十兩不等，皆由李世忠散財和眾，綏靖地方。接喬松年來書，亦言李營退出之五河厘卡，業經該撫派員接辦，讓出兩城，全椒頗為安靜，天長所遣之勇雖稍滋事，不至為患等語。是李世忠所設之卡，所守之城，均已交出歸官，克踐前言。

　　臣以各城既撤，須兵替防，無可調撥，諮請吳棠派兵防守滁州，兼顧來安。諮請富明阿派兵防守六合，而陳自明挑留之二千人則調赴南岸之池州駐紮，遠離故土。俾遊勇之逗留滁屬者，不得假託李世忠舊部之名，滋生事端，以清界限而便稽查。至李世忠自投誠以來，於今七年，屢著戰功，捍衛江北。前此發逆、苗逆甘言煽誘，該提督自矢忠貞，堅逾金石。上年助平苗党，決計解兵引退，官欠餉鹽五十余萬包，不求補給。又出其所藏，資遣部下弁勇，並捐建滁州學宮，捐發滁屬農民牛種，又欲捐修雉河集新城，捐助臣處軍餉。此四者皆系鉅款，俟議定確數，再行分案具奏。該提督李世忠於江淮軍務大定之後，潔身引退，廣散資財，不敢私為已有，尚屬深明大義。合無籲懇皇上天恩，准予開缺回籍，保全令名，所遺江南提督一缺，並懇迅賜簡放，以重職守。所有李世忠撤勇交城、呈請開缺各緣由，理合專折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近日軍情片同治三年四月十二日

　　再，臣前次奏報湖州、丹陽均已克復，常州亦有得手之說。常州系據委員探稟，臣亦知其不確。至丹陽一城，系據溧水守將王可升之稟，稱於二月十一日克復。湖州一城，系據左宗棠之諮，稱於三月初九日克復，不知乃皆系訛傳。湖州未克，則黃文金、楊輔清是否由徽入江，尚未可知；常州未克，則蘇軍能否分兵接防東壩，尚未可知。臣倉卒陳奏不實，惶悚曷極。

　　至近日軍情。金陵一軍在朝陽、神策、金川等門外，開挖地道十數處，賊於附城一帶築月圍以拒之。三月二十三、二十五六等日攻破月圍，焚其火藥，殲斃極眾，而我軍前後傷亡亦近三千人。當此之時，除卻嚴圍猛攻，力禁接濟，更無他法。賊之由婺源境內闌人江西者，一聚德興，一撲玉山，又將延擾腹地。臣前調鮑超率師西援，縱使李鴻章派兵替守句容、東壩，鮑軍亦難速到，實恐緩不濟急。因派周寬世駐省七營、金國琛馬步九營，先從饒州一路進援江西，未知果否有裨？鮑超于尚未援江之際，囑令會同鎮、楊兩軍力攻丹陽，剪除金陵、常州之枝葉。上游發、撚巨股已竄過隨州、棗陽，將及黃、德二郡，意在假道鄂、皖東援金陵。前奉旨飭于彭玉麟、楊岳斌二人中，派一人溯流而上，統率鄂軍。現接官文來諮，鄂省江面防剿有李濟清、萬化林等師船足敷分佈，請于彭玉麟、楊岳斌二人中，商派一人佈置九江以下。臣即商請彭玉麟率師上駛，已於四月初九日過安慶，初十日由安慶馳赴九江，防剿北岸鄂、皖江面，兼顧南岸鄱湖、都昌一帶。自徽軍失利後，臣慮婺源、樂平、饒州、景鎮或致淪陷，不意均得保全。且聞竄江之賊，因糧食不繼，號令不一，紛紛逃散。仰托聖主威福，此股或不足深慮。惟皖北陸軍，僅潁州、六安、廬郡、巢縣等處置有防兵；其餘潛、太、英、霍、桐、舒等縣，皆系昔年發、撚往來熟徑，調守無兵，空虛可慮。臣睹此時事，孔棘焦灼彌深，惟有力疾調度，勉措危局，庶冀仰慰宸廑。除各路戰狀匯案續報外，合先附陳大概，伏乞聖鑒。謹奏。

　　瀝陳餉絀情形片同治三年四月十二日

　　再，臣接准部文，戶部於三月十六日複奏摺內，稱曾國藩軍營現在月餉，每月湖北協濟銀五萬兩、湖南協濟銀二萬五千兩、四川協濟銀五萬兩、江西協濟銀三萬兩，外尚有廣東厘金及江蘇厘金等款，為數甚巨，均可源源接濟。縱各省報解稍有未齊，通盤籌畫，亦總可補苴支拄。又於三月二十三日片奏內，稱曾國藩軍營，湖南、湖北、江西、廣東、四川等省，每月協餉約計數十萬兩各等語。查四川一省，除戊午之冬、己未之春兩次解過臣營銀二萬五千兩外，近五年以來並無絲毫協解之款，不知戶部以何處奏諮為據？言四川每月協臣五萬，請旨敕下該部，抄出原案，知照臣處，以憑查核。湖南除東征局另抽半厘外，間有協濟臣處之款，然亦無月額二萬五千之多，臣處亦未奏定有案，本年尚未協解一次。江西所謂三萬者，當系指去夏奏撥洋稅言之。此款僅據關道蔡錦青解過一批銀萬五千兩，旋即退還矣。廣東厘金系臣所不應得之餉，亦臣所最抱疚之端。然本年百余日，尚僅解過銀九萬兩，徒有專利之名，究無救貧之實。

