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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蓬菜僧報德收徒弟 醫院長求學訪名師(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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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這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是這種道理。我昨日看先生打了數十針,沒有一次抽出針來,針眼出血,我在懷疑,不知什麼方法,一次也不刺破血管,大約也是因針尖不鋒銳的關係。」 黃石屏笑著搖頭道:「不刺破血管,卻另有道理,與針尖利鈍不相干,尖雖不甚鋒銳,然不碰在血管上面則己,碰著絕無不破之理!因為血管不能避讓,倘若這針尖連血管都刺不破,卻如何能刺進皮膚呢?」 院長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血管是很薄的,全身都佈滿了。究是什麼道理能不刺破呢?」黃石屏道:「你們西醫最注重解剖,應該知道人身上有多少穴道。」院長搖頭道:「我西醫雖注重解剖,但是並不知道這穴道的名詞。在上海倒曾聽得中國朋友說過,中國拳術家有一種本領,名叫點穴。據說人身上有若干穴道,只要在穴道上輕輕一點,被點的人還不感覺,甚至便受了重傷,或是昏倒過去。我心裡不承認有這種奇事,不知道先生所說的穴道,是不是拳術家點穴的穴道?」 黃石屏道:「我所說的穴道,也包括拳術家點穴的穴道在內。拳術家的穴道少,我打針的穴道多;只要穴道不曾打錯,無論用什麼針打下去,是絕不會出血的。如果出血,便是打錯了穴道。」院長思索了一會,正待再問,只見外面又來了就診的人,黃石屏說了句對不起,走過對面廂房診病去了。 這院長自聽了黃石屏這番聞所未聞的言語後,心裡欽佩到了極點,第三天又跟著雪羅來,希望能和黃石屏多談。無奈門診的病人太多,他在上海開設了二十多年的醫院,從來沒有一天有這般擁擠的。一個醫院的號召力量,還遠不如黃石屏個人,即此可以想見針法的神妙了。雪羅的贄瘤,也只四天就完全好了。 雪羅對這院長說道:「黃醫生的門診二元二角,此外並無其他費用,也不要花藥費,四次僅花了八元八角;這麼重要的病症,只這點兒小費,就完全好了,又不受痛苦,怪不得一般病人都到黃醫生那裡去!若是住醫院割治,至少也得費五百元,還不知有不有生命危險?」院長點了點頭道,口裡不說什麼,心裡想跟黃石屏學針的念頭,越發堅決了。 雪羅的病既好,自然不再到黃石屏診所來,院長只得獨自來找黃石屏談話。這日恰好遇著就診的略少,院長深喜得了機會;黃石屏也因這院長為人很誠篤,願意和他研究,將他邀到樓上客廳裡坐談。黃石屏一面吸著大煙,一面陪他談話。 這院長問道:「你那日說人身穴道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診病的把話頭打斷了。為什麼打中了穴道,便不出血呢?」黃石屏笑道:「不是打中了穴道不出血,是打去不出血的地方就是穴道。」院長道:「人身上血管滿布,如何知道這地方打下去會不出血呢?」 黃石屏笑道:「這便不是容易知道的一回事。我們學打針的時候,所學的就是這些穴道,發明這針法的古人,是不待說完全明瞭血管在全身的佈置,所以定出穴道來,那一種病,應打那一個穴道,針應如何打法,規定了一成不變的路數。我們後學的人,只知道照著規定的著手,從來沒有錯誤過,並且從來沒有失效的時候。 「至於古人如何能這樣發明,我現在雖不能確切的知道,但可以斷定絕對不是和西醫一樣,以分由解剖得來的。因解剖的是死人,與活著的身體大不相同,不用說一死一生的變化極大,冷時的身體與熱時的身體,都有顯明的變化;即算你們西洋人拚得犧牲,簡直用活人解剖,你須知道被解剖的人,在解剖時已起了變化,與未受痛苦時大不相同了。若用解剖的方法定穴道,是絕不可靠的。」院長道:「不用解剖又如何能知道?」黃石屏笑道:「我剛才說的用解剖不能定穴道,當然留傳下來的穴道,不是由解剖得來的。至於不用解剖,用什麼方法,這道理我們中國人知道的多,便是不知道的,只要對他說出來,他一聽就能瞭解。若對你們專研究科學,及相信科學萬能的西洋人說,恐怕不但不瞭解,並不相信有這麼一回事。」 這院長說道:「你說出來我不瞭解,容或有之,相信是很相信的,因我早已相信你這個人,不至隨口亂說。」黃石屏道:「你相信就得了。你知道我中國有一種專門修道的人麼?這種人專在深山清靜的地方,信煉道術,不管世間的一切事,也不要家庭。」院長點頭道:「這種修道的人,不但中國有,歐洲各國都有。」 黃石屏驚訝道:「歐洲各國都有修道的嗎?你且說歐洲各國修道的,是如何的情形。」院長道:「歐洲各國修道的,是住在教會裡面,不大和外人接近,每日做他們一定的功課,他們另有一種服裝,與普通教會裡的人不同,使人一望就認識。」黃石屏道:「我中國修道的,和這種修道的不同。中國修道的人,修到了相當的程度,便能在靜坐的時候,看出自己身上血液運行的部位,人身穴道的規定,就是得了道的古人發明出來的。」 院長說道:「我相信有這道理,你那日說,你打針的穴道,包括拳術家點穴的穴道在內,那麼拳術家點穴的穴道,你是知道的了?」黃石屏道:「這是很簡單的玩意兒,怎麼不知道。」院長道:「果然能使被點穴的人,不知不覺的受了重傷,或是昏倒在地麼?」 黃石屏道:「能點穴的當然如此,豈但使人不知不覺受重傷和昏倒,便是要被點的人三天死,斷不能活到三天半;要人啞一個星期,或病一個星期,都只要在規定之穴道上點一下,就沒有方法能避免。不過古人傳授這種方法,是極端慎重的,非宅心忠厚仁慈的,絕不肯傳授。這種方法,只能用在極兇惡橫暴的人身上。」院長道:「你既知道這些穴道,自應該知道點穴法。」黃石屏道:「不知道點穴,怎能知道打針?」 院長思量了一會說道:「你說的話,我是極相信的,不過我不相信果有這種事。承你的好意,認我做個朋友,你可不可以將點穴的事,試驗給我看看?」黃石屏道:「這是不好試驗的。因為沒有一個可以給我點的人,憑空如何試驗?」院長道:「就用我的身體做試驗品不行嗎?」黃石屏笑道:「我和你是朋友,怎好用你的寶貴身體,當點穴的試驗品。」院長道:「這倒不算什麼。我們西洋人為研究學術,犧牲性命的事,在所都有;我為研究這點穴的道理,就犧牲性命也情願,請你不用顧慮。」黃石屏道:「你犧牲個人的性命,如果能把點穴的方法研究成功,那還罷了。於今當試驗品犧牲了,豈非笑話?」 院長道:「不是除了點死,還有許多點法嗎?請你揀最輕的試驗給我看。最輕的應驗了,重的當然也是一般的應驗。」黃石屏笑道:「你不怕吃苦麼?這穴道不點則已,點了是沒有好受的,我雖不曾被人點過,也不曾點過旁人,但是我學的時候,就確實知道被點的人,難受到了極點。越是輕微的越不好受,倒是重的不覺得,因為重的失了知覺,有痛苦也不知道。」院長道:「我不怕吃苦,無論如何痛苦,我不僅能受,並很願意受,請你今日就點我一下罷!」不知黃石屏怎生回答,且俟第七十五回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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