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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年譜卷二


  「癸醜」咸豐三年,公四十三歲

  正月,公在長沙督辦街團,委在籍江蘇候補知州黃廷瓚、安徽候補知縣曹光漢編查保甲,以書函勸諭,不用公牘告示。又以書遍致各府州縣士紳,其大致以為團練之難,莫難於集費,宜擇地擇人而行之。目前急務,唯在清查保甲,分別良莠,以鋤暴為安良之法。遇有匪徒,密函以告,即行設法掩拿處辦。庶幾省文移之煩,司期無案不破。其書中有「不要錢,不怕死,」二語,公所自矢者,一時稱誦之。

  十一日,張公亮基赴湖北署總督任,江公忠源從行,其楚勇留長沙者,江公忠濟、劉公長佑接統之。

  二十二日,耒陽、常甯報有匪徒嘯聚白沙堡,擾及嘉禾境。公調派劉長佑、李輔朝帶楚勇五百,王錱帶湘勇三百,二十五日啟行追剿。未至,而常、耒之匪聞風先潰。適衡山縣境之草市土匪竊發,楚勇、湘勇留衡山,一戰平之。

  二月初三日,奉上諭:「封疆大吏翦除百惡,即可保衛善良,著該署督撫等認真查辦,並著會同在籍侍郎曾國藩體察地方情形,應如何設法團練,以資保衛之處,悉心安籌辦理等因。欽此。」十二日,公奏「嚴辦土匪,以靖地方」一折。奏稱:「湖南會匪名目甚多,近年有司掩飾彌縫,任其猖獗,非嚴刑峻法,無以銷遏亂萌。時公於長沙城中魚塘口為行轅,設審案局,委候補知州劉建德、照磨嚴良畯,承審拿獲匪徒,立予嚴訊,用巡撫令旗即行正法,或即斃之杖下。分別會匪、教匪、盜匪及尋常痞匪名目,按情罪以處辦。」公意純用重法以鋤強暴,而殘忍嚴酷之名在所不辭也。是疏入,奉朱批:「辦理土匪,必須從嚴,務期根株淨盡。欽此。」

  初,賊之犯長沙也,調集各省兵勇數萬人,既而追賊東下,其餘丁散勇逗遛湖南,或數十百人為群,出沒附近村墟,遇湘水行船上下,輒以兵差為名強封之,而詐索其財。商旅畏憚,百物幾不通。公捕得強封民船之川兵三人,徑行斬決,梟示江幹。由是遊手斂跡,風帆暢行無阻。

  賊陷武、漢兩城後,大掠民船數千艘,於正月初旬括掠丁壯婦女數十萬人,驅入舟中,順流而下,旌旗蔽江,沿江城鎮皆失守。十一日,陷九江府城。十七日,陷安慶省城。二月初十日,攻陷江甯省城,將軍忠勇公祥厚、總督陸公建瀛等殉難。賊遂據為偽都,僭偽號,造宮殿,分其党林鳳祥等北竄。二十一日,陷鎮江府,二十三日陷揚州府。皆據守之。向公榮總統各路兵勇十余萬,追至金陵,而城已陷。遂駐營城外。琦善公率領北方各路官兵攻圍揚州。是為江南,江北兩大營。

  劉公長佑等既破衡山土匪,餘黨竄入攸縣界,遂督勇追剿。而安仁縣土匪又起,劫獄燒官署,在籍候選知州張榮組帶鎮筸勇數百,與楚勇會剿,平之。

  江公忠源赴鄂,尋奉旨授湖北臬司,又奉旨令赴江南大營幫辦軍務。江公上書於公,言今日辦賊之法,必合江、楚、皖各省,造戰船數百艘,調閩、廣水師數千人,先肅清江面,而後三城可複。否則沿江各省,後患方長。公治水師之議,萌芽於是矣。湖北崇陽、通城兩縣匪徒大起,聚黨數千人。江公領兵勇於三月初旬回南剿捕,公飭江忠濟帶所部楚勇由平江前往會剿。初五日,劉公長佑楚勇回長沙,公亦飭其馳赴崇、通會剿。三戰而匪徒殲焉。江公遂盡挈楚勇下赴江南。

