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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馳電奏暗中放箭 談演義忙裡偷閒(2)


  林巨章聽了,不由得心中著急起來,到張修齡房裡看了幾次,總不見回,只得催著章四爺親去使館回話,說電話機便不壞,也說不大清晰。

  章四爺沒法,複到公使館,先在林鯤祥房中坐了一會,打聽得果有幾省的代表,接連來鬧了幾次。馮潤林又走了,飛機不能退,築都還只管來催著起運,公使這幾日正不快愉得很。

  章四爺聽得,怕碰釘子,打算再遲幾日,索性等海子輿氣平了,見著好說話些,遂告辭起身出來。剛走到使館大門口,只見來了一乘馬車,章四爺閃在旁邊一看,朱湘藩從車中跳下來,一個小使,一手提一個大包裹,跟著下車。章四爺忙迎上去點頭,朱湘藩問見著公使沒有,章四爺道:「我聽說公使心中不快,打算遲日再來求見。」

  朱湘藩點頭道:「這幾日我也忙得不可開交,請了幾日假,事還沒辦了。方才公使著人來叫我,說這幾日有幾省的學生,派代表來這裡質問飛機的事,你又有電話來,公使叫我來商酌。我只得放下自己的私事不辦,到這裡來。」

  章四爺道:「你自己什麼事這般忙?」

  朱湘藩道:「並沒什麼要緊的事。只因敝內來了多年,不曾生育,要在這裡納個妾。已看定了一個,就擇了這二月十號娶進來。使署不便辦這事,另在肴町租了幢房子,於今只差兒日了,所以繁忙的了不得。你承辦的那事怎樣了,何以又會弄出什麼代表來質問?」

  章四爺道:「那代表是他們當學生的,林巨章縱有天大的資格,也管不了。他只能保得民黨這方面沒人出頭來鬧。」

  朱湘藩道:「那是不錯。你且再進去坐坐,等我見著公使,看公使的意思怎樣。你要說的話,在電話內大約是說明了的。」

  章四爺道:「恐是電話機壞了,公使回說聽不清楚。」

  朱湘藩也不再問,邀章四爺回到客廳裡,自上樓去了。一會兒下來說道:「你在電話裡說的話,公使已聽明瞭。不過你那電,來得不大湊巧,正在江西的什麼代表,鬧了才退出去的時候,公使一肚皮的不高興,你又提到飛機風潮幾個字,因此才將聽筒擱了,說聽不清楚。此刻聽我說學生不與民黨相干,他心中也就沒什麼不快了。但是我自己的事,實在忙不了,在十號以前,決無工夫拜客,這便怎麼辦呢?可否請那位林先生屈尊到這裡來?」

  章四爺躊躇道:「那就不知辦得到辦不到。」

  朱湘藩道:「他能來,公使必然優禮款待。」

  章四爺笑道:「你沒工夫去拜他,只怕十號,他倒得來你家道賀。」

  朱湘藩也笑道:「那如何敢當!」

  章四爺見他說話的神情很得意,料是想有人去湊熱鬧,即問肴町的番號。朱湘藩欣然扯下一頁日記紙來,用鉛筆寫了,笑道:「本應奉迎喝杯水酒,因在客中,恐不周到,反見罪佳客。」

  章四爺忙接了,又客氣了幾句,才作別。仍到中澀穀,把話告訴了林巨章,問林巨章的意思怎樣。林巨章道:「我怎好就是這麼跑到使館裡去?一則你在海子輿面前說的話太大,二則你今日不曾親見著海子輿,我就是這麼跑去,不說他看低了我,就是我也太看低了自己。四爺你說,是有些犯不著麼?」

  章四爺還沒回答,忽見下女從裡面出來,向林巨章道:「太太說有事,教我來請老爺進去。」

  林巨章拔起身就往裡走。

  進門即見陸鳳嬌立在門背後,用耳貼在壁上,聽外面說話。見林巨章進來,一把拖到內室說道:「你定要人家來拜你,你就不能先去拜人家的嗎?你是求人,人又不求你,你如何也要拿架子?你這糊塗蛋,真要把我急死了。」

  林巨章也急道:「我們男子在外說話,偏要你管些什麼?我難道就不明白是去求人?」

  陸鳳嬌把手一摔,怒道:「照你說,難道是我管錯了嗎?你的事,是不應該我來管的,你看我可是願意多管閒事的人!你還向我發急,胡說狗屁是這麼亂放。」

  林巨章道:「好,好,罷了,有人客在這裡,不要是這麼鬧,有話等歇再說。」

  說著轉身待向外面走。陸鳳嬌複一把拖住道:「你走向哪裡去?話不說清就走,沒這般容易!你在外面去和人談天快活,說些嘔人的話,教我一個人坐在這裡,慢慢的嘔你的氣,你倒想得好。我沒這麼呆,你不和我說清,看我肯放你去!」

  林巨章只得又賠笑道:「什麼話教我說清呢?」

  陸鳳嬌扭轉身坐著不睬,林巨章道:「我此刻心裡正煩得難過,你不要專一尋著我鬧小孩子脾氣罷!」

  陸鳳嬌翻轉身,猛然向林巨章臉上一口啐道:「誰是小孩子,誰教你討我這小孩子來的?我不曾扭著要嫁你。我生成是這種小孩子脾氣,你才知道嗎?我不是小孩子脾氣,也不跟著你在此受罪了。你自己放明白些,有第二個小孩子,肯來管你的閒事麼?」

  一面說,一面哭著數道:「只怪我自己不好,鬼迷了心肝,專是做好不討好的,也罵不怕,斥不怕。我於今明白你的用心了,你不要站在這裡,心裡煩得難過。你出去陪客開心罷,我沒有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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