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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買大煙搭救秦珍 說反話挑撥熊義(1)


  卻說那女子推門進來,一眼看見有蕭熙壽坐在房裡,也是連忙縮腳退了出去。熊義早已看出是秦家的二姨太又來了,知道又是秦珍教她來,請自己去與秦次珠和麵的。熊義是已與鳩山安子定了婚約的人,如何肯再去敷衍秦次珠?蕭熙壽見有女客來了,起身告辭。

  熊義忙向他使眼色,教他坐著不走,自己跑到房門口對二姨太說道:「對不住你,我有客來了,正議著要緊的事。你有什麼話,就請你在這裡說罷,不便請進去坐。」

  二姨太一聽這話,又見熊義神氣怠慢,把來時的興致冷了半截。哼一聲,折轉身就走。熊義終覺過意不去,追著拉住,賠笑:「好太太,不要生氣,我委實有客,議著緊要的事。為的是怕你不高興和面生男子坐一塊,才不敢請你進來坐。你要生氣,就誤會我的用心了。」

  二姨太將手一摔道:「拉住我幹什麼?你有客,我不是客?你有緊要的事,我是沒事的?三丫頭得罪了你,我又沒得罪你!千錯萬錯,來人不錯。我真犯不著受你的冷淡樣子呢。放我走罷!」

  熊義此時心裡雖愛上了鳩山安子,不怕得罪了二姨太,但由她是這麼賭氣走了,一則有些於心不安,一則也是不放心,不知她來到底為什麼。兩步搶到門口攔住,作一個揖說道:「你真和我生氣嗎?你想罵,罵我幾句;你想打,打我幾下。只不要生氣。我又不是個呆子,你待我好,如何不知道,敢冷淡你麼?我豈是這樣一個不通情理的人?」

  二姨太見熊義攔住賠不是,忍不住嗤的一笑,伸手在熊義臉上輕輕的揪了一把道:「你生成這般油嘴,臨時可以說得出幾方面的話。你留你一點不是,向三丫頭去賠罷!她才是你要緊的人呢。」

  熊義道:「老糊塗了的秦鬍子,是這麼說罷了,你如何也是這麼說起來。老實說給你聽罷,你若又是為三丫頭來找我,就不必開口。我幹完了我的緊要事,自然會到你家來。找我是不去的。」

  二姨太笑道:「你這話才說得稀奇,不是為三丫頭的事,難道為我的事不成?你既存心不去,我本也不必開口了,讓我走罷!」

  說著,把熊義推開要走。熊義仍攔住說道:「我去雖不去,但你既來了,何妨把話說出來。我這麼和你賠不是,還要跟我生氣嗎?」

  二姨太笑道:「怪我跟你生氣?你自己教我不要開口,又沒留我坐,我怎麼開口,怎麼不走呢?」

  熊義笑道:「你又向我放起刁來了,罷,罷!你說,三丫頭畢竟怎樣了?」

  二姨太拍手笑道:「何如呢,到底不放心麼!在我跟前假撇清。哈哈,索性再多裝一會,就不會露出馬腳了。你不想想,我既來了,豈有不將話說明就走的。就這麼關心,遲一刻也等不及?好,說給你聽罷,不要害你再著急了。三丫頭自你前日走後,她找不著對手,尋了鬍子鬧個不休,把鬍子氣得昨日整天的起不得床,氣滿氣痛,和要去世的人差不多了。

  「大少爺不該三丫頭氣病了鬍子,拿起老大哥的架子去教訓她,倒把大少爺的衣也撕破了,臉也抓壞了,幾乎鬧得天都要塌下來了。鬍子在床上聽得,反把大少爺叫到跟前,盡肚皮數責了一頓,罵得大少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跑到外面去歇了,此刻還不曾回來。鬍子更加氣惱,氣促的轉不過來;昨夜我和大姨太整夜沒有合眼,替他捶捶撚撚。他的大煙戒斷幾年了,此刻一氣,忽然發起老癮來,也學著大少爺的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還加上幾個呵欠。」