  省城所招湘鄉練勇千餘人,署巡撫潘公鐸議汰之還鄉。公前調取三百餘人,以王錱領之,剿土匪于衡、永各屬。其留未汰者,操練無虛日。塔齊布公方署長沙營都司,忠勇冠時,人鮮知者。公一見大奇之,委密捕巨盜數名,皆克獲。千總諸殿元領辰勇數百人,亦經公所識拔。公委塔齊布兼管領辰勇,與湘勇合同操練,膽技精強,遂成勁旅。

  三月,潘公鐸具折告病。駱公秉章仍奉旨署湖南巡撫,以四月十一日到任,奏委塔齊佈署撫標中軍參將。

  各州縣捕送匪徒來省者漸多,嚴刑鞫訊,日有斬梟杖斃之案。前後所戮者二百餘名,湘中匪徒聞風斂跡。李公瀚章以已酉選拔朝考,出公門下,時署湖南益陽縣事,上書於公,勸以緩刑,公未之從也。

  安化縣屬藍田市有串子會匪聚眾謀亂,公飭湘鄉縣知縣朱孫詒,以練勇往捕,擒百餘人,事乃解。

  桂東縣有江、廣邊界匪徒竄入,城陷,公與駱公劄委張榮組帶三廳兵勇往剿,又調候補道夏廷樾督湘勇七百餘人繼之。未幾,桂東平。駱公增募湘勇一營,以監生鄒壽璋領之。

  歐陽夫人挈子女出都還湘,夫人之兄柄銓隨行。五月初三日抵長沙,尋歸湘鄉。

  公弟國葆募湘勇一營,駐劄長沙南門外。江公忠源奏請招練楚勇三千,赴江南助剿。奉旨允之。公因函致江公之弟忠濬、忠淑與寶慶知府魁聯,令招寶勇。湘鄉縣知縣朱孫詒令招募湘勇,來省操練,然後遣赴大營,與江公舊部合成一軍,以壯其勢。江公以四月初七日,由鄂東下,行抵九江,值賊船數百,自金陵上竄,再陷安慶,直抵湖口,勢趨南昌省城。江公方駐守九江,十日即馳至南昌,籌備防守。部署粗定,而賊抵城下,設法堵禦,賊不得逞。江公飛檄請援於湖南,湘中聞鄰省之警,人心惶恐。公初擬六月歸行小祥之祭,而湘省官紳倚公為防守。公乃劄張榮組駐營永州,王錱駐營郴州,以防南路土匪;而調夏廷樾、羅澤南以湘勇回省。適奉到寄諭,因金陵賊船駛赴上游,有回攻長沙,兼擾南昌之語。有旨令各省督撫嚴防,並令公與駱公會籌防禦。駱公諮提督鮑起豹調兵來省,並劄飭所募寶勇、湘勇三千人留省城聽調。

  六月十二日,公與駱公會奏辦理防堵事宜一折。公又專折奏稱:搜拿土匪,隨時正法。省局委員添派候補知縣厲雲官審訊各案,粗有頭緒。臣母喪初周,擬回籍修小祥之禮,適聞粵賊回竄江西,臣應留省城會籌防堵,不敢以事權不屬,軍旅未嫻,稍存推諉。

  是日又與駱公會折奏參長沙協副將清德,請旨革職,以儆疲玩而肅軍政。又專折奏保署撫標中軍參將塔齊布、千總諸殿元,懇恩破格南擢。並稱該二人,日後有臨陣退縮之事,即將臣一併治罪。附片特參副將清德性耽安逸、不理營務等款,請交部從重治罪。

  江忠淑募新寧勇千人,朱孫詒募湘鄉勇千二百人,均抵長沙。公檄江忠淑由瀏陽赴江西,朱孫詒由醴陵赴江西,夏廷樾、郭嵩燾、羅澤南以兵勇千四百人由醴陵繼進。合計援江兵勇三千六百人,是為湘勇出境剿賊之始。

  二十二日,公與駱公會奏撥派兵勇赴江西援剿一折。

  湖南調各路兵勇防守省城者數千人,塔齊布公逐日抽調操閱,暑雨不輟,公亟獎其勤。提督鮑起豹至省城,乃宣言盛夏操兵之非,由是營伍鹹怨塔公以及於公。時複與湘勇爭訌。公所奏參之副將清德,乃依附鮑起豹而與塔齊布為仇者。公前疏入,二十九日奉到上諭:「塔齊布著賞給副將銜,諸殿元以守備補用,先換頂帶,以示獎勵。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奏請將性耽安逸、不理營務之副將革職治罪一折,清德著革職拿問,交張亮基、駱秉章訊明定擬具奏等因。欽此。」由是兵伍益怨公矣。

