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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汝翼墓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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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中大夫劉公墓碑 公諱汝翼,字舜卿,姓劉氏,世為淄州鄒平人。曾大父諱異,政和末擢進士第,釋褐隆平主簿。時西山劇賊千餘人據險為柵,旁近多被劫掠,朝廷責州將擒捕之。州將謀於官屬,諸人恇怯不敢應,公毅然曰:「兵力單弱,恐不能勝賊,獨當以氣攝之耳。」乃常服詣賊柵,自通姓名,且言所以來,辭情慷慨,群盜慚服,相與宴飲。明日,與其酋把臂俱下,而無亡鏃之費。詔遷白馬令,以賞其功。大父諱伸,不樂仕進,以財雄鄉里,周急繼困為多。父諱時昌,大定初律學出身,曆孟州軍事判官,終於左三部檢法。用法詳慎,多所平反。後用公貴,累贈太中大夫。公其第四子也。幼穎悟,日誦數百言,師事鄉先生單雄飛、張元造。初治《書》,改授《易》,卒業於《詩》,山東諸儒間聲名籍甚。貞佑四年,經義第一人擢第,特授儒林郎,賜緋衣銀魚。調兗州錄事,未赴。丁母彭城郡太君邵氏憂,服除,借注盧氏主簿。入為尚書省掾,終更遷同知嵩州軍州事,兼陽翟縣令。 縣戶籍余三萬,豪猾所聚,令丞少不自檢,為所把持,莫有得善代者。公下車,差次貧富,一一籍記之,一夫之役,鬥粟之斂,均賦而平及之。大豪以苞苴私見,欲相誣染,公發其奸,並以所賄者曉於眾。至於宗室大家,聲勢焰焰,人莫敢與之抗,一為平民所許,必深治而痛繩之。黠賊褚二養丐者為子,羅富民鬥毆,有勸解者,即逡巡而退,乃於隱處以大棓系兒,胸背腫青,隨以藥殺之。明日,就富家索命。公知其奸,計械褚送獄,褚咆哮不即承,公召尉司宿賊與褚同系,以計覘之。數日,言意相得,乃肯吐露。事既白,竟償丐者命,一縣稱為神明。 考滿,換洛陽令。陽翟父老百餘人詣都堂請留,不聽。縣中為立生祠,以致去思之心焉。洛陽政成,召為戶部主事。正大八年,超同知汝州防禦使事,留為戶部員外郎,官大中大夫、輕車都尉、彭城郡開國伯,食邑七百戶,賜紫金魚袋。河南受兵,中令君聞公名,以朝旨理索北歸,僑居鎮陽,辟萬戶史侯幕府行部郎中。歲庚子,辟尚書省參佐。癸卯,朝命擢授行六部侍郎、廉訪使者,佩金符。公春秋已高,力求引退,往來燕齊之間。以壬子冬遘疾,春秋六十有六,終於燕京開陽坊私第之正寢,實十一月之六日也。 娶袁氏,封彭城郡君。子男五人:長曰衍,奏差清滄鹽司都提舉。次曰衍,真定河間路都提舉。次曰衡,清鹽司提舉。次曰複。次曰元。諸子皆傳家學。女二人:一適進士謝芝,一適士族張簡。男孫四人,尚幼。女孫七人,二及笄者適士族,餘幼在室。諸孤等以年月日,奉公之柩歸葬于邳平梁鄒卿孫鎮東原之先塋,禮也。 公幼有至性,生六歲,大中公下世,丱葬燕城南僧舍。既冠,問知旅襯所在,將往迎之。大夫人鍾愛于公,不欲使之遠去膝下,公因東平卿賦,徑至燕城。歲月既久,丘瓏蕪沒,哀慕訪求十數日,乃獲。刻甓為識,官號宛然,扶護東還,州裡嘉歎。公之立志,已見於此矣。百年以來,禦題魁選以趙內翰承元賦《周德莫若文王》超出倫等,有司目為「金字品」。及公經義第一,詩傳三題絕去科舉蹊徑,以古文取之,亦當在優等,故繼有「金字」之褒。連宰二大縣,以經術飾吏事,雖擊伏強梗,人不能欺。至於仁心為質,亦要其終而後見也。南渡以來,士子潛心文律,視師弟子之傳為重,從公講學者如羅鼎臣、賈庭揚、李浩輩,往往甲乙擢第,其有功後進蓋如此。某早以詩文授知於公,千慮一得,極口稱道。諸孤以碑銘為請,輒為銘詩以表公墓,而不敢一言私焉。其銘曰: 風雅三百正而葩,何以蔽之思無邪。 詁訓瑣細春官科,蒞政弗達奚取多。 公昔治詩始萌芽,真積力久無複加。 石磨玉琢絕類瑕,內美信厚外柔嘉。 百里之命令所荷,銅墨卑品責望奢。是時軍聲振三河,星火饋餉供荷戈。筋疲力涸方薦瘥,獨以砥柱當頹波。翁歸記籍列等差,守以安靜無敢嘩。庶疫剛癉公禁訶,流離顛頓公拊摩。三月報政民氣和,昔也殿屎今笑歌。望公長劍冠巍峨,百未一試老澗阿。不龍不蛇賢人嗟,人言公材如命何?公家嘉樹郁以華,會與毛鄭俱名家。墓碑有銘豈浮誇,劉宗淄川其未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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