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蘧然子墓碣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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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以來,天下以能書稱者,禮部閑閑趙公,學者多效之,而但得其形似而已。南渡後,始有蘧然子已。蘧然子筆勢飛動,得公不傳之妙,故一時學公者皆不及,而公亦有咄咄逼人之歎。宗室胙國公,文采風流,照映一時,而蘧然子乃得以布衣從之遊,與之商略法書名盡,筆虛筆實之論,獨得于任南麓、王黃華之後,君若真贗,則望而知之,胙公亦以真賞稱焉。 予官京師,始用二公意交之而未款也。亂後,予客冠氏,蘧然子亦來東州,每見之,必連日竟夕而不忍去也。大概蘧然子少日出閭里間,其曉音律、善談笑,得之宣政故家遺俗者為多。及長,厭於遊蕩,乃更折節取古人書讀之,久而學書、學畫、學詩、學論文,立志既堅,力到便能有所得。為人強記默識,不遺微隱,唐以來名家者之詩文,往往成誦如目前。考論文藝,解析脈絡,殆若夙昔在文字間者。畫入能品,詩學江西派,至於《黃石廟》等作,今代秉筆者或亦未可輕議。東京大內隆德、太一故宮,樓觀台沼,門戶道路,華木水石,悉能歷數之,聽之者曉然如親到其處。至於宋名賢所居第宅坊曲,與其家行輩群從、孫息姻婭,排比前後,雖生長鄰里者不加詳也。嘗往長清一禪寺中與僧談,僧言:「《五派傳授圖》大不易作。」蘧然子笑曰:「易與耳。」因索筆作圖坐中,他日以舊本證之,不毫末差也。 予居東州久,將還太原,行有日,蘧然子聞之,誦予詩文,恨相見之晚,而相從之不得久也,為之泣數行下。丁酉冬,複來東州,而蘧然子下世以數月矣。其婿商挺孟卿為予言,予已北歸,蘧然子為之飲食不美者數日,家人輩問言:「元子得歸,在渠為可喜事,而公為之捐眠食何也?」蘧然子曰:「是豈兒輩所能知也哉!」他日孟卿示予蘧然子故書,凡予所談,往往記之紙墨間,予詩文則間亦記之也,因竊為慨歎。蘧然子平生交不苟合,人與之言,一不相入,挾杖徑去不返顧,其所以愛我者乃如此。予愚謬不足比數,何以得蘧然子如此哉?天下愛予者三人:李汾長源、辛願敬之、李獻甫欽用。是三人者,皆有天下重名。然長源瘦死西山獄中;敬之則被掠而北,為非類所困折,死于山陽;欽用從死淮西,時年未四十也。予常以三人者之後,當無有收眾人之所棄,曲相獎借如渠輩者,晚節末路乃複有一蘧然子。思欲與之鄰屋相往來,杯酒相樂就,渠所談如東京故事者,悉記錄之。曾不五、六年,而又若有物奪之而去者。豈予賦分單薄,善於招殃致凶,所與遊者皆為所延及邪?不然,何奪吾蘧然子之遽也? 蘧然子諱滋,字濟甫,姓趙氏,本出馮翊。其大父天會,貞元間來,為汴梁戶籍判官,卒官下,妻子不能歸,遂為汴人。父諱青,字漢卿。蘧然子三男:長某,次某,兵亂中所失,小子尚幼。二女:次即孟卿所娶者。蘧然子春秋五十有九,以病終,權葬于東平沂州門之外若干步。庚子歲除日,予實銘之。其銘曰: 積之之深,守之之堅, 傳人之所不傳,兼人之所獨專。 自拔泥塗,如蛻而仙。 文以表之,慰彼下泉。 顧雖愛我,豈以一言而敢私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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