  七月,公以省城籌防之事粗備,援江之師已成行,遂回籍省親。家居數日,複出至省垣。時新甯勇援江者行抵瑞州,遇警而潰,至義寧複行招集以進。湘勇援江者以七月十九日抵南昌,二十四日與賊戰,小挫,陣亡營官謝邦翰、易良幹、羅信東、羅鎮南四人,湘勇死者八十余人。羅公澤南以諸生講學,湘人多從受業者,是役陣亡各員,皆羅公弟子也。

  賊攻南昌,屢以地道轟城,官軍堵之。江公忠源複以書致公,謂長江上下任賊船遊弋往來,我兵無敢過問者。今日之急,唯當先辦船炮,擊水上之賊。時郭公嵩燾在江公幕中,力主水師之議。文宗寄諭各督撫,亦屢及之。公商之巡撫駱公,奏請敕調廣東瓊州紅單船放出大洋,由崇明入江口,以擊賊於下游;調廣東內江快蟹拖罟船由梧州府江溯漓水、過斗門,浮湘而出大江,以收上下夾擊之效。長江水師之議,自此始。

  湖南營兵與湘勇斷斷不和。七月十三日,提標兵與湘勇械鬥,公但將湘勇棍責。八月初四日,永順協兵與辰勇械鬥,公諮提督請按治軍法,未行也。初六夜,永順協兵掌號執杖至參將署,欲害塔齊布公,塔公匿菜圃草中以免。兵眾毀其房室。旋出,至公所館撫署側,射圃中,大嘩。駱公步出諭飭之,乃解。時有勸公據實參奏者,公曰:「為臣子者,不能為國家弭亂,反以瑣事上瀆君父之聽,于心未安也。」二月中,曾經奏請移駐衡、寶二郡,就近剿辦土匪,遂定計移駐衡州以避之。因與駱公商調塔齊布領寶勇、辰勇八百人,益以撫標兵,移駐醴陵;調鄒壽璋領湘勇駐瀏陽,以防江西之賊;調訓導儲玫躬所領湘勇一營往郴州以防土匪;公弟國葆率所領湘勇上駐衡州。八月十三日,公具折奏言,湖南衡、永、郴、桂各屬為匪徒聚集之藪。數月以來,聚眾為亂,巨案疊出,臣即日移駐衡州,就近調遣。附片奏調委員厲雲官等隨往差遣。十四日,公由長沙起行,繞道湘鄉,抵家省親。以二十七日抵衡州府。先是,南路土匪屢起,次第剿平。江西吉安府屬土匪大起,太和、安福二縣失守,江公忠源派羅澤南以湘勇往剿,大破之,擒斬數千,克復兩城。餘匪潰竄湖南界,茶陵、安仁皆不守。公乃調塔齊布以兵勇往剿,平之。

  王公錱駐營郴州,聞江西援營軍官陣亡之信,欲回籍募勇赴江西剿賊,以抒公憤而複私仇。上書於公,詞氣慷慨。公嘉其義,劄令即來衡州面商以討賊之事。公言:「近日大弊,在於兵勇不和,敗不相救,而其不和之故,由於徵調之時,彼處數百,此處數十,東西抽撥,卒與卒不相習,將與將不相知。地勢乖隔,勞逸不均。彼營出隊,而此營袖手旁觀,或哆口而笑,欲以平賊,安可得哉?今欲掃除更張,非萬眾一心不可。擬再募勇數千,與援江各營合成一軍,交江公忠源統之以平賊。」

  八月二十二日,江西省城解嚴。賊竄陷九江府湖口縣,仍陷安慶省城,皆踞之。複分股上竄湖北。張公亮基以兵五千人扼守田家鎮,賊至則大潰。江公忠源聞道馳援,戰不利,北屯廣濟。賊因上犯鄂渚。張公亮基奉旨調任山東巡撫,以吳文鎔為湖廣總督。吳公者,公會試座師也。九月初,由黔赴鄂,道出長沙,以書招公至省垣相見。公以軍事方殿,未遑離次。吳公星馳赴任,時賊已陷黃州、漢陽,北擾德安,南及興國、湖南嶽州戒嚴。駱公秉章馳書與公謀防堵,公以茶陵、安仁既平,劄調塔齊布等軍速赴長沙,並調援江之湘勇回援。二十七日,奉上諭:「長江上游,武昌最為扼要,若稍有疏慮,則全楚震動。著駱秉章、曾國藩,選派兵勇,並酌撥炮船,派委得力鎮將馳赴下游,與吳文鎔等會合剿辦,力遏賊沖,毋稍延誤。欽此。」

