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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0年五十歲夏


  四月,奉上諭:「江浙安危,在於呼吸。曾國藩現劄安慶,若與楊載福率領所部水陸各軍,迅由東流、建德一帶分剿燕湖,併入寧境,以分賊勢而顧蘇、常,于東南大局實有裨益。惟安慶賊勢頗眾,曾國藩能否舍安慶而東下,著酌度情形,相機辦理,迅速奏聞。有人奏左宗棠熟悉形勢,運籌決策,所向克敵。現在賊勢披猖,東南蹂躪,請酌量任用等語。應否令左宗棠仍在湖南本籍襄辦團練等事,抑或調赴該侍郎軍營,俾得盡其所長,以收得人之效,並著曾國藩酌量辦理。欽此。」

  初二日,羅壯節公靈柩自浙歸宿松,公派隊迎護。尋與胡公林翼詣其家祭之。

  十三日,馳折複奏:臣軍萬餘人,兵力單薄。若盡撤赴蕪湖,則桐城之師不能獨立。左宗棠剛明耐苦,曉暢兵機。當此需才孔亟之時,無論何項差使,求明降諭旨,必能感激圖報。附片奏:目疾未痊,肝氣復發,軍中又乏著名統將,擬調張運蘭一軍前來,以厚兵力。

  左公宗棠留營中兩旬,昕夕縱談東南大局,謀所以補救之法。十八日,左公回湘募勇,奉旨以四品京堂候補,襄辦軍務。

  二十日,公核定報銷稿案。賊攻陷常州府城,運陷蘇州省城,江蘇巡撫徐莊湣公有壬死之。奉上諭:「曾國藩規取安慶,屯兵堅城,即使安慶得手,而蘇、常有失,亦屬得不償失。全域糜爛,補救更難。為今之計,自以保衛蘇、常為第一要務。著官文,著國藩、胡林翼熟商妥議統籌全域等因。欽此。」是時都中猶未聞蘇、常已失。公接奉諭旨,諮商胡公林翼,稱蘇、常業已失守,救援不及。據安慶各營搜獲逆首陳玉成偽文,定於秋間兩路大舉上犯湖北、江西,欲合江西、兩湖三省之力,防禦陳逆秋間大舉之狡謀。如能並力擊退,再行分兵駛赴下游,圖復蘇、常也。又諮商江西、湖南巡撫。

  賊由蘇州犯浙江,陷嘉興府,張公玉良引兵退守杭州。奉旨:「何桂清革職逮訊,以張玉良暫署欽差大臣關防,總統江南諸軍。」又奉上諭:「曾國藩著先行賞加兵部尚書銜,迅速馳往江蘇,署理兩江總督。欽此。」又奉上諭:「目下軍情緊急,曾國藩素顧大局,不避艱險,務當兼程前進,保衛蘇、常,次第收復失陷地方。重整軍威,蕭清丑類,朕實有厚望焉。欽此。」

  是月,蕭壯節公翰慶奉調援漸,陳亡於湖州。蕭壯果公啟江卒於四川省城。胡公林翼奏請以左宗棠入蜀接統湘軍,劉公長佑、蔣公益灃克廣西慶遠府城,賊竄貴州境。五月初三日,拜折恭謝天恩,署兩江總督。又馳折複奏通籌全域並辦理大概情形。奏稱:目下安慶一軍已薄城下,關係淮南全域,即為克復金陵張本,不可以遽撤。臣奉恩命,權制兩江,必須帶兵過江,駐劄南岸,以固吳會之人心。而壯徽、寧之聲援。無論兵之多寡,將之強弱,職應南渡,不敢稍緩。擬于江之南岸分兵三路:一由池州進規蕪湖,與楊載福、彭玉麟水師就近聯絡;一由祁門進圖溧陽,與張芾、周天受等軍就近聯絡;一分防廣信,以至衢州,與張玉良、王有齡等軍就近聯絡。臣函商官文、胡林翼酌撥萬人,先帶起程,仍分遣員弁回湘添募勁勇,趕赴行營,以資分撥。至於餉糈軍械,必以江西、湖南為根本。臣諮商兩省撫臣竭兩月之力,辦江、楚三省之防。佈置漸定,然後可以言剿。又具折奏請起用告養回藉道員沈荷楨,馳赴江西,仍辦廣信防務。附片奏陳察看海漕,兼保監場之利。又片奏請敕下湖南撫臣,迅催張運蘭一軍取道江西,至饒州一帶,聽候調遣。又奏委道員李元度馳赴湖南,另募平江新勇三千,與饒廷選之平江勇五營合為一軍,防剿廣信、衢州一路。又片奏:請設糧台於江西,委江西藩司總辦,添委道府數員幫同辦理。自咸豐三年至十年五月,由臣分作三案,造冊報銷。自接受總督任務以後,即由江西藩司報銷,以專責成而免牽混。另設江西通省牙厘局,遴委大員專管。此後江西錢漕歸撫臣經收,以發本省兵勇之餉;牙厘歸臣經收,以發出境徵兵之餉。疏入,奉上諭:「曾國藩奏統籌全域,並辦理大概情形,甚合機宜!即著照所擬辦理。胡林翼奏保之左宗棠一員,前已有旨賞給四品京堂,令其襄辦曾國藩軍務矣。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現署兩江總督,軍務地方,均屬責無旁貸。所請調張運蘭一軍。本日已寄諭駱秉章,著飭令該道前赴署督軍營,聽候調遣等因。欽此。」公自奉到署兩江總督之旨,與胡公林翼函商兵餉之計。籌餉以江西為本,籌兵以兩湖為本。調鮑超所部六千人,朱品隆、唐義訓所領二千人,揚鎮魁所領千人,渡江而南,駐軍徽州之祁門。其圍攻安慶之師,堅壘不撤。攻剿之事,以公弟國荃任之。

