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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德府總管張子良先德碑


  歸德府總管范陽張公先德碑

  范陽張公漢臣,遣其參佐陳玠、李侃、侯弁自曹南走書幣及予於順天。書謂予曰:「子良不敏,爰自束髮以良家子隸軍籍,轉戰南北將四十年,馮藉先世積善之舊,生還鄉國。乃辛醜某月,得用伯伯之服之禮,展省墳墓。考之令甲,諸仕及通貴,廟與墓俱有碑,應用螭首龜趺之制。竊不自揆度,思得文士之見信於人者撰述之,以侈光寵,以昭前人,以俟百世之下。維吾子惠顧之。」曩予在大樑,承乏左曹之都司,壬辰之圍,外援阻絕,危急存亡,朝不及夕。或有言宿州節度、宗室眾僧奴之幕客張子良由間道齎奏牘至者,都堂趨召問所以來,公為言:「國用安自連水來歸,糾合義徒,刑牲歃血,誓為勤王之舉。以遊騎旁午,跬步千里,無敢進奏者。子良感激自奮,獨與裨將張平夜行晝伏,間關百死,乃今瞻拜京闕,幸疾得歸報,無失事機。」即日召對便座,勞賜殷重。凡奏牘所請眷倚用安者,無不開允。符節、印綬、衣帶、弓矢、書詔、誥命,凡系之左曹者,予得與聞之。朝議多公機警絕出,占對詳盡,雖素官無以過,嘖嘖稱歎,率以遠業期之。及公將使指還,都人日望東師之至,而用安天奪之魄,心計蹉跌,進退狼狽,迄無所成。公信義昭著,獨為時論所保任,故繼有鷹揚騎都尉、塗宿節鉞之命,予亦備聞之。公初北歸,介於東明商君孟卿父子及崔君君佐、王君安仁兩君,以此碑為言。蓋公頗知予,而予亦嘗望見眉宇於眾人之中,願交之日久矣。誠得秉筆,以相茲役,使孝子之情盡、諸侯之禮備,固所願也,其敢以固陋辭?

  維張氏族出范陽,其家于縣東仇家裡者,不知其幾昭穆矣。自公曾大父甲而下,皆隱德不耀。大父臣甫,資稟高亮,不親細務,恤貧乏,樂施予。又謹於事佛,日誦《般若》為課,重惜物命,未嘗烹割,行及庖湢,聞家人茹葷,則睨而不顧。壽八十有七,怡然坐逝。祖妣王氏、李氏,生子三人,其季諱珪,純質有父風。明昌壬子之夏,三水泛溢,漂壞廬舍,至於丘壟亦為湮沒。珪與長女李乘船筏,百計訪求,僅得祖考遺骸於泥淖之下,其瀕於死者屢矣。妣宋氏,慈仁勤儉,孝于舅姑。生子二人,長即公,次曰子明。子明仕為鄜州洛交主簿。母有前識,謂公材幹特達,後當貴顯,常戒之毋妄殺,以仁愛為懷。墓故在三水之陽,懲創水禍,改卜其陰,乃在所居之西南原,見於辛醜新阡者,特二世耳。

  初,大安兵興,公以材選為軍中千夫長,以功遷都統。時耕稼既廢,道堇相望,乃率涿州定興、新城戶數千,就食東平。甲申秋,樞密院檄公遷壽春,充防城都提控。州將夏全反復變詐,動與公不相合,公謀舍去之未能也。壬辰正月,全劫州民出屯雞口,州隨為李敏所據。公棄家屬,募死士數十輩,徑入敏營。敏一夕三召公,公辭情慷慨,感動左右,三欲害公而不能也。夏全北行,公與宿州帥克石烈阿虎劫之,遮老幼數萬,靈壁之圍遂解,全不勝憤。會邳、徐軍來復仇,公複與宿帥眾僧奴斫全營於蘄縣,全僅以身免,至遺其金虎符而去。未幾,疽發背,死於揚州。

  公在兩淮,初非本策,重以地土卑薄,風俗不相一,感念先壟,遂有鴻鵠高翔之志。以戊戌冬,擁麾下數萬眾,自泗州北歸。大帥以聞,隨拜顓制方面之命。

  嘗謂全燕疆界廣闊,風土完厚,自秦滅六國而郡縣之,迄唐中葉,盧龍一軍,雄視趙、魏,鬱為大鎮。以棗栗之利、車騎之盛言之,則為用武之國;以太行、恒山挾右碣石入於海言之,則為天地之藏。海山沉雄,通貫鬥極。人稟其氣而生,或客於其鄉,或仕于其國,率多魁偉敦厖宏傑之士。至於游談劍俠,倔起閭巷間而掉臂于王公之門,排難解紛,遂以功名顯者,往往而在,蓋不至於人物渺然絕無而僅有也。漢車騎將軍之子孫散居涿、易間,雖譜諜散亡,無從考按,其風聲習氣,歌謠慷慨,風流猶存耳。公策慮愊憶,氣節豪宕,其走夏寇、使大樑,特暫有所試,已足以信眉高談,無愧天下,況乎旅力方剛,委任伊始。側聞下車睢陽,首以增築學舍為事。幕府省靜,日得近見文儒,考論今古。衣冠之整潔,車騎之閒雅,駸駸乎承平禮法之舊。他日極其所至,豈特長一道將軍而已耶?故予既論次先德,並以公出處附之,欲人知張氏所以起其宗者蓋如此。其銘曰:

  立木柏松,文石龍蛇,鬱彼新阡,鄉國之華。
  千騎來歸,大纛高牙,展墓而入,州人驚嗟。
  繄張世之先,秉心柔嘉,播而獲之,
  猶上農之禾,月計之則有餘,理無僭差。
  西周既東,兵連兩河,鋤耰棘矜,奮而橫戈。
  矯矯維公,立不頗,維軍律是從,戰功日多。
  夏寇黥髡,劍佩巍峨,食飽而揚,誕為盜誇。
  公斫其營,壯士無嘩,慚憤亡幾時,化而蟲沙。
  有來同盟,唇齒輔車,詣闕拜章,畏途褒袤。
  孰為田疇,而充負荷?公之義聲,金石不磨。
  大邦維翰,淮海無波,公力方剛,公壽亦遐。
  相彼發源,淵其未涯,我卜行營之原,當置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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