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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論因果老衲識前身 顯神力英雄遭暗算(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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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達聽了這幾句誇大的話,果然有些氣餒。心想霍元甲並不長著三頭六臂,我的手腳又不曾被人縛住;莫說我還練了半輩子的武藝,便是一點兒武藝不會的人,也不能說不到三步,一定可以把他打倒。莫不是霍元甲會些法術,有隔山打牛、百步打空的本領?我倒得仔細提防他。聽說大凡會法術的使用法術,越遠越好,叫做顯遠不顯近。我憑著本身的能耐,搶到他身邊,使他用不著法術,看他如何能在三步之內打倒我?張文達自以為這主意很好,誰知這次失敗,就吃虧打錯了這主意。霍元甲何嘗有什麼顯遠不顯近的法術?倘若張文達不這麼作想,動手時專求閃避,霍元甲不見得有如願相償。 霍元甲說完了話,自行脫下身上長袍,順手遞給劉震聲;盤好了頂上辮發,正色對張文達道:「你來呢還是我來呢?」張文達因恐怕霍元甲動手就使用法術,毫不遲疑的答道:「我來。」說罷伸直兩條又粗又長的臂膀,直上直下的向霍元甲猛衝過來。霍元甲不但不閃避,反直迎上去。果然僅踏進兩步,只見霍元甲並不招架,右手直搶張文達咽喉,左手直撩下部。張文達胸前衣服,被霍元甲一手扭住了,先往懷中一帶;張文達仗著力大,將胸脯一挺,不料霍元甲已乘勢往前一推,怎經得起霍元甲那般神力,一步也來不及倒退,已仰面朝天倒在臺上。 霍元甲跟進一步,用腳尖點住張文達胸膛,右手握起拳頭在張文達面上揚著說道:「張文達呀張文達,我屢次勸你打消報復的念頭,並且再三解釋你的徒弟在我手裡栽觔鬥,是由他自討沒趣。你偏不相信,定要當著許多外國人,顯出我們中國人勇於私鬥的惡根性來。你就把我打輸了,究竟於你有甚麼好處?此刻我若不因你是一個中國人,這一拳下來,你還有性命沒有?這次且饒了你,去罷!」說畢,一伸手就和提草人似的,將張文達提了起來,往內台一推。真是作怪,張文達一到霍元甲手上,簡直和失了知覺的人一般,被推得兩腳收煞不住,連爬帶跑的直撞進內台去了。 滿場看客看了霍元甲這種神勇,一個個禁不住跳起來吼好,就像是發了狂的。霍元甲從容穿好了衣服,帶了農劉兩人下臺。這擂臺既是張文達做台主。張文達一被打敗,擂臺便跟著被打倒了。一般看客知道沒有可看的了,都紛紛起身,大家圍擁著霍元甲擠出會場。中有一大部分人,因欽佩霍元甲的本領,不捨得分離;一路歡呼踴躍的,送到四馬路寓所,才各自散去。 這夜有上海教育界的一班人,特地備了酒席,為霍元甲慶祝勝利。在座的人,無不竭力恭維霍元甲的本領,各人都勸霍元甲痛飲幾杯。 霍元甲歎道:「承諸公的盛情,兄弟非常感激,不過兄弟覺得打翻一個張文達,不值得諸公這麼慶祝。若是奧比音敢和我較量,我敢自信也和打張文達一樣,在三步之內將他打倒,那才是痛快人心的事。可惜張文達是一個中國人!我常自恨生的時候太晚了,倘生在數十年以前,帶兵官都憑著一刀一槍立功疆場;我們中國與外國打起仗來,不是我自己誇口,就憑著我這一點兒本領,在十萬大軍之中,取大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現在打仗全用槍炮,能在幾裡之外把人打死;縱有飛天的本領,也無處使用。下了半輩子苦功夫,才練成這一點能耐,卻不能為國家建功立業;那怕打盡中國沒有敵手,又有什麼用處?」 座中有一個姓馬的說道:「霍先生說現在槍炮厲害,能在幾裡以外把人打死,事實確是不錯。不過槍炮雖然厲害,也還得有人去使用他。若使用槍炮的人,體力不強,不耐久戰,槍炮也有失去效力的時候。