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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西北擇將東南益兵劄子


  臣聞古者兵出於農,故三時耕稼,一時閱武。其于四時搜田,則又率之從事。然則農之用力於兵,以少言之,歲當兩月。計其大概,則今之專力之兵一,當古之兼農之兵六。先王之制,天子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軍萬二千五百人,其餘夫以為羨卒。周有天下,諸侯之國千有八百,以中數率之,通有兵二萬五千,為兵四千五百萬,而羨卒未在其數。以今之兵一當其六,今有兵百萬,為八十倍少於古。以跡言之,其專力、兼農之勢固異;以多少言之,其用人之力,費人之財,今可謂省矣。古者兵出於農,故干戈、車乘、馬牛亦皆取具,而國無預焉;今兵出於國,故干戈、車乘、馬牛亦皆取具,而民無預焉。此今之兵又於民為便者也。秦既開阡陌,而亦兵出於民。其干戈屢動,則至於發閭左之戍。魏漢而下,亦皆以民為兵,其轉徙殺戮之禍嘗甚矣。至於後周、隋、唐修列府衛,而兵複近古。天寶以後,廣騎立,而募兵之法行。自是之後,綱紀失序,天子之勢屈屈方鎮之兵,方鎮之勢屈於所部之兵。至其甚也,將之廢置出於兵。至於五代,而國之廢置出於兵。兵之禍天下,未有甚於此也。

  宋興,撥亂世反之正。太祖外削藩服,而歸之軌道;內操師旅,而束以法制。天下之惡子,非鰍之以刑,而自列于行伍;非驅之以暴,而自就於繩墨。以鎮城邑,以戍疆場。非獨為朝廷之用,其于天下之良民,得以樂職而安業者,實賴其力。況又其費少於古,其便多於民,近世以來,制兵之善,未有及此者也。陛下出眾慮之表,起百職之廢,其于常武,尤屬聖心。今連營之士,訓練精銳;武庫之兵,繕治工巧,殆古所未有。

  臣誠不自揆,計今之事,竊以謂西北之宜當擇將率,東南之備當益戍兵,庶幾上副陛下威夷狄、守四方、不世出之大志。何以言之?昔太祖之世,其捍北狄,則用李漢超于關南、馬仁瑀於瀛州、韓令坤于常山、賀惟忠於易州、何繼筠於棣州;其禦太原,則用郭進于西山、李謙溥於隰州、李繼勳於昭義;其備西戎,則用姚內斌于慶州、董遵誨於環州、王彥升于原州、馮繼業於靈州。大抵如內斌、遵誨之兵,率不過五六千人,皆責之以自守其地。今士之精銳,兵之工巧,無以復加矣,在乎得人,屬之統督之寄而已。故臣以謂西北之宜當擇將率,付之一州一路,任之以戰守之責,陛下明考核、信賞罰,以馭之而已。以此制勝,而何求而不得也?

  臣又竊以古者百里之地,為千乘之國,有兵三萬七千五百人。今州小者,非特百里而已。士徒之眾,雖不必盡如古制,然今東南之隅,地方萬里,有山海江湖險絕之勢、溪洞林麓深僻之虞,而此諸路之兵,各不過數千人而已。其于防邏,常患不足。萬一有追胥討捕之事,理必乏人。向者邕州之不守,蓋患於救援之不繼。至於廖恩之鼠竊,而能稽誅于時月者,蓋由追討之兵不足。恩已自歸,而所遣北兵,猶在道路。則東南之寡弱,蓋可知也。以陛下之明,綱理天下,無所不備。其于東南之兵,計今之宜,雖不必如古者千乘之法,然稍增兵屯,使緩急足用,以銷奸萌,除患于未然,亦治體之所宜及。臣故以謂東南之備當益戍兵。區區憂國之心,惟陛下之所裁擇,取進止。〈元豐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垂拱殿進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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