　　江蘇厘金系臣分應籌之餉，然淮、揚各屬向歸漕臣及鎮、揚兩防抽收，蘇、松各屬向歸撫臣抽收。蘇軍人數最多，臣亦未便遽起相爭，僅去秋議定，由滬上月解臣台銀四萬，亦未能如期按解，本年僅解過一批三萬耳。戶部所指六省供臣之餉，為數甚巨，實則所得極少。臣向不肯以缺餉危苦之詞籲告朝廷，故戶部不得知其詳也。江西、湖南、江蘇、川、廣五省，臣既粗陳其略矣。此外，惟湖北一省與臣處交涉最多，然亦元月協五萬之款。自安慶克復以後，於今三年，鄂省並未解過臣台協餉。惟楊岳斌水軍，梁美材韋志俊陸軍，李續宜舊部成大吉、蕭慶衍、蔣凝學、毛有銘四軍，曆食鄂台之餉而剿蘇、皖之賊。戶部所稱湖北濟臣餉項，或即指此言之。然官文與胡林翼、嚴樹森數人者素抱剿滅金陵逆巢之志，而此數軍者，向歸湖北糧台報銷之營，是蓋鄂軍剿鄰境之賊，非鄂省協臣台之餉也。自去冬以來，湖北餉項亦絀，疊准官文、嚴樹森來諮，楊岳斌、蕭慶衍、蔣凝學、毛有銘、梁美材諸軍，鄂台只可發餉六成，由臣處湊發一成。臣雖勉強應允，而目下窮窘至此，本部十萬人無以自存，安能更覓一成之餉助供鄂軍？相應奏明，請旨飭令官文、嚴樹森將此數軍仍照昔年舊例一力供支，或于六成之外酌添一二成，始終以鄂兵鄂餉助皖助吳，俾微臣謀餉憂灼之情為之少減。又如普承堯、何紹彩兩軍，本系唐訓方部曲降官，以後撥隸臣處，檄令分防巢縣、廬郡兩城，餉項均無著落。現在淮甸澄清，利源日廣，相應請旨飭下喬松年，將此兩軍交該撫調遣，餉項由臨淮糧台支發，即歸該台報銷，俾微臣謀餉憂灼之情又為少減，不勝大幸。

　　臣才識愚庸，謬當重任，局勢過大，頭緒太多，論兵則已成強弩之末，論餉則久為無米之炊。而戶部奏稱收支六省鉅款，疑臣廣攬利權。如臣雖至愚，豈不知古來竊利權者每遘奇禍，外畏清議，內顧身家，終夜悚惶，且憂且懼。臣所居職位，昔年凡六人任之：欽差駐金陵者一人；總督駐常州者一人；皖江以南徽防統帥一人；甯防統帥一人；皖江以北，下而滁、和、天、六、全、來，歸臨淮控馭者，為東路統帥一人；上而英、霍、潛、太、桐、舒、六、廬，多隆阿等經營其間者五年，為西路統帥一人。微臣謬以庸材，兼此六事，曾經兩次奏請簡派大臣來南會辦，未蒙俞允。今兵弱餉絀，顛覆將及，而發、撚巨股大舉東犯，自英、霍以至滁、來，處處空虛。萬一該逆竄踞各城，皖北糜爛，或並貽患於裡下河，臣亦何能當此重咎。合無籲懇天恩，飭將皖北西路責成喬松年，東路責成吳棠、富明阿共籌防剿。臣非敢預為諉過之地，實以綿力而兼病軀，自度不足捍禦賊氛，不得不瀝陳於聖主之前。所有微臣辦理竭蹶下情，謹附片略述梗概，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謹奏。

　　東壩防軍截賊獲勝折同治三年四月二十七日

　　奏為東壩防軍截擊丹陽上竄之賊，大戰獲勝，恭折馳報，仰祈聖鑒事。竊自丹陽一城經富明阿、馮子材會師攻複後，偽顯王、甘王及偽忠王二殿下等巨酋，糾敗賊三四萬眾，由天皇寺進竄木家莊大山頭一帶，以圖犯我東壩；並分枝由漆橋進竄塘溝固城湖一帶，以圖犯我高淳。四月十三日，水師營官柳壽田乘賊未及盡濟，迎擊於固城湖，敗之。遂約高淳守將蕭信集、戴德祥等追擊於楊村，又敗之。賊大怖，遁回漆橋。時鮑超引軍自句容出溧水，正欲馳諭譚勝達率東壩各營先剿大頭山一股，仍親督騎隊專剿漆橋一股。詎行抵漆橋，賊已合股並向東壩一路。