  十月初三日,奉上諭:「曾國藩團練鄉勇甚為得力,剿平土匪,業經著有成效。著酌帶練勇馳赴湖北,所需軍餉等項,著駱秉章籌撥供支。兩湖唇齒相依,自應不分畛域一體統籌也。欽此。」

  王公錱募湘勇,初議欲為援江諸軍復仇,既而聞賊竄湖北之警,駱公因劄令募勇三千,赴防省城。公見王錱氣太銳而難專用也,既為書以戒之。又函致駱公,言兵貴精不貴多,新集之勇,未經訓練,見賊易潰且餉糈難繼,宣加裁汰。駱公未能用。維時羅公澤南由吉安率勇回湘。李公續賓分領一營,戰功卓著。又有楊虎臣、康景徽所帶湘勇二營,先後自江西回抵長沙,合以王錱新募之勇,及所調兵勇,赴防省城者不下萬人。總督吳公到鄂,屢請援師。時又奉上諭:「武昌情形萬分危急,著曾國藩遵照前旨,趕緊督帶兵勇船炮,駛赴下游會剿,以為武昌策應等因。欽此。」公商之駱公,請飭王錱帶所招湘勇赴鄂。旋以賊船東竄,湖北解嚴,湘勇亦未北行也。

  公言今之辦賊,不難於添兵,而難於籌餉;不難於募勇,而難於帶勇之人;不難於陸戰,而難於水戰。江公忠源之守南昌也。派夏廷樾、郭嵩燾在樟樹鎮製造木排數十具,載炮於其上,擬沖賊船。排甫成,將發,而賊退出鄱湖。至是公亦於衡州仿造沖排,既試之水面,鈍滯難用,乃買民船改造炮船。

  二十四日,公具折奏,言:「武昌現已解嚴,臣暫緩赴鄂,並請籌備戰船,合力堵剿。該匪以舟楫為巢穴,長江千里,任其橫行。欲加攻剿,惟以戰船為第一先務。臣即在衡州試行趕辦,果有頭緒,即親自統帶駛赴下游。」是疏奉朱批:「所慮甚是,汝能斟酌緩急,甚屬可嘉。欽此。」時廣東解江南大營餉銀過長沙。公附片奏,請截留四萬兩以為籌辦炮船、召募水勇之資。

  湘勇營制,以三百六十人為一營,每營用長夫百四十人,合為五百。公之選將領,以四科為格:一曰才堪治民,二曰不畏死,三曰不急名利,四曰耐辛苦。公欲募成六千之數,合江公忠源舊部,足成萬人。甫立此議,江公遂奏請以公所練六千人出省剿賊。奉上諭:「湖北情形緊要,已有旨令江忠源暫留剿賊。著曾國藩即將選募之楚勇六千名,酌配炮械,籌雇船隻,由該侍郎督帶駛出洞庭湖,由大江迎頭截剿,肅清江面賊船。想曾國藩與江忠源必能統籌全域也。欽此。」

  鄂中兵勇前防田家鎮者,潰後或逃竄湘中,劫掠行旅。公捕得,即斬以徇,民賴以安。

  是月,公致書湘鄉人士,議建忠義祠於縣城,祀援江陣亡營官四人,而以湘勇袝祀焉。

  江公忠源回軍漢陽,奉旨授安徽巡撫,並諭令楚、皖一體斟酌緩急,相機進剿。時賊已踞安慶,議建廬州為省會。工部侍郎呂文節公賢基在籍辦理團練。賊自舒桐北竄,呂公迎剿陣亡。周文忠公天爵亦卒於家。江公見鄂賊甫退,皖事尤棘,力疾提師北趨廬州。行至六安,病甚。

