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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月色軒記


  松陵陸子敬氏,吳大族也。宋景鹹間,子敬之先嘗築候老堂於分湖之北,壘石為山,樹梅成林,日與魁人碩彥觴詠為樂。沒百餘年,而子敬克守其業,又葺所居之軒,名之曰「舊時月色」,取姜白石詞語也。書來,以此記請。

  予惟古今人幾生幾滅,古今月幾圓幾缺,人有古今之殊,而月未始有古今也。月與天地一無窮之運,亙萬古猶一日也。人不與月存,則謂人舊而月新;月不與人生,則又謂月舊而人新也。白石為范石湖氏出仕於朝、歸老於家也,時異事改,求昔日之所見者,惟月在梅耳,持酒相對,悅如遇故人于數十年後,豈不有舊月之感哉!子敬是之,不忘其先,見月于梅,如見其先,宜其同一感也!然草木以時計,閱歲而一新舊也;堂池以歲計,閱世而一新舊也。月,一古今而無敝,故體有盈虛而卒莫之消長,時有升降而卒莫之始終也。豈一草一木一池台之新舊,而得為月之新舊乎?雖然,天地一物也,月一天地一物也,其生無死,蓋亦有數焉,朔而載明於西,晦而終魄於東,此月之生死候一旦暮耳。先天而生明之根,後天而及魄之極,此月之一大生死,亦一旦暮。而善觀月之生死,可以知屈伸之義矣。籲!是豈石湖氏觚墨之客所能言哉?異時,予將溯三江、過垂虹,訪子敬之所居,呼酒酌東軒上,歌《長庚》之詩以問月:「自玄黃判而月生者,今幾年?以今人而能存古月者,複幾何人?君當酌月而壽我,我固中舊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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