　　四月十四日，譚勝達商之吳雲集、鄧訓誥、李文益、曾成武、黎光照等營，蓐食出隊，天未曙也。少頃，師次安興，遙見山谷中賊旗林立，若遠若近，迎面撲來，諸將士奮勇直前，燃槍環擊，賊乃全無怯志，前股少卻，後股繼至，往來猛鬥十餘次，更以賊馬分兩翼抄出，勢益剽悍。譚勝達於敵騎衝突之際，橫躍入陣，徑取中路，抽刃疊刺，立梟數酋，賊氣為奪。吳雲集見中路搏鬥方酣，即以所部向左路大呼疾馳，左肋已受重傷，猶複與曾成武麾兵疾進，截賊數段，乘勢追過右路。而右路聚賊尤眾，洋炮排列擁護一酋，各弁勇指曰此渠魁也。鄧訓誥策馬當先，突出斬之。中左兩路之賊奔救不急，嘩亂欲遁。適李文益從山後掩至，黎光照亦節節掃蕩而來，各營會合並力長驅，勢不可遏。甘逆顯逆率悍党在高岡督陣，正思折隊返走，不料我軍飆馳電掣，一擁即至，亂鋒交下，死者山積，賊乃大潰，軍士踐屍而過，逐出三十裡外，始各回軍下壩。旋有匪來自漆橋，適與我軍相值，不敢尋戰，卷旗急行，比至定埠，又為易華元師船所截，頗有斬擒，餘黨悉向湖州、廣德竄去。是役斃賊約七千人，中有偽王等十七人，均搜出偽印，解至安慶。

　　據譚勝達稟報，由提督鮑超轉呈前來。臣查丹陽各賊股，意在沖出東壩由皖南並竄江西，經鮑超飭令譚勝達等督軍痛剿，雖未能悉數剪除，而下游多殺一賊，即上游少竄一賊，挫此凶鋒，亦屬有裨大局。現准李鴻章來諮，已派劉銘傳十二營接守句容，鄭國魁水陸五營接守東壩，鮑超俟蘇軍到防後，擬即親統全隊，刻日上援江西。臣亦於滬餉、贛餉中撥銀十萬兩解交鮑超以作途費，冀速師行、而慰民望。此次出力員弁，仍請附入東壩句容各案內，匯保優獎，以勵軍心。其陣亡及前案續查人員，另開清單，請旨敕部議恤。所有東壩一軍截擊竄賊獲勝緣由，謹繕折由驛五百里具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徽州防軍截賊獲勝折同治三年四月二十七日

　　奏為蘇賊續竄徽州，官軍擊剿屢勝，餘眾潰散，恭折馳報，仰祈聖鑒事。竊偽聽王陳炳文、偽侍王李世賢等先後由浙犯徽，由徽入江。臣於四月十二日詳陳戰狀在案。嗣報徽州南路複有賊至，詢其酋目為偽烈王林逆、麟王朱逆及偽爵潘忠義、李石、黃宗保等。究其來路，蓋江陰楊舍之敗賊，常州城外之壘賊。常郡合圍以後，該逆等不能入城，由丹陽、湖州而上竄者也。乃從昌化進老竹嶺，闌入歙境大阜、七賢、方村等處，距郡城三四十裡。四月初十日，徽郡守將唐義訓，率所部六營馳出城南為迎頭截剿之謀，賊眾懼而東趨，擾及臨溪、孔靈一帶。揣賊狡計，必將出藍田鐘塘嶺、富竭、繞郡城而西也，乃馳函告金國琛、毛有銘各以所部來會。是夜三更，唐義訓以一營伏鐘塘嶺後，十一日昧爽，以五營進，遇賊接戰，伏軍併發，殲其前鋒。是時金國琛、毛有銘留兩營守休寧，會帶馬步十二營行抵富竭隔河而屯。傳餐未畢，賊遽以大股麇至山岡，上下若蟻若蠅。金國琛等令王俊南為中路衝鋒，羅盛典佐之；趙仁和為左路衝鋒，楊啟益佐之；葛清泰為右路衝鋒，王玉藻、李致和佐之。仍親督李贊勳馬隊，羊寅、洪良輝步隊為諸路策應。部勒既定，姑不出戰，俟賊涉水將半，一聲號炮，突出奮擊。賊恃眾悍搶上堤埂，我軍猛撲猛進，更以騎卒沿堤包抄。正酣戰間，唐義訓適從鐘塘嶺尾賊而至。兩面夾攻，賊即不支，緣山亂竄，各營奮力追殺，俘斬千餘人，解散不可勝計。逸出之賊，方由呈坎遁向黃山小路，複於十二日為唐義訓所敗，此四月十一二等日鐘塘嶺、富竭等處剿賊獲勝之情形也。

