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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4年四十四歲春


  甲寅,咸豐四年,公四十四歲

  正月初五日,公由家出抵衡州,督催船工,招募水勇。時湘中人未見水師,應募者少。乃招船戶、水手不怯風濤之民,用廣西炮勇為之教習。快蟹船用槳工二十八人,櫓八人;長龍船槳工十六人,櫓四人;舢板船槳工十人。每船用炮手數人。又另置艙長一名,頭工二名,柁工一名,副柁二名,其口糧較優。亦刊發營制一篇。

  吳文節公文鎔督兵于黃州,駐營堵城,亟攻黃州不下。賊焚毀堵城營壘,吳公力戰陣亡。賊船上犯,武昌戒嚴。

  十三日,奉到初二日上諭:「前因賊擾安徽,迭次諭令曾國藩置辦船炮,督帶楚勇由湖入江與安徽水陸夾擊。本日據袁甲三奏請令曾國藩督帶兵勇船炮由九江直赴安徽安慶,刻下賊數無多,或先複安慶,亦可斷賊歸路等語。廬州為南北要衝,現在為賊所據,必須乘其喘息未定,趕緊進剿,遏賊紛竄之路。曾國藩制辦船炮,並所募楚勇數千人,此時諒已齊備。著即遵旨迅速由長江駛赴安徽,會同和春、福濟,永陸並進,南北夾攻,迅殄逆氛,以慰廑念。欽此。」公既聞廬州失守,江公殉難,而探卒自鄂歸者,亦報黃州堵城之敗,公于時心愈迫矣。

  二十六日,船廠畢工,成快蟹四十號,長龍五十號,舢板百五十號,拖罟一號,以為坐船。購民船改造戰船者數十號,雇民船百數十號,以載輜重。募水勇五千人,分為十營,其五為正,其五為副。每營置一營官,又設幫辦一人,在湘潭募水軍四營,以褚汝航、夏鑾、胡嘉垣、胡作霖為營官領之。衡州募六營,以成名標、褚殿元、楊載福、彭玉麟、鄒漢章、龍獻琛為營官領之。二十八日,自衡州起程,會師於湘潭。前、後、左、右、中營旗幟,各用其方色。陸勇五千餘人,則以塔齊布、周鳳山、朱孫詒、儲玫躬、林源恩、鄒世琦、鄒壽璋、楊名聲及公弟國葆等領之。水路以褚汝航為各營總統,陸軍以塔齊布為諸將先鋒。糧台設于水次,載米一萬二千石,煤一萬八千石,鹽四萬斤,油三萬斤,配炮五百尊,軍械數千件,子藥二十余萬斤。應需之器物,應用之工匠,相隨以行。輜重民船亦給予旗幟槍炮,以助軍勢。合計員弁、兵勇、夫役、一萬七千餘人,軍容甚盛。作《討粵匪檄文》一道,佈告遠近。

  賊船上竄,仍陷漢陽,湖北按察使唐公樹義迎戰,死之。賊上竄湖南境。

  二月初一日,嶽州失守。初二日,公在衡山舟次,奏報東征起程日期一折,並奏陳水陸營制、糧台章程大概情形、並奏調署撫標中軍參將塔齊布、耒陽縣知縣陳鑒源、平江縣知縣林源恩、善化縣知縣李瀚章等,隨同東征差遣。又附片代遞唐樹義遺折一件。公之為是役也,水陸兼進,尤注重水師。自上年創為戰船,每事必躬自考察,材木之堅脆,縱廣之矩度,帆檣樓簷之位,火器之用,營陣之式,下至米鹽細事,皆經于目而成於心。糧台設立八所,條綜眾務:曰文案所、內銀錢所、外銀錢所、軍械所、火器所、偵探所、發審所、採編所,皆委員司之。羅公澤南、李公續賓湘勇二營,留駐衡州,以防南路之土匪。委知府張丞實督辦捐局,以資接濟。

