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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小姐橫心打嬌客 老頭拼命護女兒(1)


  卻說熊義聽二姨太說了一番話,才知道是有意試探,也笑答道:「實在怪不得我們男子躲在綠帽子底下稱英雄,只能怪你們女子太不給男人留面子了。我們男子不能丟了正事不幹,專一監守你們女子。即如你,教鬍子有什麼辦法?」

  二姨太笑道:「我們當姨太太的人,算得什麼?貞節兩個字,輪不到我們姨太太身上來。生了兒子還好一點,沒有兒子時,死了便和死了一隻狗一樣。人家既都不把姨太太當人,我們當姨太太的,犯不著講什麼貞節。」

  熊義笑道:「照你的話說起來,討姨太太的,簡直是花錢買綠頭巾了。」

  二姨太道:「正太太偷人才是戴綠帽子,姨太太偷人是照例的事。」

  熊義不等說完,一手端了茶盤就走,道:「罷了,我已領教過了。」

  二姨太幾步趕上來,搶了茶盤在手道:「讓我端去。你不知道鬍子的脾氣,你走了,他又要說我不願意伺候他了。」

  二人到秦珍房裡,秦珍已移到床上,躺著等候。他們因在內地睡高床慣了,不願睡席子,雖在日本,也是寬床大被。秦珍躺在床上,見二姨太端著茶盤進來,伸著脖子笑問道:「都辦好了嗎?」

  二姨太將茶盤放在床上,笑答道:「辦是辦好了,還不知道行不行呢?」

  說著,向大姨太道:「你那編物的針,揀一口又尖又小的拿來,當煙籤子用。」

  大姨太從床底下拿出個針線盤,選了一口三四寸長的,遞與秦珍,秦珍一面教熊義就床沿坐下,一面擦上洋火,將燈點著,罩上蛋殼,蘸著煙膏,燒起來。奈戒斷已久,又在病中,手拿著籤子,只管發顫,急得問熊義道:「你會燒麼?請你燒幾口給我抽罷!」

  熊義笑道:「我從沒燒過這東西,且試看看,只怕燒不來。」

  說時躺下來,接過煙簽。正待往火上去燒,只見一個小下女走進來,說道:「小姐教我來請熊先生去。有話說。」

  熊義只做沒聽得,秦珍忙問說什麼。二姨太略能懂得幾句日本話,故意問熊義道:「我家三小姐請姑少爺去有話說,聽著了沒有?」

  秦珍聽了,連忙伸手接煙簽,發出那又蒼老、又可憐的聲音說道:「次珠請你去,你就去和她談談罷。她是個沒心眼兒的小孩子,便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望你看我的老面子,擔待她一點。」

  熊義也不答話,也不遞煙簽給秦珍,向小下女說道:「你去對小姐這麼說,熊先生教小姐在房裡安心等著,一會兒就來和小姐說話。」

  小下女應著是去了。熊義仍蘸著煙燒。秦珍問道:「怎麼呢,你和下女說些什麼,你就去麼?」

  二姨太在旁說道:「姑少爺就去罷,煙等我來燒,我從前的泡子,還燒得很不錯呢。」

  熊義道:「怎這麼急,這東西燒起來倒很好耍子,休要催我。」

  說完,仍不住的燒。熊義雖不吸鴉片煙,在內地時,卻常在朋友處見人吸過,因此燒的時候,還勉強燒得上簽。連燒了兩個,給秦珍抽了。秦珍的氣喘,便平復了許多。

  熊義正待再燒,忽聽得有很急促、很重的腳步聲,走到房門口,拍的一聲,房門開了,連床邊都震得搖動。大家驚得回頭向房門口張望,只見秦次珠披散著頭髮,臉色青紅不定,披著一件長絨寢衣,赤著雙足,失心瘋的模樣,沖了進來。大家見了這情形,都不免有些驚慌失措。

  秦次珠一眼看見熊義躺在床上燒鴉片煙,也不開口,伸手就奪了那茶盤,拿起來往席子上一摜,只摜得油杯、蛋殼,並那明牛角的煙盒,都是圓體的物事,在席子上亂滾。二姨太見煙膏盒摜在席子上打滾,惟恐傾失了煙膏,連忙彎腰拾著,往隔壁房裡便跑。秦次珠正在雙手揪住熊義,也沒看見。

  熊義被秦次珠揪了衣襟,按在床上,他本來氣力微小,便掙不起來,只口中喊道:「你要怎麼樣?你說!」

  秦珍氣得發抖道:「三丫頭你真瘋了,快放手,這還成什麼體統!」

  秦次珠用力在熊義胸脯上揉擦道:「你問我要怎麼嗎?我要你的命呢!你只當不來我家就完事麼?溜跑了,便不再找你麼?你轉差了念頭!」

  口裡罵著,手裡只管揉擦。

  揉得熊義又痛又恨,也顧不得流血了,手中正拿著一枝煙簽,在秦次珠身上戳了幾下。秦次珠雖覺得刺的很痛,但是越痛越橫了心,一頭撞在熊義懷裡,口裡哭著說道:「你只管戳,不戳死我,不算人養的。」

  這一鬧,就比上次更凶了。大姨太和小下女拼命想把秦次珠拉開,衣都撕破了,哪裡拉得開呢?大姨太恐秦珍又被撞傷,丟了秦次珠,將秦珍扶起,仍移到睡椅上躺著。秦珍的氣又喘了上來,喊秦次珠不聽,便問老二上哪裡去了,怎的也不來攔扯。二姨太在隔壁房裡聽了,跑了出來。秦次珠因秦珍走開了,空出了地位,一腳跨上床緣。趁這當兒,身子略偏了一點,二姨太見了,乘勢往旁邊推了一下,按住熊義的那兩隻手,便不得勁兒。

  熊義就這時候,一蹶劣翻了起來。他雖然力小,畢竟是個男子,躺在床上,失了勢,不好用力,才被按住不能起來。此時雙足著了地,秦次珠雖尚揪住衣襟不放,但已是強弩之末了。

  熊義丟了煙簽,心想:不毒打她幾下,她只道我還是和從前一般愛她,每次鬧起來,總是向她敷衍。須給點厲害她看,使她知道我已變了心,才肯先向我提出廢婚約的話來。當時主意打定,在秦次珠揪衣襟的手上,撥了兩下撥不開,便雙手捧著,往嘴邊一送,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不了這一口用力過猛,秦次珠的皮膚本來極嫩,連皮帶肉,已咬落一塊,有寸多長,鮮血冒出來,如放開了自來水管。熊義也不怕,以為秦次珠必然痛得把手松了,只要她一鬆手,就好脫身跑開。誰知秦次珠被咬了這一口,更捏得緊了,也不顧痛苦,借著熊義往外扯的力,也翻了起來。

  秦珍看見到處都是鮮血,還以為是秦次珠弄破了熊義什麼地方,推著大姨太道:「你看三丫頭真是瘋了,不知道又將姑少爺什麼地方弄破了,出這麼多血。你還不去幫著老二把三丫頭扯到她自己房裡去!」

  大姨太道:「這不是姑少爺的血,是姑少爺把三小姐的手咬破了流出來的血呢。」

  秦珍大驚失色道:「哎呀!這還了得,這麼狠毒嗎?我的女兒決不給他了!」

  登時立起身來,病魔都嚇退了三十裡,兩手也將熊義的衣扭住,望著秦次珠說道:「好女兒,快鬆手,去裹好了傷處,休息休息,凡事有你老子做主,決不饒了這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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