　　賊既趨重黃山，則歙、休之北，黟縣之東，均形吃重。十三日，我軍向漁亭並進，唐義訓為前茅，毛有銘繼之，金國琛又繼之，馳抵五弓橋，賊已揚旗怒馬而來，唐義訓先與交鋒，毛有銘、金國琛分路剿擊，窮寇苦戰，銳不可當。唐義訓率隊上山，抄過賊後，毛有銘等揮令各營從溪河上流大呼沖入，斬馘無算，駢屍塞流。正擬人山追剿，而日斜士饑，乃分軍少息齊雲山之麓。俄而賊旗隱現右側山沖，忽出一枝，我軍再起破之，餘匪退遁藍田山溪一帶。是夜月色正明，唐義訓派隊赴南渡循河直上。以一營在西館傍山埋伏，一營在西館對岸埋伏，一營在渭橋山後埋伏，一營向岩腳林際埋伏。比至天曉，金國琛、毛有銘等亦率各營自五弓橋銜枚疾進。賊半在西館過河，半在南渡過橋，我軍鼓角齊鳴，一擁而上，各山伏兵突出，殺聲大震，群賊驚亂不復成伍。其未及渡者，眾軍蹙之入水，其已渡者，為渭橋岩腳之軍所截。前股擊散，後股續至，奪路狂奔，生擒林義等十酋，陣斬潘忠義等十四酋，死者、散者實有二萬餘眾。所剩敗殘零賊，潛向上溪口紛紛南竄，不過二三千人，而婦女輜重馬匹器械拋棄略盡，此十三四等日五弓橋西館等處搜剿大勝之情形也。

　　伏查本年正月以來，蘇浙諸賊已三次沖出徽境，並竄江西。江省防軍已有應接不暇之勢。此次續股上竄，各軍積愧生奮，擒斬解散約去十分之八，入江之匪無幾，軍威為之一振。此事出力員弁，可否容臣酌量保獎之處，出自聖裁，陣亡將弁查明匯案辦理。所有徽軍擊賊獲勝緣由，謹繕折由驛五百里具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近日軍情片同治三年四月二十七日

　　再，蘇、浙群賊，由徽上竄者，約分六起：第一起為偽涪王等，系溧陽、宜興敗出者。溧陽本偽侍王老巢，故涪逆侍黨也，現尚踞江西之南豐縣城及分竄汀州等處。第二起為陳炳文，汪海洋等，系杭州敗出者。輜重最多，隊伍頗整，余杭、武康、德清、石門各股皆附之以行，現尚延擾於鉛山之湖坊、陳坊等處。第三起為偽侍王，來自湖州，由徽入江，攻陷弋陽。四月十六七等日圍撲撫州，旋退至金溪之許灣，將與南豐股匪合為一路。第四起，為江陰楊舍之敗賊，常州城外之壘賊，即唐義訓、金國琛等軍十三四日在歙休境內所破者也。其金壇、句容敗出之賊，是否在內，尚未可知。常州克城之時，各頭目與兩粵老賊均就駢誅，無一漏網，不至貽患於上游。至從丹陽逸出之賊，雖在東壩一敗，而餘黨悉趨廣德、湖州，是將為第五起。而湖州堵、輔二悍酋，徒党尚眾，又將為第六起。揣其勢要，無不圖竄徽境，並犯江西。欽奉四月十九日寄諭，鮑超一軍自可騰出移援徽郡，或即令渡江北，防剿、潛、太、英、霍、桐、舒一帶，仰見聖謨廣運，先事預防。惟查目下賊情，究以江西為最重。而江西之待援，實比皖北為尤急。鮑超全隊四月必可成行，五月當可到江，自不宜改援皖北，致辜江西軍民雲霓之望。至周寬世、金國琛兩軍，臣本檄令由饒、景一帶援江。旋因饒、景數百里並無賊蹤，侍逆南竄已遠，乃改調周寬世等暫不赴江，分駐祁門、漁亭、休寧等處，以備迎堵續至之賊，俟丹陽、湖州、廣德各股竄盡後，再行馳入江西會剿。所有近日軍情，理合附片具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力疾銷假片同治三年四月二十七日

　　再，臣前因驟患眩暈，手足抽搐，恐成偏廢之患，當於三月二十五日奏，蒙恩准賞假調養。現已一月期滿，雖見客甚少，而軍務及地方文件仍不能不逐日閱看，左手抽搐不時舉發，右手作字亦不方便。據醫家雲，心肝兩家血虧，必須謝棄百事，冥心靜攝。病根已深，非一時所能遽痊。惟疊接湖北各營函稟，上游發、撚延竄應山、孝感境內，賊計在圍魏救趙，屢有攻撲安慶、圖援金陵之說，而金陵圍師與江西群賊亦均在危疑震撼之際。臣受恩深重，當此軍事方殷，何敢顧惜微軀，陳請續假？已於四月二十六日力疾強起，照常治事，藉固軍心，而慰宸廑。所有微臣暫行銷假緣由，理合附片陳明，伏乞聖鑒。謹奏。

