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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訴近況蕩婦說窮 搭架子護兵得意(1)


  卻說何達武轉念一想,又以為松子想巴結自己,替她向周撰說項。因涎著臉問道:「照你這樣說,便是我來做你的丈夫,也是可行的了。」

  松子已收了哭,早變作笑臉,用手在何達武的腿上推了一下道:「我心裡著急的不得了在這裡,你還要儘管跟我開玩笑。我知道你素來只歡喜賭,不歡喜嫖的人,怎麼肯來做我的丈夫。不是說著教我白開心嗎?」

  何達武乘他伸手來推,就握住他的手說道:「我實在不是跟你開玩笑,你若真肯,我決不說假話。老實對你講罷,你若再想念老周,便真是白想念了。他此刻文實行娶了一個同鄉的女學生,兩個的愛情正濃密的了不得,無論你如何找他,也沒有再和你繼續的希望了。」

  松子道:「是個什麼樣的女學生,正式結了婚的嗎?」

  何達武道:「那女學生是一個很有學問、很有美名的小姐。此時雖還沒有正式結婚,卻已生了關係,不能更改了。將來等他們結了婚,另租了房子,我可紹介你去見見。」

  松子聽了,不由得脫出手來,握著小拳頭,在火爐邊上恨恨的敲著罵道:「你這薄情的奴才,原來你又娶了有學問的、有美名的小姐,就把我丟在這裡,不理我了。我若有機會報復你的時候,決不饒你。」

  罵著,又流下淚來。

  何達武只得在旁邊歎道:「他本是個薄情人,你錯認了他。他早丟你一日,你早得一日的幸福。橫豎免不了要脫離的,等到你容顏衰敗了,再被他拋棄,那時改嫁,就難得有稱心的人了。」

  松子道:「你這話很道著我的心事,我早兩個月就存心要改嫁一個周撰的朋友,務必使他知道,我和他既立了婚約,他不宣佈離緣,外人總說我是他的老婆。我改嫁他的朋友,人家一定說,周撰的老婆被自己的朋友奸占去了。」

  何達武笑道:「那麼人家不罵我不夠朋友嗎?」

  松子道:「怕什麼呢?你又不是在姓周的家裡奸占我的。你對人就說不知道也使得。」

  何達武點頭道:「你已決心跟我麼?」

  松子道:「你不要問我決心跟你不決心跟你,只問你自己,真決心要我不決心要我。」

  何達武大笑道:「我為什麼不決心要你?不過你既決心跟我,我就有幾件事,要和你商量。這不是平常的小事。」

  松子道:「你有話儘管說出來商量。」

  何達武道:「我不能學老周的樣,一味哄騙女人。我家裡實在有老婆的,你嫁了我,只能作姨太太,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我雖是一名公費,在這裡留學,平常我一個人使用,尚不覺充裕,於今要加上了你,不待說更是拮据。我兩人同住,不能請下女,你得自己弄飯操作。第三,嫁了我這窮學生,游公園上戲館的事,偶然聲興,不花多錢,每月一兩遭,我兩人同去同回還可,你要一個人自由行動,就使不得。這三樁事,你能依我,我們立時便可成為夫婦。」

  松子道:「我都依你,只看你要我搬到什麼地方去住。我一個人的寂寞生涯,實在過怕了。」

  何達武躊躇了一會道:「我現在的地方是和我的親戚同住,帶你去不方便。待另覓貸家罷,此刻東京市的空房屋很容易尋覓,至少也得三五天才能尋著。並且新住貸家,置辦一切用器,得花不少的錢。我手中雖拿得出,但貸家的用項大,手邊一空虛,就瞪著兩眼,沒有辦法,貸間更一時難得有合適的。我看你這間房子倒很合適,我就搬到這裡來住罷!」

  松子道:「這四疊半的房間,住兩個人不太小了些嗎?」

  何達武道:「便小些有甚要緊。你我都沒有多少器具,我也是一張這麼樣的幾子,只怕還比這個要小一點兒。兩個蒲團,一個火爐,比這個卻精緻些。我的行李更簡單,一個板包,一口尺多長的皮箱,一個網籃,以外什麼沒有了。

  這三件東西都不是擺在房間裡的,這房裡不是一般的有個櫃子嗎?我兩人的被包行李,做一個櫃子放了有餘。夜間睡覺最要緊,這房雖小,兩人睡的地方還很寬綽。這房子多少錢一個月的房租?」

  松子道:「房租便宜極了,在神田方面,不論怎麼舊的房子,按席子算計。每疊席子一月總得一元以上,這還是中等以下的房屋。中等以亡,有貴至二三元一疊的,將來價錢還只有漲,沒有跌落的時候了。我這房四疊半每月只有四塊錢租錢,你看不是便宜極了嗎?」

  何達武道:「這真便宜,難得難得。有現成便宜房子不住,另向別處找貴的,未免太蠢了。

  我於今住在小石川,那樣冷靜的地方,又是從親戚手中分租出來的,每疊席子一月還得花一元二角。我退了現在的房子,住到這裡來,專就房子一項,不但不多花錢,每月還得省幾文。

  衣食住三字,住字是不生問題了。你當了的衣服,我包能教老周贖給你。半年幾個月內,可不新制,衣字也沒有問題。我兩個做夫婦成問題的,就是吃飯一樁事。有一名公費,不怕不夠,我去年初到東京來,要學日本話,每月硬頂硬的,要冤枉花三塊錢的學費。來去的電車,也和學費差不多,於今不學日本話了,也無坐電車的必要。這兩項意外的耗費,都省下來,彌補你一個人的伙食,縱差也就有限。你若真能照我計算,謹小慎微的過下去,我雖多一房家室,簡直和單獨一個人的使費一般。」

  松子道:「好是很好,但是要現在的我,才肯跟你過這種日月。去年以前的我,你就不要轉這種念頭了。」

  何達武道:「現在的你,和去年以前的你,有什麼分別呢?」

  松子見何達武問他,便笑答道:「這不容易明白嗎?去年以前,我的生活程度很高,老周在牛噫區那種供應我,我還覺得不遂意,時常向老周吵鬧,要增加零用。自老周回國去後,直到於今,生活一日艱難一日,這才知道自食其力的實不容易。我平時見了一般收入短少的人,用錢鄙吝,我最瞧不起,罵他們是鄙吝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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