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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六 傳


  公安袁宏道中郎評點
  錢塘許爾京士魏校訂

  ▼贈光祿少卿沈公傳 悲憤激蕩故其本色

  青霞君者姓沈名煉字純甫別號青霞君生而以奇騖一世始補府學生以文奇汪公文盛以提學副使校浙士得君文驚絕謂為異人拔居第一嘉靖辛卯遂舉於鄉戊戌成進士始知溧陽以政奇禦史憚之卒得詆徙茌平再徙清豐巳乃擢經歷錦衣衛以諫奇庚戌冬虜入古北口抄騎至都城大殺掠時 先帝倉卒集群臣議於廷大官以百十計率媕婀不敢出一語君獨與司業趙公貞吉曆階抵掌相倡和慷慨論時事嚴氏黨執格之君遂坑聲詆嚴氏父子又上疏請兵萬人欲出良涿以西護 陵寢遮虜騎使不得前因得開都門通有無便不報無何又上疏直詆嚴氏十罪有 詔廷杖君五十削官徙保安為布衣以戇奇當是時君懷憤之日久而忠不信於主上乃削木為宋丞相檜象旦莫射捶之隨事觸景為詩賦文章無一不慨時事罵訶奸諛懷忠主上也當是時邊人苦虜殘掠,而楊順者方握符鎮宣大,虜殺人如麻,順不敢發一矢,虜退則削漢級,以虜首功上,君飛書入轅門,數順罪,順痛忌之,承嚴氏旨,日夜奇構君,及甲寅虜複寇大同右衛順計不出前轍君飛書益急而君在邊久,嘗思結客以破虜,或散金募土人豪宕者為城守保安,饑又散金市遠粟粥僧舍活萬餘人,順謂諸事非放逐所臣宜為,可以叛構君,遂與禦史廵宣大者路楷會疏入告君叛狀嚴氏父子從中下其事棄君宣府市連坐死者五人既又馳捕其長子襄械抵宣府杖系糜且死會給事中吳公時來疏上有 詔逮順楷襄得免戍時丁巳秋月也 先帝始再聽諫臣鄒公應龍林公閏等說悟向者嚴氏奸罔斬世蕃西市奪嵩官 籍家再踰夫而 先帝崩遺 詔錄嘉靖以來以言事得罪者君得贈光祿寺少卿蔭子一人 今上立一年襄複疏父冤順偕坐死 上感君戇為制文命省臣祭其墓

  外史徐渭曰餘讀離騷及閱青霞君塞下所著鳴劍小言集籌邊賦。扼腕流涕而歎曰。甚矣君之似屈原也。然屈原以怨而君以憤。等死耳。而酷不酷異焉。雖然。死不酷。無以表烈忠。今夫幹將缺且折。其所擊必巨堅也。君結髮廬越山至入仕至放居塞垣其特奇行多甚言之人無不駭心墮膽者然其要卒歸於孝忠君少時君父翁暌其室走京師誓終焉其後君舉於鄉入京悉要其鄉人為供具長跽請歸其父翁哀痛慟號路人無不灑泣者父翁遂感動,亟命駕歸,翁嫗相歡如初跡君所為孝如此蘭固有自哉,然余嘗至京師,過君故舍,舍旁人為余道沈大夫盛時車騎集門如流水,及禍起,門張雀羅,所不去者永嘉張尚寶遜業鄉人胡通政朝臣耳,然兩公者卒以此得禍悲夫宋玉為屈原弟子原死玉作些招原魂余于君非弟子然晚交耳君徙居塞垣時餘直寄所愴詩一篇愧宋玉矣