  十一月,奉上諭:「宋晉奏曾國藩鄉望素孚,人樂為用,請飭挑選練勇,雇覓船隻,順流東下,與江忠源水陸夾擊,速殄賊氛等語。現在安徽逆匪勢甚披猖,連陷桐城、舒城,逼近廬郡,呂賢基業經殉難,江忠源患病,皖省情形危急,總由江面無水師戰船攔截追剿,任令賊往來自如,以致逆匪日肆鴟張,該侍郎前奏亦曾籌慮及此。著即趕辦船隻炮位,並前募勇六千,由該侍郎統帶,自洞庭湖駛入大江,順流東下,與江忠源水陸夾擊。該侍郎忠誠素著,兼有膽識,朕所素知,必能統籌全域,不負委任也。欽此。」前此寄諭,有「肅清江面」之語。各省亦苦賊蹤飆忽,公壹以水師為急。所造木排,既不可用,水師舟艦,無人經見,創為此舉,相顧色駭。公日夜苦思,博采眾議。岳州營守備成名標、廣西侯補同知褚汝航、知縣夏鑾等,先後奉委抵公行轅。公留置戎幕,遂詢知拖罟、長龍、快蟹、舢板各船式,鳩集衡、永工匠,依式製造。公研精覃思,不遺餘力。彭公玉麟、楊公載福來營,公弟國葆亟稱兩人之才,公拔而用之。廣西巡撫勞公崇光委解炮二百尊赴鄂,道出衡州時田鎮防兵已潰,公因截留其炮位並護解之水手,以備教練水師之用。

  公以湖南庫款不敷提用,其募練之餉,恃勸捐接濟。公選派員紳,設局於各州縣,不用官牘,以防抑勒。自刊軍功執照,用撫藩鈐印,自六品至九品按貲填給。

  常甯縣土匪起,縣城失守,公調千總周鳳山、公弟國葆帶勇往剿。十一日賊竄據羊泉洞,又調張榮組、儲玫躬帶勇會剿。十四日,陷嘉禾、犯藍山,又竄據道州之四庵橋。公又添調鄒壽璋、魏崇德帶勇往剿。各營與賊戰,均有斬獲,而儲玫躬之功為多。公與巡撫駱公會奏常甯土匪滋事戕宮,現已派勇往剿拿獲首要各犯一折。

  二十六日,公具折奏言:「籌備水陸各勇馳赴安徽會剿,而船炮水軍一時未能就緒。前經奉旨特派廣西右江道張敬修購辦夷炮、廣炮千尊,並帶工匠自粵來楚。臣專候該道來楚,乃可成行。」附片奏請設立水路糧台,提用湖南漕米二、三萬石,以資軍食。又附片奏請經手勸捐之款,准歸入籌餉新例,隨時發給部照,以免捐生觀望不前之弊。

  公前擬募陸勇六千,本以付江公忠源統帶,尋奉旨籌備水師,始建水、陸萬人,大舉東征之計。先派江公之弟忠濬帶勇一千名赴皖,公則經營戰艦,規造炮船二百號,雇民船二百,以從其後。船行中流,陸兵則夾江而下,其規畫大局如是。庶事草創,經費繁巨,有求弗應。則與巡撫駱公書函往復。駱公委曲應付,漸以就緒。公嘗以蚊虻負山,商距駛河自況。又嘗有精衛填海,杜鵑泣血之語。蓋公之水師為肅清東南之基本,而是年冬間,最為盤錯艱難之會矣。

  十二月初一日,委褚汝航至湘潭,分設一廠,監造戰船,其衡州船廠委成名標監督之。造船大者快蟹,次曰長龍,又購民間釣鉤船修改以為炮船。褚公又依式添造舢板、小艇數十號。兩廠之船,往來比較,互相質證,各用其長。潭廠所造,尤堅利矣。

  賊船回竄湖北,仍陷黃州。公致書于總督吳公,言今日南北兩省,且以堅守省會為主,必俟水師辦成,乃可以言剿。湖北巡撫崇綸公奏參督臣閉城株守,奉旨切責,吳公乃出,督師于黃州。吳公遺書於公,其略雲:「吾意堅守待君東下,自是正辦。今為人所逼,以一死報國,無複他望。君所練水、陸各軍,必俟稍有把握而後可以出而應敵,不可以無故率爾東下。東南大局恃君一人,務以持重為意,恐此後無有繼者。吾與君所處固不同也。」公得書,深優之。