  初六日,專弁遞萬壽賀折。與專折奏歷年軍需、支給官弁兵勇監糧等款,照例造冊,分送部科核銷。自咸豐三年起至六年十二月止,是為報銷第一案。

  初九日,李元慶回平江募勇。

  十五日,公登舟啟行。朱品隆等拔營,由陸路至華陽鎮渡江,期集于祁門。

  十六日,舟泊老州頭,宿松紳民數千人,餞送于江幹。

  十七日,馳奏欽奉諭旨,先行複陳並報起程日期一折,又具折奏:預籌三支水師,俟皖南賊勢稍定,即行分途試辦。查淮揚裡下河產米最多,而監場為大利所在,非于淮安急辦水師,造船購炮,實有岌岌不保之勢。欲克金陵,必先取蕪湖;欲取蕪湖,必于甯國另立一支水師,遍佈固城、南漪諸湖,與外江水師,為夾攻之勢。蘇州既失,四面皆水,賊若阻河為守,陸軍無進兵之路。欲攻蘇州,必於太湖另立一支水師。此三者皆目前之急務,如力不能兼,則先辦淮揚、甯國二支;力仍不逮,則專辦淮揚一支。蘇省財賦之區,淪陷殆遍,若不設法保全,則東南之利盡失矣。附片奏保彭玉麟任事勇敢,勵志清苦,實有烈士風,如須興辦水師,再行奏請簡派;湖南道員李瀚章,廉正樸誠,遇事精核,請以道員改歸江西,遇缺簡用,與署藩司李桓會辦江西通省牙厘事務。又片請敕下戶部,查明京倉米石存餘若干,諮行到臣,俾得斟酌緩急,設法籌辦。又奏:調飭下游水師總兵吳全美、李德麟所領師船,分扼狼山、福山、焦山、瓜洲一帶江面,與揚州陸軍聯絡,無任賊船得渡北岸,以保全裡下河為主。又奏:鄂省為用兵之樞紐,據上游之形勝,全域攸關,一有疏虞,則南六省之奏報不能達于京師矣。臣與都興阿分調萬數千人,撥餉數萬,湖北之力,甚形竭蹶。應請嗣後無再抽撥該省兵勇,俾官文、胡林翼等勉力支持,不蹈金陵覆轍,天下幸甚。

  二十日,李公瀚章赴江西辦理牙厘局。公行泊華陽鎮,彭公玉麟來見。

  二十一日,泊黃石磯。公弟國荃、貞幹、楊公載福皆來見。公派委員弁察看皖南山路。

  二十三日,劄江西糧台,支發銀數千兩,委守備成名標赴廣東購買洋炮。

  二十六日,飭諭巡捕、門印、簽押各員弁吏役,約以三條:一不許淩辱州縣,二不許收受銀禮,三不許薦引私人。凡六百餘言。二十七日,登陸,行至東流。

  二十八日,至建德,巡視普承堯營壘,接見各營哨官。

  是月,張玉良革職留營,以瑞昌公總統江南諸軍。江蘇巡撫薛煥駐上海,暫署兩江總督印務。松江府失守,官軍旋複之。

  六月初三日,公駐建德縣。馳折奏:安慶之圍,不可撤動,蓋取以上游制下游之勢。臣南岸一軍,先守徽、寧要縣,暫不深入,庶免賊抄我後路之虞。至於地方公事,未可置為緩圖。臣在皖南駐劄行營,仍于安慶水次設立老營,規模與行省衙署相似。歷年文卷概存水次官署,專委司道大員經管。其地方尋常事件,即令代拆代行,緊要者匯封送營核辦。此臣兼管地方變通辦理之大概也。附片奏:已革守備成名標,請開復原官。又片奏:水師各營候補候選人員,請援照咸豐六年奏准前案,各照升銜,給予封典。又片奏:調四川萬縣知縣馮卓懷來營差委。又奏副將成發翔複姓歸宗一案。