　　謝寬免嚴議恩折同治三年五月初六日

　　奏為恭謝天恩，仰祈聖鑒事。

　　竊臣承准議政王軍機大臣字寄，同治三年四月十九日奉上諭：「曾國藩奏徽軍挫失，自請嚴議之處，著加恩寬免。」等因。欽此。祗承之下，感悚交並。伏念臣智識短淺，謬膺重寄，矢冰淵以常凜，猶措置之多乖。此次徽軍挫失，雖因眾寡懸殊，究系堵剿不力，臣調度失宜，咎無可辭。乃蒙聖慈曲加寬貸，隆施逾格，愧悚難名。臣惟有欽遵訓誨，振刷精神，勵冰蘖之微忱，策桑榆之後效，常思艱而圖易，冀掃穴而擒渠，庶以仰答高厚鴻恩于萬一。所有微臣感激下忱，謹繕折專弁叩謝天恩，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謹奏。

　　鮑超請假葬親折同治三年五月十二日

　　奏為帶兵大員，請假葬親，恭折籲懇天恩，仰祈聖鑒事。竊署浙江提督鮑超，于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日在甯國高祖山軍營聞訃丁母憂，呈請奔喪回籍。時值寧國境內自紅陽樹，青弋江、西河、灣沚等處，面面賊氛，皖南全域震動，鮑超獨當一路，斷難離營。經臣奏奉諭旨，俟江南軍務大定，再由臣奏請給假回籍營葬。鮑超一聞成命，悲不自勝，仍複公牘、私函再三申請。臣與之期約，俟攻克西河、灣沚，保全寧郡後，必當代為陳奏。上年二月，臣巡閱沿江營伍，行次裕溪口，鮑超迎謁舟中，以西河、灣沚並複，寧郡肅清，請踐前言，情詞迫切，聲淚俱下。並稱臣與胡林翼、李續宜三人丁憂，均得邀恩離營回籍治喪。超母鞠育之苦，迥異尋常，懇為援例聲請，俾展孝思等語。臣多方撫慰，又與之期約，待攻克東壩後始行具奏。十月間，水陸諸軍奪取東壩一關，而乞假之文旋至。臣複婉詞批答，囑其暫留五個月，勉抑一時哀慕之忱，以待金陵大勳之集，如金陵逾期弗克，亦必專疏籲求恩准給假，歸營葬事。今年三月初間，五個月之期又滿，鮑超複以淒詞苦語懇請代奏。臣查該軍赴援江西，斷非一蹴所能了事，前次節節爽約，致其家奄柩在堂，久不克成歸窆之禮。至此而再失信于鮑超，竊懼此後之號令不復能示信于諸將矣。目下江西軍務吃緊，本不應率請離營，惟鮑超部將如宋國永、馮標、婁雲慶諸鎮皆相從十年之久，其餘驍將尚多，足資剿辦。頃複欽奉諭旨，派楊岳斌督辦江西軍務，鮑超系其舊日部曲，即令楊嶽斌統率該軍以行，必可指揮如意。

　　合無籲懇天恩，俯念鮑超苦戰功多，賞假四個月，飭令暫回四川本籍，俟營葬事竣，迅即回營，俾展人子鳥私之誼，彌彰聖朝孝治之隆。所有帶兵大員請假葬親緣由，謹繕折由驛馳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近日軍情片同治三年五月十二日

　　再，近日軍情。湖州、廣德各賊黨分踞如故，尚無上竄之信。賊之在徽州擊潰者，由婺源德興併入江西，道員王德榜率長左營截殺于弋陽境內，大獲勝仗。據稱賊眾數萬，全股殲滅，其所報賊數與徽軍所報敗遁僅有數千者，多寡懸殊，雖彼此均有不實不盡，而此股賊勢之羸弱，誅戮之將盡，尚屬可信。侍逆一股攻破建昌之萬年橋卡，以小枝牽制官軍，以大枝疾趨而西，疊陷宜黃、崇仁兩縣，即在崇仁繕城擄糧為久踞計。凡樟樹鎮及豐城、新淦、峽江等縣處處吃緊，省城戒嚴。沈葆楨調湖口守將萬泰，王定國管帶潯兵，於五月初三日進省。彭玉麟派喻俊明、張錦芳等，亦自湖口各率師船駛入省河。臣飛檄周寬世銓字七營從景鎮、饒州雇船赴援，必能先後趕到，省垣重地必可無虞。鮑超一軍，於初六日由蕪湖啟行，擬取道湖口、九江，繞出樟樹鎮迎頭遏擊，與劉典、王文瑞諸軍痛剿數次，不使群賊竄渡贛江以西，或不至有防大局。至鄂中發、撚，現尚蔓延黃陂、孝感、麻城一帶，去皖甚近。英、霍、潛、太、桐、舒處處空虛，臣諮商李鴻章分撥數軍接守建平、溧水、高淳三縣，騰出李榕、王可升等軍渡江而北，扼紮桐、舒，以固藩籬。惟輾轉調防有需時日，不免有鞭長莫及之慮。所有江、皖軍務情形，謹由驛附陳大概。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遵旨會師籌剿金陵折同治三年五月二十二日

