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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運機謀白丁報怨 打官司西崽放刁(2)


  這日也是合當有事,熊義正同秦東陽到神田看一個朋友,從朋友家出來,想由神保町坐電車歸家,打裡神保町經過。熊義眼快,早看見了一家小西洋料理店臨街的樓上,坐著一男一女,在裡面吃喝,即指給秦東陽看道:「朝著外面坐的那東西,便是那忘八羔子。你看這個的背影子,不是三小姐是誰呢?」

  秦東陽看了,氣得就要進去,恨不得將那西崽一把抓出來,拳足交加的一頓打死。熊義忙拖住了小聲說道:「不用忙。」

  說著,將秦東陽拉到一個小巷子裡面,說道:「他們兩人做一塊,打起來,人家看了,一男一女,必定知道是一樁姦情事,說開了不好聽。不如設法將小姐調開,再去打那東西。」

  秦東陽道:「如何調得她開呢?」

  熊義道:「不難,等他們出來的時候,我自有法子,將小姐調開走了,你才出頭去打。」

  秦東陽點頭答應。舉眼去看那樓上,見三小姐已立起身,一個下女站在旁邊,好像是吃完了會帳。不一會,男的也起身,轉眼都不見了,大約是下樓來了。果然是男的在後,女的在前,都被酒醉得面紅耳赤的出來。

  只見那男子,拿著一個手巾包,解開洋服胸前的鈕扣,往裡衣口袋裡塞。秦東陽瞥眼見那手巾包,是一條湖色的縐綢,認得是三小姐常用的汗巾,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氣,催著熊義趕急去調開三小姐。

  熊義飛跑轉到三小姐面前,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向三小姐說道:「小姐你怎的還在這裡?害得我哪裡不找到了。鬍子中了風,已昏過去幾次,痛哭流涕的要見小姐的面。哥哥在家裡伏侍,不能出來,托我四處尋小姐。快回去罷,不要耽擱了。」

  說完,不由分說,一把拉了三小姐就走。三小姐雖則聰明,一時也想不到是假的,聽說父親中了風,心中末免也有些難過,糊裡糊塗的,被熊義拉著走。過了一條街,才定了定神,摔開熊義的手道:「拉得我的手生痛,回去就是,何必是這般野蠻做什麼?」

  說著,立住了腳,回頭望了幾望,已轉了彎,不見那西崽了,只得垂頭喪氣的跟著熊義走。秦東陽見熊義已拉著妹子走了,跳出來如猛虎擒羊的,一手抓住了西崽,雨點一般的拳頭,只向他沒頭沒腦的打去。西崽不曾提防,如在夢中的,被打了十幾下,才掉轉身來扭住秦東陽,問什麼事打我。秦東陽也不做聲,只顧打,西崽被打急了,便也回打起來。街上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大堆,第一章書中的譚理蒿,也正在這時候擠在人叢中看。當時扭打的情形,已在譚理蒿口中述了。

  於今且說秦東陽將西崽扭到警察署,因秦東陽不會日本話,警察署特找了個能說英語的巡長,來問秦東陽的事由。秦東陽指著西崽說道:「這東西我也不認識他,他時常在我住的房子左右探頭探腦的,和賊一樣。有時見我家中沒人,便挨進來偷東西。我家中失了幾次衣物,總抓他不著。今日又來我家中,偷了這樣一大包金首飾,恰好在裡神保町遇著了他,因此將他拿了來。請貴局長依法懲辦。」

  說著將一包金器遞給巡長看。巡長問了秦東陽住的地名番號,並姓名歷史,都在歸檔簿上寫了,教秦東陽坐在一旁,回頭也用英語來問西崽。西崽說了幾句英語,忽改口說日本話道:「我姓鮑名阿根,多年在英國人湯姆遜家裡當差,從來不與這人認識。今日我主人差我來神田買食物,並不知他為什麼事,將我在街上絕無理由的扭打。至於這一包金器,原是我妻子的。我妻子的小名叫次珠,你去看那包金器的手巾角上,還繡了她的名字,怎說是偷得他的?我不特不曾到過他家裡,並不知道他姓什麼,住在哪裡。」

  巡長將包金器的手巾角看了看,點頭向秦東陽道:「他說這金器是他妻子的,手巾角上還有他妻子的名字。你有什麼憑據說是你的?」

  秦東陽氣得不知如何說,一時又找不出是自己的憑據來,見巡長是這般問,只急得兩臉通紅。虧得人急智生,忽想起來那些首飾都是去年到日本來的時候,新從上海裘天寶打的,家中還有發票。心中這般一想,登時膽壯起來,向巡長說道:「這金器是我的,憑據很充足。你且問他這金器是哪家銀樓買的,每樣多少重,有沒有那銀樓的發票。手巾上的字,不能做憑據的。」

  巡長問道:「你有銀樓的發票麼?」

  秦東陽道:「我自然有的。你且去問他,看他知不知道。」

  巡長真用這話去問鮑阿根,鮑阿根不慌不忙的答道:「這金器是我妻子自己在上海買的,發票也在我妻子手上;是哪一家銀樓,我卻不曾向我妻子去問。好在我妻子現在日本,你不信,我可寫封信去,接她來一問便知道了。」

  巡長喜道:「你妻子既在這裡更好了,你快說你妻子住在什麼地方,我這裡派人去傳來。」

  鮑阿根道:「借紙筆給我,寫封信去,教她帶發票來。」

  巡長帶鮑阿根到一張寫字臺跟前,抽出張紙來,教鮑阿根寫。鮑阿根從身邊摸了一會,摸出一封皺作一團的信來,鋪在寫字臺上看了會,照著上面寫的地名在紙上寫了;正待將原由寫出,教三小姐不要避嫌,立刻帶發票來承認一句,救自己的顏面,免得丟人。可憐鮑阿根是個當西崽的人,能讀了多少書,寫得來多少字?拿著筆將三小姐寫信給他,信封上注的地名照樣寫了,低頭思索心中的意思,這些字如何寫法?

  巡長見紙上寫的地名,和剛才秦東陽說的一絲不錯,不覺詫異問道:「你妻子也是住在這地方,也姓秦嗎?」

  鮑阿根點頭道:「我妻子不姓秦姓什麼?」

  巡長道:「你寫,我去問問他看。」

  說著,走到秦東陽跟前問道:「這姓鮑的說他妻子也姓秦,所寫的地名就是你家裡,這事情怎麼講?你家中有些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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