  初四日,拔營啟行。

  初九日,途次奉到上諭:「曾國藩現已抽調兵勇萬人,由宿松近駐祁門,俟鮑超、張運蘭、李元度到後,即行分路進兵。具見胸有成竹,謀定後戰。惟蘇省待援迫切,該署督惟當催令鮑超等迅速來營,會籌近剿。但能援師早到一日,即早一日救民水火,實深殷盼。該署督現統兵勇較單,未可輕率前進,宜加持重為要。欽此。」

  十一日,行抵祁門縣。各軍以次集,公調派擇要駐營。

  十三日,派員專管地方案牘。其時文卷,日以繁多,乃仿照平時衙署章程,分別吏、戶、禮、兵、刑、工、六科,擇書吏收貯,匯歸安度老營。

  十六日,奏報行抵祁門日期一折。並奏陳:鮑超、張運蘭均難刻期至皖,左宗棠、李元度新募之勇,則須七八月間陸續前來。臣兵力過單,未敢輕進。又具折奏稱:楊載福、彭玉麟本系臣之舊部,茲複奉旨,歸臣調遣,自應欽遵辦理。惟軍情未可遙度,奏報不可太遲。楊載福統率水師,謀勇器識,度越諸將。所有江面戰守事宜,仍令該提督自行具奏。附片奏欽奉寄諭徽、寧等府,本曾國藩兼轄地方,該處軍務,並由該署督督辦,自學事權歸一等因。臣查詢徽、寧兩郡兵勇,不能得力。臣初到祁門,情形未熟,兵將未齊,未便接辦皖南軍務。張芾所部各軍,應暫由該副都禦史統籌調度。是日,又與官文公、胡公林翼曾奏請令在宗棠督勇來皖一折。維時張公芾在徽州被人糾劾,而左公宗棠曾奉旨赴川省督辦軍務也。

  公治軍八載,轉戰兩湖、江、皖等省,與地方大吏,分主客之勢。至是兼任疆圻,百務填委。乃以安慶水次為老營,設立行署,奏派大員總理地方文卷,劄委銀錢所、軍械所、發審所、各員弁,刊發營制營規,訓飭各營將領士卒,刊發《居官要語》一編,訓飭僚吏,密劄司道,舉劾屬員,劄各營統領,舉劾營官哨弁,均得以密函上達。劄飭道府州縣官,訪求地方利病、山川險要,留心所屬紳民之才俊、田野之樹畜。現前急應辦理事件,均用書函答覆。出示曉諭江南北土民凡六條:其一,禁官民奢侈之習。謂吳中民俗好善,而遭禍之故,由於繁華。其二,令紳民保舉人才。以兩江之才,足平兩江之亂。其三,安插流徙。凡衣冠右族、經生大儒與殉難死事之家,均令地方官加意存恤,貧乏者給予口食之資。其四,求聞已過。凡已之過失,與軍中各弊端,許據實直告。其五,旌表節義。于行營設立忠義局,委員採訪,詳複事實,或由地方官彙報,或由該家屬親鄰徑稟,隨時匯案具奏。請建總祠總坊,其死事尤烈者,另建專祠專坊,以慰忠魂,而維風化。其六,禁止辦團。軍興以來,各省團練,未聞守城殺賊之功,徙有斂費擾民之害。自後非其地、非其人,毋得擅自舉辦,其從前各處練丁支領口糧者,概予裁撤。又出示曉諭軍當兵勇,嚴禁騷擾,三令五申,詞極剴切。接見守令各員,教之以廉靜為體,以善聽斷為用。雖軍事控傯之時,而條理秩然不紊矣。

  二十日,公子紀澤來營省視。

  江蘇城邑,擾陷殆遍,避賊者群集於上海。賊複陷松江,撲犯上海,薛公煥督官軍固守。賊之入浙江者,圍湖州,逼近杭州,分陷各屬城邑。皖南之賊,攻圍甯國甚急。官紳皆望公以軍赴援,公牘私函至者日以十數。公以軍將未集,弗能遽近也。

  公之在營也,未明即起,黎明出巡營壘,閱操練。日中清厘文卷,接見賓僚,以其餘時披覽書史,不使身心有頃刻之暇逸。嘗稱時局艱難,惟勞勤心力者,可以補救。前後數十年,治軍治官,雖當困苦危險之際,以至功成名遂之時,不改其度焉。

  二十四日,奉上諭:「兩江總督著曾國藩補授,並授為欽差大臣,督辦江南軍務。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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