　　奏為遵奉諭旨，會師籌剿金陵，恭折複陳，仰祈聖鑒事。竊臣承准議政王軍機大臣字寄，同治三年五月初八日奉上諭：「李鴻章所部兵勇攻城奪隘，所向有功，炮隊尤為得力。現在金陵功在垂成，發、撚蓄意東趨，遲恐掣動全域，李鴻章豈能坐視？著即迅調勁旅數千及得力炮隊前赴金陵，會合曾國荃圍師相機進取，速奏膚功。李鴻章如能親督各軍與曾國荃會商機宜，剿辦更易得手，著該撫酌度情形，一面奏聞，一面迅速辦理。曾國藩身為統帥，全域在胸，尤當督同李鴻章、曾國荃、彭玉麟和衷共濟，速竟全功，掃穴擒渠，同膺懋賞，總以大局為重，不可稍存畛域之見。」等因。欽此。仰見聖謨廣運，指示周詳，欽悚曷任。自蘇、常攻克之後，臣本擬諮請李鴻章親來金陵會剿，特以該撫系封疆將帥之臣，又值苦戰積勞之際，非臣所敢奏調，是以未及具疏上陳。函詢臣弟曾國荃，亦以師久無功，愧悚無地，不敢更求助於人，近於畏難卸責、始勤終怠者之所為。乃兩月以來，百計環攻，逼城太近，被賊以洋槍阻擊，我軍傷亡至四千餘人之多。所挖地道十餘處，已被該逆從內掘出，穿透三洞，此外諸洞，亦難奏效。前聞賊糧於五月罄盡，近來城中收割新麥，又可支持數月，是掃穴擒渠之期尚無把握。而曾國荃焦勞致疾，飲食漸減，身發濕毒，不便起坐，餉項奇窘，尤為可慮。聞蘇軍開花炮位無堅不摧，其洋槍隊扒城攻壘，無敵不破。臣於五月十一日始諮調蘇軍之來句容等處者，如郭松林、劉銘傳兩鎮酌帶開花炮位，輔以槍隊，就近助攻金陵，然猶未敢請李鴻章親來也。

　　今幸欽奉寄諭，飭李鴻章親督各軍西來會剿，臣已恭錄諭旨，具諮加函催請李鴻章刻日馳赴金陵，與曾國荃會商剿辦。前接李鴻章來函，言蘇軍將士太勞，宜少休息，待會克長興、湖州，再行選將撥兵助攻金陵等語。然使僅請派將前來，其知者以為憐該撫之過勞，信蘇將之可恃；不知者以為臣弟貪獨得之美名，忌同列之分功，尤非臣兄弟平日報國區區之意。合無籲懇天恩，飭催李鴻章速赴金陵，不必待七月暑退以後，亦不必待攻克湖州之時。金陵早破一日，天下之人心早安一日，俾發、撚東竄不至掣動大局，餉項奇絀不至更生他變，實為至幸。提督鮑超、黃翼升於五月初十、十一等日均來安慶，接見一次。臣飭鮑超速援江西，十七日已至九江。飭黃翼升速回金陵，接統楊岳斌外江水師。仍俟楊嶽斌行抵江西，換出彭玉麟所部師船駛赴下游，謹遵會剿金陵之命。仍須回顧上游，兼防鄂省東下之賊。臣於三月間本欲前往金陵督剿，旋因徽州大警，迄不果行。此次湖北群賊已竄過鄂、皖交界之馬鞍山、英、霍、潛、太等縣一蹴即至安慶，首邑鄉民亦遷徙震動。省會重地，防兵單薄，刻下未可暫離。擬俟北岸軍事稍松，臣於六月親赴金陵，會同李鴻章、彭玉麟、曾國荃籌商攻剿。倘屆時安慶警急，亦即乘坐輪船星夜上駛，總當兼權緩急，量而後動，斷不敢顧彼失此，致煩宸廑所有遵旨會剿余陵緣由，謹會同兵部右侍郎臣彭玉麟、浙江巡撫臣曾國荃，繕折由驛五百里馳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奉旨複奏並陳近日軍情折同治三年五月二十七日

　　奏為續奉諭旨，恭折複奏，並陳近日軍情，仰祈聖鑒事。竊臣承准議政王軍機大臣字寄，同治三年五月十六日奉上諭：此時賊勢固結不解，必須將金陵迅速攻拔，使該逆無所依附，自成瓦解之勢。前經疊諭李鴻章撥兵助攻金陵，能否親往？並令該撫酌辦。現當事機緊要之時，李鴻章務當不分畛域，不避嫌怨，迅速遵辦，力圖共濟，不准稍有推諉等因。欽此。