  熊義笑道:「你還在這裡鬧玩笑,人家病的要死了。」

  二姨太鼻子一縮,冷笑道:「死也好,活也好,不幹我什麼事,我又沒把氣他受。三丫頭是他的性命,他還沒做皇帝,三丫頭就封了王了。莫說受氣是該受的,就為三丫頭送了性命,也是該送的。」

  熊義笑道:「不要再發牢騷罷,他發了老癮怎麼樣呢?」

  二姨太道:「有怎麼樣,教我來找你去,看你弄得出大煙來麼?」

  熊義「哎呀」了一聲道:「日本哪像內地,到處可弄得出大煙?這日本哪有抽大煙的人?我去也沒有法子。」

  二姨太道:「你不抽大煙,這裡就弄得出,你也不知道。你沒奈何,去多找幾個朋友問問。鬍子的老癮發了,沒大煙便活不了命,你真望著你丈人活活的癮死,也不盡盡人事嗎?」

  熊義笑道:「你這人說話也顛三倒四了。你剛才說鬍子死活不幹你的事,此刻又纏著我去弄大煙。」

  二姨太笑道:「你怎能比我?鬍子一死,三丫頭的嫁妝要減去一大半,你捨得了這一注大妻財嗎?」

  熊義打著哈哈道:「原來如此。儘管把秦家這一點家私;連鬍子的養老費都陪做嫁妝,我姓熊的也沒放在眼裡。是三丫頭這般性格,我願倒賠幾萬,請他另擇高門。你也太小覷我了。」

  二姨太道:「我是一句笑話,你不要認真。你還是朝鬍子看,去替他設設法子罷!」

  熊義道:「我去替他問幾個朋友,弄得出時,立刻送到你家來;弄不出,卻莫怪我。」

  二姨太不好再說什麼,只得照著言語,回去覆命。熊義轉身進房,蕭熙壽問道:「什麼女子倒嚇我一跳?推門進來,縮腳退出去的情形,正和昨日輝璧初見我時一樣。我只道又是她來了。」

  熊義搖頭道:「這是我同鄉姓秦的二姨太。可笑,在日本也想抽鴉片煙。你看這裡哪有這東西!」

  蕭熙壽道:「鴉片煙這裡怎麼沒有?只問你要多少。」

  熊義吃驚道:「這裡也有鴉片煙嗎?你情形又不熟,怎麼知道的呢?」

  蕭熙壽笑道:「情形一輩子不會熟的嗎?在日本要找這東西,越是情形熟的人,越找不著。你道是個什麼道理?」

  熊義道:「那無非是怕情形熟的人知道了,去警察署報告,除此還有什麼道理?」

  蕭熙壽道:「不然。你們懂得日本話,情形熟悉的人,決不會到那裡去。只我們不懂日本話的,去那裡便當些。神田不是有個中國剃頭店嗎,你去那裡剃過頭麼?」

  熊義道:「聽說那地方髒死了,誰去那裡剃頭!」

  蕭熙壽道:「是嗎,你們不去那裡剃頭,自然不會知道有大煙。他那樓上有四盞煙燈,三杆煙槍。大土、雲土及各種煙都有。」

  熊義喜道:「這是秦鬍子命不該絕,偏巧遇了你在這裡。教我去問,從哪裡問得出?一輩子也不會問到你跟前來。你在那樓上吸過麼?」

  蕭熙壽道:「我素不吸那東西的。有個熟人,每天去吸。我的耳癢得很,兩三天一次,去那剃頭店挖耳,沒一次不遇著他。見他又不是剃頭,又不挖耳,臉上的煙容,和鋪了一層灰相似。再看那剃頭店的老闆,也是滿面灰塵之氣,不由得疑心起來,把那熟人拖到無人之處,詐他一詐,就招了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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