  時又奉到上諭:「此時惟曾國藩統帶炮船兵勇迅速順流而下,直抵武漢,可以扼賊之吭。此舉關係南北大局。甚為緊要。此時水路進剿,專恃此軍。該侍郎必能深悉緊急情形,兼程赴援。等因。欽此。」貴州候補道益陽胡公林翼應前督將吳公之調,帶練勇六百名,由黔赴鄂,軍抵金口。聞吳公陣亡,賊舟上犯,阻隔不能進。公商之巡撫駱公秉章,由湖南支給餉糧軍械,並飭令回軍。會剿嶽州之賊。

  王公錱所招湘勇在長沙者,不用公所定營制,有自樹一幟之意。駱公劄飭王錱率所部先趨黃州,軍未發而賊已由嶽州竄湘陰,上踞靖港市,擾陷寧鄉。公舟師抵長沙,調陸路各營剿之。

  十五日,公具疏奏稱:「賊船上竄,東南大局真堪痛哭。湖廣、江、皖四省止有臣處一枝兵勇較多,每月需餉銀近八萬兩。專恃勸捐,以濟口食。現在湖南、江西、四川較為完善,請旨飭派大員辦理捐輸,專濟臣軍之用。」並言:「世小亂則督兵較難於籌餉,世大亂則籌餉更難於督兵。此次成師以出,已屬竭力經營。若複饑皮潰散,此後不堪設想。」附片奏:「胡林翼黔勇,暫令駐嶽州附近地方,相機會剿。」

  王錱湘勇剿賊于喬口,敗之。公所派陸營趙煥聯、儲玫躬、公弟國葆等分投攻剿。儲公玫躬擊破賊大隊于寧鄉,旋因追賊陣亡。賊敗潰下竄,公飭各營及戰船追擊之。

  二十四日,公與駱公會奏「逆船上竄,派員前往分途截剿,連獲勝仗」一折。附片奏留胡林翼在楚剿賊,暫未能赴鄂。又附報官軍收復湘陰乘勝追剿一片。于時奉到上諭:「曾國藩統帶炮船,想已開行。著即兼程馳赴下游,迎頭截剿。此時水路進攻,專恃湖南炮船,遏其兇焰。務須趕緊前進,勿稍延誤。欽此。」又奉到上諭:「本日據青麟奏稱探聞曾國藩帶勇已距金口百有餘裡,貴州道胡林翼隨同前來,現複退往上游。賊船飆忽上竄,急須出其不意,順流轟擊。該侍郎炮船早入楚北,胡林翼何以退守?著曾國藩飭知該道迅速前進,無稍遲延等因。欽此。」公乃專折陳明胡林翼一軍未能赴鄂,留於湖南之由。並稱胡林翼之才勝臣十倍,將來司倚以辦賊。胡公之軍回湖南境,崇陽、通城各屬土匪四起,賊由興國上竄,陷崇、通二邑,匪黨大熾。公調胡公黔勇由平江往剿,平江縣知縣林源恩帶勇繼之。胡公軍至通城,請援於公,公又令塔齊布、周鳳山等帶勇往剿。

  賊退出岳州,王錱湘勇先抵嶽州,由蒲圻前進。公所派陸軍三營,亦抵嶽州。公自統水運進剿。三月初二日抵嶽州。初五日,公由驛具折奏稱:賊蹤全數退出南省,臣現駐嶽州,搜捕湖汊餘匪,就近剿辦崇、通股匪,上游肅清,則馳赴下游,庶無彼此牽掣之患。又具折奏訓導儲玫躬屢著戰功,擬保以同知直隸州升用。該員衝鋒遇害,懇恩准照同知直隸州例議恤。陣亡之勇目喻西林、文生楊華英均請一體議恤,以慰忠魂。附片奏:在籍道員蔣征蒲捐助軍餉,請先提銀十萬兩,撥付臣營口糧,並請旨飭令該道員赴行營總辦糧台事務,以期呼應較靈。

