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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墀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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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丹慨然垂涕曰:「先生愛我甚矣!我固不敢以劍士遇先生,然先生目擊弗林齊爾之專橫,在他人不得近之,先生曾與同載,盍不一怒以奠國本?今乃代彼而勸我行,我行後,更無與之為難者矣!我現秉戎節,有數千之眾,尚不能抗之,而謂隻身他出,有返國時耶?」 巴頓曰:「不然!弗林齊爾罪狀未顯,國人方尊仰之若神明。即今日召殿下之言,亦得理之正。彼亦將暴之,以市好于國人,殿下違之,彼又有辭矣!肆吾之力,何弗林齊爾不足以死之?第死之不以其道,其黨且大擾,殿下所昵者劍士,在朝者誰實附殿下?吾嘗為殿下延譽,莫不蹙額,群謂弗林齊爾能納殿下于軌物,為不負先王托孤之意。殿下以弗林齊爾不歸政,時與人致怨懟之詞,朝臣皆非殿下,吾逞一朝之憤,國人皆知殿下所為,適以實殿下之罪,于事何補焉。為殿下計,唯有慨然而行,弗林齊爾無所忌,兇焰必張,國人曉然弗林齊爾之罪,殿下歸,一舉而覆之,事無快於此者。」 威丹歎曰:「當謹如先生言,然此行若不返,先生將謂之何?」 巴頓涕泗交頤曰:「殿下但善自保,勿縱飲狹邪,菲雷、泰伯登陰柔寡斷,不能為殿下害,弗林齊爾遣之,為失明矣。吾今敢矢于殿下之前,若弗林齊爾及殿下未複,而有他變者,吾以死報殿下。」 威丹起立,緊握巴頓之手,嗚咽不能成聲。巴頓為拭涕亦自拭其涕曰:「別矣,珍重!」 忽指威丹腕曰:「此縷縷者非劍瘢耶?」 威丹頷之。 巴頓撫弄良久,太息為別,威丹遂決心行。 次晨,菲雷、泰伯登至,威丹念此二人雖惡,然自此當與共起居,不能不假以辭色,乃與以手令握之。二人如被殊恩,戰慄捧威丹手。威丹霽顏問二人已否整備,二人言:「特為殿下摒擋,餘事已就緒。」 威丹即飭人備行裝,己馳別克爾來。克爾來淒戀婉轉,若不勝情。威丹溫慰再四,互易其小照為紀念。貝爾泰知威丹有巴黎之行,心頗憂懼,然亦無尼之之策,相對諮嗟而已。 威丹與菲雷、泰伯登抵巴黎,寓逆旅中,二人事威丹甚恭,善解威丹意。威丹新別克爾來。意殊不適,二人謀所以消遣之者,至為殷渥。威丹稍稍親二人,更月餘,形神益相依矣!歌場、妓院,非二人不歡。巴黎有名優羅茵愛娜者,年十七,色藝冠群優。菲雷、泰伯登為威丹先容,觀面時羅茵愛娜驚卻,審顧乃已,遂兩相愛悅,往來甚數。羅茵愛娜第以威丹儀錶驚人,不知為悉司利亞太子也。 一日威丹過羅茵愛娜居,見幾間有新拍小照數張,疑羅茵愛娜者,喜而啟視,則儼然己之容也,唯服飾不類。審視神情,複微有差異,大異之。羅茵愛娜睨威丹而笑,威丹問何人類我之酷。羅茵愛娜笑曰:「我亦謂似君也!此我兄名佳複克,徒貌似君耳,行為都無人理,嗜博縱飲,日與無賴伍,強居我家,揮之不去,一無意氣之惡男子也。」 威丹曰:「今其人安在?」 羅茵愛娜曰:「適君友泰伯登來,伊蹶起捉臂俱出,度此時博正酣也。」 威丹曰:「菲雷未至耶?」 羅茵愛娜曰:「菲雷可笑人也。彼昨日至此,謂恐妨我二人密話,並語泰伯登回避,言已憨笑不止。」 