  駱公秉章調羅澤南等湘勇二營溯湘而上,會剿土匪。初十日,抵衡州。公與羅公商榷兵事,更定陸軍營制,以五百人為一營,每營四哨,每哨八隊,親兵一哨六隊,火器刀矛各居其半。每營用長夫百八十人,營官、哨官、隊長,以至勇夫薪糧,分毫悉經手定。刊立營制數十條,營規亦數十條。自此以後,湘勇轉戰遍於各省,一依公所定規制行之。

  廣東協撥鄂餉七萬兩,委員解楚,道出郴、桂。適永興土匪起,公乃令羅澤南帶勇迎護粵餉,剿捕土匪,平之。

  公前奏一疏,於十六日奉到朱批:「現在安省待援甚急,若必偏執己見,則太覺遲緩。朕知汝尚能激發天良,故特命汝赴援,以濟燃眉。今觀汝奏,直以數省軍務一身克當。試問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時漫自矜詡,以為無出己之右者,及至臨事,果能盡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張皇,豈不貽笑於天下?著設法趕緊赴援,能早一步即得一步之益。汝能自擔重任,迥非畏葸者比,言既出諸汝口,必須盡如所言,辦與朕看。欽此。」公於二十一日具疏,逐條陳明:其一,起行之期,必俟粵東解炮到楚,稍敷配用,即行起程。其一,黃州巴河被賊佔據,必先掃蕩鄂境江面,乃能赴皖。其一,武昌為金陵上游,賊所必爭。目今宜力保武昌,然後可以進剿。其一,臣所練之勇,現在郴、桂一帶剿辦土匪,不能遽行撤回,俟來年正月船炮將齊之時,一併帶赴下游。其後一條奏稱:「餉乏兵單,成效不敢必,唯有愚誠,不敢避死而已。與其將來毫無功績,受大言欺君之罪,不如此時據實陳明,受畏葸不前之罪。」疏入,奉朱批:「成敗利鈍,固不可逆睹,然汝之心可質天日,非獨朕知。若甘受畏葸之罪,殊屬非是。欽此。」

  公又具折,奏稱:「衡、永、郴、桂一帶,尚有一股會匪剿捕未畢,餘黨尚多。此股會匪實為湖南巨患,亦是臣經手未完之件。」奉朱批:汝以在籍人員,能如是出力,已屬可嘉。著知會撫臣剿辦,或有汝素來深信之紳士,酌量辦理亦可。欽此。」

  公又因衡陽、清泉兩縣,每用保甲催征錢糧,民戶抗欠,則追比保甲。而保甲亦包攬為奸,反置團防事於不理。公批飭兩縣,令但責成保甲稽查土匪,而催征仍責之吏役。亦於是折附片陳奏,奉朱批:」此應亟改易者,著知照駱秉章將改辦章程速行複奏。欽此。」衡州府縣差役人數甚多,詐索鄉閭,倚勢作威。公訪得惡差數人誅戮之,不少寬貸。公於地方之事,知無不為,意在鋤奸宄以安良善,不以侵官越俎為嫌也。

  江忠烈公忠源自六安力疾入守廬州府,賊糾黨合圍數重。劉長佑、江忠濬等以楚勇往援,及各路援軍皆阻隔不得進。十二月十七日,府城陷,江公赴水死之。城中殉難者不能悉記,候補知府陳公源袞、知縣鄒公漢勳死尤烈。陳公者,公同年友;鄒公者,亦公所推許也。

  船廠趕工,歲暮不息,成者過半。二十七日,公自衡州回籍省親。

  是年夏四月,賊党林鳳祥自揚州掠眾北竄,陷滁州,踞臨淮關,複陷鳳陽府,遂北竄河南,陷歸德,撲開封省城,渡黃河。六月,圍攻懷慶府。八月,竄入山西,陷平陽府,複出至臨洺關,陷深州。九月,犯天津府,踞靜海、獨流二城。江南大營向公榮、江北大營琦善公駐兩城外圍,攻經年未得一戰。內閣學士勝保公率兵追林逆一股,轉戰數千里,賊勢飆忽不可遏。欽差大臣、直隸總督訥爾經額督兵敗賊于懷慶。賊之竄山西擾畿輔也。山西巡撫以下失守各員與督兵之都統、提鎮大員多獲罪。詔授勝保為欽差大臣,逮訥爾經額治罪。特命惠親王為奉命大將軍,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為參贊大臣,會兵進剿,賊勢少蹙。左都禦史雷以誠募勇於揚州,創收厘捐,以濟軍餉。各省厘捐,始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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