  是日,公派戰船搜捕西湖餘匪。衛千總鄒國彪遇賊擲火,燒傷而亡。初七日,北風大作,戰船及輜重船在嶽州湖畔者,漂沉二十四號,撞損數十號,勇夫多溺斃者。

  駱公秉章屢奉旨籌兵援鄂。駱公於二月內奏稱:「湖南弁兵存數無多,歷次剿辦土匪,及此次所派追剿賊匪者,俱系臣與曾國藩督飭士紳召募自練之壯勇,較為得力。該逆現竄湖南,鄂省情形較緩,擬俟南省剿辦事竣,臣派兵馳往鄂省跟蹤追擊。」奉朱批:「楚南之賊,明系分竄。現在湖北尚有多賊。曾國藩炮船原為肅清江面,第此時道路不通,暫可留在湖南剿辦。亦不能專待事竣,緩緩北上。楚南辦有頭緒,仍應速赴湖北為是。曾國藩素明大義,諒不敢專顧桑梓,置全域於不問。北重于南,皖、鄂重于楚南,此不易之局也。欽此。」

  湖北賊勢方熾,武昌省城岌岌不保,公屢奉寄諭,飭令統領舟師馳赴下游。諭旨又雲:「此時得力舟師,專恃曾國藩水上一軍,倘涉遲滯,致令漢陽大股竄踞武昌,則江路更形阻隔。朕既以剿賊重任付之曾國藩,一切軍情不為遙制等因。」公啟行之初,派陸路勁軍由崇、通剿賊,欲以次掃蕩,進援武昌。公自統水師順流而下,既至嶽州,遇風沉損各船。而王錱湘勇之前進者,初八日抵羊樓司,遇賊潰敗,退回嶽州。賊乘勝上犯,公弟國葆、鄒壽璋、楊名聲等營在嶽州者,皆潰退入城。賊撲城甚急。初十日,公急調炮船,齊赴嶽州,登岸擊賊,拔出城中各營潰勇,乘風南返。十四日,泊長沙城外,賊船複上犯湘陰。

  公在衡州時,原任湖北巡撫楊健之孫楊江捐助軍餉銀二萬兩,公因奏請以楊健入祀鄉賢祠。奉旨交部議處,部議革職,奉旨改為降二級調用。

  十五日,駱公奏嶽州官軍失利、省城現籌防剿情形。王錱革職,留營效力贖罪。

  十八日,公具折奏:「岳州陸軍敗潰,水師遇風壞船,力難應敵,恐戰船洋炮反以資賊,遂乘風退保省城,皆由臣不諳軍旅,調度乖方,請交部治罪。」附片奏船支遇風沉損情形,鄒國彪傷亡請恤。又奏探明前路賊情一片。

  官軍在崇、通者,屢獲勝仗,胡林翼有初六日上塔市之勝,塔齊布有十四日沙坪之勝,賊勢少挫。時值賊船上竄,長沙戒嚴。公乃調胡林翼、塔齊布兩軍旋省,委林源恩以平江勇扼守,防其南竄。二十二日,奏報崇、通勝仗一折,奏稱:「武昌以南等屬州縣皆已為賊所據。臣本擬痛剿崇、通一股,即可直抵鄂省,以資救援。不謂嶽州一敗,大股上竄,須酌撤通城之兵,回保長沙,此皆臣調度乖方所致也。」

  公之回長沙也,竹亭公為書以誡公,謂其築壘不堅,調軍太散,皆取敗之道。結陣之法,緝奸之法,皆宜加意講求,尤以早起早食為要。自是以後,公每日未明而起,甫明而食,凡十餘年如一日。

  賊船竄踞靖港市,複分股由陸路擾甯鄉南及湘潭。二十七日湘潭失守,賊於城外築壘自固,于湘水上游掠民船數百號,豎立木城,以阻援師。二十八日,塔齊布公督軍馳至湘潭,奮擊賊營,大破之。連戰四日夜,斃賊數千人。官軍力戰,殺賊之多,實自此役始。二十九日,公派水師五營,駛赴湘潭助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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