　　又奉五月十九日上諭：現在群賊紛竄，總當速拔金陵，覆其巢穴，曾國藩當嚴飭曾國荃督率所部奮力圖功，不得再有稽延。李鴻章恪遵前旨，不分畛域，撥兵助剿，或親往會攻，毋稍避嫌推諉。前因曾國藩軍餉竭蹶，諭令李鴻章將輪船經費銀五十萬兩全數撥歸該營。旋據李鴻章奏，據赫德聲稱，現時只能湊解銀十五萬兩，當飭江海關道趕緊起解等語。迄今為日已久，尚未據曾國藩奏到，究竟現存之十五萬兩曾否解赴安慶？並著曾國藩查明複奏等因。欽此。

　　仰見皇上眷顧東南，刻刻廑念。臣於五月十一日諮請李鴻章選派驍將酌帶開花炮位，前來助剿。旋奉敕下李鴻章督軍會剿之諭，複於十五日具諮加函請其親來會辦，均於五月二十二日專疏複奏。頃已抄折寄蘇，加函摧促李鴻章，所派何隊，現尚未報啟程，能否親赴金陵，亦未接准諮複。據曾國荃來文，神策、朝陽兩門外所掘地道，又被城賊從內挖出，橫穿數處，勇土傷折甚多。金陵城厚且高，迥非他城可比，即金川門左近俗號矮城者，亦尚高至五丈以外，是開花炮之能否收效，尚未敢必。臣惟有倍加勤慎，飛催李鴻章率師來會，一面晝夜環攻，一面嚴斷接濟，俾令糧援並絕，飛走路窮，盡殲數萬堅忍之賊，仰慰九重宵旰之憂。前此奉撥輪船經費一項，據代理江海關道應寶時先後批解規平銀二十三萬八千兩有奇，合庫平銀近二十二萬兩。內以五萬兩分濟鮑超一軍，以四萬兩提解安慶糧台，余十三萬撥歸金陵大營。饑困之際，獲此鉅款，正如久旱得雨，莫不含哺而頌皇仁。惟此項銀兩轉瞬已罄，臣不敢謂籌餉之尚少，而深悔募勇之太多，惴惴焉恐生他變，或誤大局，既願李鴻章統兵以來助，尤望其攜餉以相遺也。

　　至上游近日軍情，賊之竄擾江西者，自攻陷宜黃、崇仁以後，株守不出，並未北窺省會，西越贛江，逃者頗多。鮑超于二十一日單舟晉省，與撫臣籌商一切，其全隊由湖口渡湖，將取道九江，瑞州而進。楊嶽斌亦抽調水陸十營前赴江西，合之鮑軍共二萬餘人。臣因江西兵力極厚，不難盡殄寇氛，改調周寬世一軍令赴皖北以防鄂省東竄之賊。鄂賊現在麻城、黃岡之交，一搖足即入皖境，列城空虛，殊深焦慮，擬令陳國瑞駐紮壽州，處淮南、江北適中之地，為廬、壽、舒、六遊擊之師，仍當防守要區，嚴扼江面，俾不得制動金陵全域，仰副諭飭諄諄之意。所有續奉諭旨，並陳近日軍情，謹繕折由驛五百里複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賊酋分別處治粗籌善後事宜折同治三年七月初七日

　　奏為洪秀全、李秀成二酋，分別處治，並粗籌善後事宜，恭折具奏，仰祈聖鑒事。竊臣於六月二十三日具奏克復金陵詳細情形，于偽天王、幼主之實在下落，李秀成等應否獻俘，聲明續奏在案。拜疏後，臣即乘坐輪船，於二十五日駛抵金陵，周曆各營，接見諸將，均有憔悴可憐之色。蓋自五月三十日攻破地堡城後，連攻十五晝夜，未嘗少休。四面之兵，挑集龍膊子一隅，但出行隊未支帳棚，晝則日炙，宵則露居。又出入地洞之中，面目黎黑，雖與臣最熟之將，初見幾不相識。其論功居首之李臣典，因冒暑受傷，督工過急，克城後一病不起。諸將士亦傷病山積，死亡相屬。臣弟曾國荃前病業已痊癒，近因隨從露處過久，又複遍發濕毒。臣帶兵多年，克城數十，罕見如此次之勞苦者。臣宣道皇仁，多方撫慰。既獎其可憫可敬之功，複勖以忘勞忘死之義。至偽天王洪秀全逆屍，將士積憤之餘，皆欲得而甘心。直至六月二十七日，始從偽宮內掘出，二十八日扛至營次。臣與臣弟國荃驗看。臣所帶委員中有曾任刑部秋審處之勒方錡、龐際雲、孫尚紱等，暨各文武公同相驗。該逆屍遵尚邪教，不用棺木，遍身皆用繡龍黃緞包裹，雖褲腳亦系龍緞。頭禿無發，須尚全存，已間白矣。左股右膀肉猶未脫。驗畢戮屍，舉烈火而焚之。有偽宮婢者，系道州黃姓女子，即手埋逆屍者也。臣親加訊問。據供洪秀全生前，經年不見臣僚，四月二十七日因官軍攻急，服毒身死，秘不發喪。而城內群賊，城外官兵，宣傳已遍，十餘日始行宣佈。等語。偽幼主洪福瑱，繞室積薪，為城破自焚之計，眾供皆合。連日在偽宮灰燼之中，反復搜尋，茫無實據，觀其金、玉二印，皆在巷戰時所奪，又似業已逃出偽宮者。李秀成之供，則稱：「曾經挾之出城，始行分散。」然此次逃奔之賊，僅十六夜從地道缺口逸出數百人，當經騎兵追至湖熟，圍殺淨盡。自十七日後，曾國荃即將缺口封砌，關閉各城，搜殺三日。