  ▼白母傳 國史有藉之文

  白母者山陰某裡葛氏女也年十六歸白公瑾公素弱母為善調節使讀書成所學成化中以進士為分官知縣母與俱往其明年公病踰時而庫所貯折銀尚數千兩鄰境有因饑而作亂者聚徒百餘人將刼取之縣固無城郭寇倉卒將及門諸簿丞與其妻孥既棄署走匿他所母獨分命家人力拒其兩門乃始遷公別室埋其銀汙池中著公之服升堂以俟賊賊至則陽為好語相勞苦,益盡出其所私藏釵珥衣服諸物以與賊,賊謝而去,而不知陰巳表識其間,用是後稍捕得之,未幾公竟以病死於縣,先是縣阻江水一方舟渡人多爭溺死者,母勸公為浮梁以濟而公之政治有恩惠又大畧時出母之意母之賢既巳聞縣中,至是喪公而歸也,民哭聲溢郊野,其婦人載橐哭以送者,途相次如魚鱗,母都一毫無所取以歸,時年若干矣,歸若干年而後卒,其始歸時獨閉門謝外事修飾謹慎以率先其帷中教子孫使治行誼裡中人賢母亦如其在分宜也至其末年皓首時,乃始聽鄰人諸族戚之請,為之決疑難,斷不平,有不訟於官而謀於母者,即桀猾,母一言冰解而獸伏,於是府若兩縣學諸生數百人以母走告知府湯公公令榜其門時母巳老就枕席至榜目獨呼其孫憲令起沐浴更衣坐堂中,益遍召其諸子孫使來前榜聲絕而母逝矣

  論曰古今稱節婦貞女者多矣,兼才與智而有之,唯孫翊妻徐氏耳,紆緩圖之而乘時以亟發,殆兵家所謂彍弩發機者與,然徐既許覽以昏,則可延日時,得自為謀,有兩故將可召則可與共事,未聞以文吏婦與其家眾數人,阻百餘創起之寇於呼吸之間匿貯金徙病男子假冠服出所藏又默識其所欲與若母之敏給而奇者也,假令母與翊之妻,不為婦人在今日得提數萬之眾以與閩越東夷之寇相從事其所謂敏給而奇者又不知何如也余於斯重有感焉,母之曾孫賁數為餘道母事且曰母死時出其篋中所計族人婚姻巾括衰帶至麻縷系綴之細無不具,其它物稱是,子孫男婦人哭泣成禮而巳,噫觀於斯而母之慎密計深遠又如是哉。

  ▼王君傳 點次清妍

  吾友王君諱某字某卒之又明年其子府學生某以葬其考時缺志銘懼遂殞歿其素也乃書狀來請傳餘讀巳喟然者久之夫以王君少穎敏苦學未弱冠以儒充試一不售乃為生於府學中便廩食其後試有司無一第不高等且間甲諸同學生百里之外褁糧而趨學者無一不就王先生塾乃弛擔如是且三十年數奇伏然猶以貢拔此人人能知之某亦能言之者至其以文受知一府公府公憐其貧頗風之人持百金為壽請府事而君不為動先是又一他府公授一鄉翰林托令簡壻以屬君君對曰某薄命業巳約婦無以承使君厚惠府公複翰林戲舉舊事曰事不諧矣此雖人人未必盡知之然某猶能言之也至君以一經教弟子,致束修若廩食准銅錢以個計可百萬乃悉以同諸弟瑜者教之股者食之終其身為一窶人此則人或知之生君未嘗言之死某亦不得言之者也今夫身至大官鏹盈藏乃嫂叔矜耰鋤兄弟以故業而鬥者豈少哉噫可傳巳君有膽量,嘗讀書山中雷破廬木弗怖多鬼稍來弄人弗迷白晳面滿月應法匪特文當顯也而竟止此命也夫

  論曰懋新君雖窶然喜植花木畜魚于盆池。買古書帖及名人畫篋笥。數餖俎銜杯。喜翩也。即為舉子業然亦時為詩。及好人為詩。城中大家治園池不少。友人中為詩者亦往往有之。然予不數過也而特數過君。君之辦景豈真過富人哉。而乃今則巳矣。莊周曰自惠子死。無以發吾言也。

  ▼彭應時小傳 言簡卻有氣韻

  彭應時山陰人始以文敏為生員既以俠敗乃□武中武科為鎮撫又以亢被黜家居困鬱甚久之都禦史王公抒來鎮浙知其材檄使練士會參將盧鏜自松江擊走蕭顯公令應時截諸海塘乍浦為賊所掩乃奮鬥被鎗墮馬死死之時猶恠罵其馬前卒促使巳脫身走者應時性聰敏能詩文,材力武技,一時蓋鄉里中,而馳射尤妙,幾于穿葉少年時使氣人莫敢忤至是善撫士卒士卒且樂為之用而竟以敗死命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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