威丹亦笑曰:「彼誠解事,奈何謂為可笑,我二人欲話之密,顧不多耶!」 羅茵愛娜靦然不語,此後情好益篤。 威丹固未能忘情於克爾來,不能求婚。羅茵愛娜欲嫁威丹,而不見威丹露求婚之意,忐忑不寧。意威丹未成年,與人必無婚約,屢詢威丹閥閱,威丹均含糊其詞。羅茵愛娜疑之,方思伺便以己意示威丹。一日佳複克薄醉歸,出一小照與羅茵愛娜曰:「妹視此兒佳否?」 羅茵愛娜接視,一女郎年十五六,拈花轉盼,媚秀天成。 羅茵愛娜問曰:「此誰也?姿致絕佳。」 佳複克眯其雙目笑曰:「汝欲知是人耶?我亦不知其為誰,但知為汝所歡者之鍾情人也。汝盍視其背?」 羅茵愛娜反觀之,有文曰:「威丹靈魂之克爾來。」 羅茵愛娜不禁手顫,佳複克復出克爾來情書示之,羅茵愛娜噤不能聲,淚出如綆。佳複克見羅茵愛娜哭,亦無語,掉臂竟去。 羅茵愛娜斂悲出覓威丹,抵威丹寓,適威丹出,菲雷、泰伯登亦出。羅茵愛娜請于逆旅主人,直入威丹室遲之,久待而威丹不至,見案頭書卷狼藉,略一翻閱,書中雜信箋甚夥。箋制極巧,箋端有火印為王冠。羅茵愛娜審為宮內之物,不知威丹何由致之。更拽其屜,有未緘之書二,均威丹手書。羅茵愛娜急觀之,一為致巴頓者,略言得手書,知弗林齊爾於我來巴黎後,誅鋤異己,我舊日劍士,芟夷略盡,聞之痛心。然聞朝臣離異者多,思我返國,又覺可喜。貝爾泰能為我收納亡命,為我異日返國地,情實可感。昨接克爾來書,謂弗林齊爾有來巴黎之說,囑我留意。我思此說必不確,然我防之自不容懈也。菲雷、泰伯登二人,均能幡然改悔,詆弗林齊爾不置,力為我謀返國後如何誅此老魅,我甚嘉許之。二人侍吾甚歡,巴黎且較故國樂,毋念我也,云云。羅茵愛娜見之驚愕。 一書為致克爾來者,言屢接來書,皆及時作複。君昨書謂弗林齊爾有來是間之說,恐傳聞失實也。彼總攬萬幾,安能來此?若為謀我而來,亦過愚矣!彼之心腹菲雷、泰伯登,已倒戈相向,彼之舉動,吾纖悉畢見。彼雖自來,亦胡能謀我哉! 羅茵愛娜閱竟,更欲尋覓來書,不之見,始知威丹為悉司利亞之儲君出奔者,自慶眼力不訛。既念菲雷、泰伯登幡然改悔之語,二人必為弗林齊爾所遣以謀威丹者。吾今後當偵二人所為,二人必不致疑於我。歸欲覓佳複克詢克爾來小照及情書所自來,而佳複克未歸。頃之威丹至,羅茵愛娜迎之曰:「適遲君於逆旅,胡再不歸也。」 威丹笑曰:「小出無定向,亦不自計時之久暫。」 羅茵愛娜笑曰:「適有美名克爾來者,亦候君於逆旅,與吾適相值,詢君起居甚悉。」 威丹躍而起曰:「今其人尚在逆旅耶?汝曾詢彼胡自而至者?」 羅茵愛娜曰:「彼遲君不得,已四出覓君矣。吾曾詢以訪君之故,彼言自悉司利亞奔波至此。」 威丹失色,汗出如珠,立起欲奔。羅茵愛娜尼之曰:「彼言初至巴黎,舍館未定,君求之必不得。然吾曾以此間地址語之,彼諾以今夜七時過訪,君於此靜俟之可也。」 威丹沉思久之,始複坐,神氣殊蕭索,出其表數之曰:「已過五時,行且至矣!」 羅茵愛娜曰:「彼曾言悉司利亞政局大變,弗林齊爾將親至巴黎,與君將有莫大之關係,究何事也?」 威丹更躊躇不寧,久之歎曰:「悔不聽克爾來之言,而輕離故土,果有巨變,渠之此來,必出於無奈。」 言已淚涔涔下。羅茵愛娜曰:「君無戚,但能悉語吾,當力為謀,或且有濟。」 威丹曰:「無不可語汝者,但無補於事耳!」 威丹遂悉語羅茵愛娜。羅茵愛娜顰蹙曰:「君謂菲雷、泰伯登悔悟,於何知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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