　　洪福瑱以十六歲童，縱未斃於烈火，亦必死於亂軍，當無疑義。所有偽玉璽二方，金印一方，臣當專差賚送軍機處，俾方略館有所考焉。李秀成之就擒也，各營之降卒，附城之居民，人人皆識，觀者如堵。臣二十五日甫至金陵，親訊一次，旋派候選道龐際雲、候補知府李鴻裔、候補同知周悅修等，鞠訊累日，令寫親供多至數萬字，敘發逆之始末，述忠酋之戰事，甚為詳悉。臣複詢以江西李世賢、湖北馬融和、湖州黃文金各股賊情，據李秀成供：「湖州、廣德之賊即可不攻自遁。馬融和一股，本由陝西調援金陵，因長江阻隔，久無來信。李世賢系李秀成堂弟，與之約定八月以前則擄江西之糧以救侍黨之饑。八月以後，全數回竄，圖解長圍，則擄甯國之糧，以救金陵之饑。」等語。又力勸官兵不宜專殺兩廣之人，恐粵賊愈孤，逆黨愈固，軍事仍無了日。其言頗有可采。日來在事文武，皆請將李秀成檻送京師，即洋人戈登、雅妥瑪等來賀者，亦以忠逆解京為快。臣竊以聖朝天威，滅此小丑，除僭號之洪秀全外，其餘皆可不必獻俘。陳玉成、石達開即有成例可援。且自來元惡解京，必須誘以甘言，許以不死。李秀成自知萬無可逭，在途或不食而死，或竄奪而逃，翻恐逃顯戮而貽巨患。與臣弟國荃熟商，意見相同。輒于七月初六日將李秀成淩遲處死，傳首發逆所到各省，以快人心。其偽福王洪仁達一犯，系洪秀全之胞兄，與其長兄洪仁發皆暴虐恣橫，多行不義，為李秀成等所深憾，亦於初四日淩遲處死。李秀成之供詞，文理不甚通適，而情事真確，謹抄送軍機處，以備查考。臣既將各逆酋分別處治，即應料理善後事宜。歷年以來，中外紛傳洪逆之富，金銀如海，百貨充盈。臣亦嘗與曾國荃論及城破之日，查封賊庫，所得財物，多則進奉戶部，少則留充軍餉，酌濟難民。乃十六日克復以後搜殺三日，不遑他顧，偽宮、賊館一炬成灰。逮二十日查詢，則並無所謂賊庫者。訊問李秀成據稱：「昔年雖有聖庫之名，實系洪秀全之私藏，並非偽都之公帑。偽朝官兵，向無俸餉。而王長兄、次兄且用窮刑峻法，搜括各館之銀米。蘇州存銀稍多於金陵，亦無公帑積貯一處。惟秀成所得銀物，盡數散給部下，眾情翕然。此外則各私其財，而公家貧困。」等語。

　　臣弟國荃以謂賊館必有窖藏，賊身必有囊金，勒令各營按名繳出，以抵欠餉。臣則謂勇丁所得賊贓，多寡不齊，按名勒繳，弱者刑求而不得，強者抗令而遁逃，所抵之餉無幾，徒損政體而失士心。因曉諭軍中，凡剝取賊身囊金者，概置不問。凡發掘賊館窖金者，報官充公，違者治罪。所以憫其貧而獎其功，差為得體。然克復老巢，而全無貨財，實出微臣意計之外，亦為從來罕聞之事。而目下籌辦善後，需銀甚急，為款甚巨，臣統軍太多，即擬裁撤三四萬人，以節糜費。應撤者欠餉無著，應留者口糧無措。江甯生靈，荼毒甚於他省，欲撫恤此八屬災民，經費亦無所出。自上年五月起，周歲之久，官軍常有數百人開挖地道，縱橫計之，城腳空虛約二十餘裡，賊自內挖出者，不在此數，理宜趕緊修築。駐防滿營，亦宜修理，均難籌此鉅款。凡此，皆善後之大端，其餘百緒繁興，左支右絀，臣欣喜之餘，翻增焦灼。總督衙門即系偽天王府之地，片瓦無存。現擇房屋之稍完者，量加修葺，為臣衙署。臣當回安慶一次，料理上游軍事，八九月間再來金陵，經畫一切。除李臣典應得恤典，另行專折具奏外，所有洪秀全、李秀成二酋分別處治，並粗籌善後事宜，恭折由驛六百里馳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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