槍炮是外國發明的,我們中國雖是趕不上;但假使全國的人,體格都強壯會武藝,槍炮就比較外國差些,到了最後五分鐘決勝負的時候,必是體格強壯會武藝的佔便宜。日、俄兩國陸軍在遼東大戰,日軍其所以能得最後勝利,一般人都承認是因為日本人會柔道;在肉搏的時候,一個日本人能敵兩三個俄國人。可見槍炮儘管厲害,兩軍勝負的關係,還在體力。 「並且我覺得外國人迷信科學,各種科學的唯一目的,是求人生的享受。科學越是發達,人生安享的程度便越增高。凡是過於安享的人,體格必不能特別的強壯。平日利用槍炮的心思太甚,對於肉搏絕不注意。我中國槍炮既不如人,倘若又沒有強壯的體格,和善於肉搏的武藝,萬一和外國人打起仗來,豈不更是沒有打勝仗的希望嗎? 「我們江浙兩省人的體格,在全國各行省中,算是最脆弱的了。我等在教育界做事的人,都認定是關係極重大的一件事。此刻各級學校多注重體育,也就是想改良一般學生的體質。無如所用的體育方法,多是模仿外國的。我不是說外國的體育方法不好,但是太感覺沒有研究的趣味。無論那種學校的學生,對於體操,除卻在上操場的時候,共同練習最短的時間而外,誰也不肯在自習的時間,研究或練習體操。有許多教會學校和大學校,簡直連上操場的時間都沒有。足球、網球等運動方法,雖也于體質有強壯的效力,然而不是普遍的。 「自從霍先生到上海來擺擂臺,我們就確認我國的拳術,有提倡的價值,及提倡的必要。在霍先生未到上海以前,我等非不知道我國有最精良的拳術,可以提倡。不過那時覺得我國拳術的門戶派別太多,我等不曾研究過的人,不知道究竟應該提倡那一種。要物色一個教師,很不容易。難為霍先生的本領超群,加以威名震全國;有先生出面擔任提倡教授,可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我等近來經屢次計議,準備組織一個教授武藝的專門學校,要求霍先生擔任校長。我等並知道農先生威名雖趕不上霍先生,只是武藝也高明的了不得,尤其是中西文學都極好。我等計劃的這專門學校,要想辦理得有好成績,非求農先生出來同負責任不可。霍先生的高足,得多聘幾位來擔任教授。兩星期以前,我等曾和農先生商量,知道霍先生因祖傳的家法,不許以迷蹤藝傳授給異姓人;已寫信去天津,要求家長許可破例傳授。不知現已否得了許可破例的回信?」 霍元甲說道:「兄弟對於拳腳功夫,雖說略知一二,但是辦學校及應如何提倡、如何教授?我是完全不懂。這事不辦便罷,要辦就得求農爺承認當校長,兄弟僅能聽農爺的指揮。要我如何教,我就如何教。至於學校裡應聘幾位教習,兄弟當然可以負責任去聘請。兄弟除震聲而外,並沒有第二個徒弟。便是震聲,也不過名義上是我的徒弟,實際並不曾傳授他迷縱藝的法門。其所以沒有徒弟,就是為家法有不傳異姓的限制。 「前次寫信回家向敝族長要求,近已得回信。敝族人為這事已開了一次全族會議,對破例的事,仍是不能允許。不過對於兄弟一個人的行為意去,已許自由,不論將迷蹤藝傳給什麼人,族人不照家法追究。其他霍姓子弟,不得援此為例。倘第二個姓霍的破例,還是要按法懲辦的。敝族祖先當日訂下這嚴厲的家法,卻不是自私;為的是怕教授了惡人,受徒弟的拖累。對本家子弟,一則容易知道性情,二則有家規可以限制子弟的行動。於今辦學校,目的是在求武藝能普遍,不在造就登峰造極的好漢。並且既稱為學校,學生便與尋常的徒弟不同,將來斷不至有受拖累的事,所以兄弟敢於破例擔任教授。」 教育界的人,聽了霍元甲這番話,自然很滿意。從這日起,便大家計劃進行,創辦一個專教武術的機關,名叫精武體育會;推農勁蓀當會長,霍元甲劉震聲當教習。因慕霍元甲聲名入會的,確是不少;只是肯認真練習武術的,雖以霍元甲的號召力,還是不多。霍元甲自精武體育會開辦後,身體不免勞頓;因家事又受了憂慮,以致胸內疼痛的病又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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