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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朱伯益演說奇異人 陳樂天練習飛行術(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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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那老頭的脾氣,比少年人還來得急躁,見韓春圃說了這些挖苦話,打馬就跑,那裡肯罷休呢?竟追上來將幾輛鏢車阻住,不許行走。韓春圃打馬就跑,並非逃躲,不過以為離遠一點兒,免得再費唇舌,做夢也想不到老頭公然敢將鏢車阻住。這樣一來,再也不能忍耐不與他計較了。勒轉馬頭,回身來問老頭,為什麼阻住鏢車不放?老頭仍是怒不可遏的說道:『你太欺負人了,你欺我年老筋力衰,我倒要會會你這個年不老,筋力不衰的試試看。』 「韓春圃看老頭這種舉動,也就料知他不是等閒之輩。但是韓春圃在這條路上走了好幾年的平安鏢,藝高人膽大,那裡把老頭看在眼裡。接口說道:『好的,你要會會我,我在這裡,只問你要怎生會法?』老頭道:『我也隨你要我怎生會,我就怎生會,馬上步下,聽你的便。我若會不過你,你可憐我,我沒得話說。倘若你會不過我,那時我也要可憐你了。』韓春圃道:『我會不過你,從此不吃鏢行飯,不在這條路上行走。我們就是步下會罷。』韓春圃要和他步下會,也有個意思:因見那一群騾馬當中,有一匹很好的馬,老頭是做騾馬生意的人,騎馬必是好手,恐怕在馬上占不了他的便宜;步下全仗各自的兩條腿健朗,方討得了便宜。看老頭走路很像吃力的樣子,和他步戰,自信沒有吃虧之理。老頭連忙應道:『步下會很好,你背上插的是單刀,想必是你的看家本領,我來會你的單刀罷。』 「韓春圃的刀法,固是有名,在新甘陝三省享盛名,就是憑單刀得來的。只是刀法之外,還仗著插在背上的那把刀,是一把最鋒利無比的寶刀;略為次一點兒的兵器,一碰在這刀口上,無不削為兩段;被這刀削壞了的兵器,也不知有多少了。老頭說要會他的單刀,他正合心意,實時抽出刀來。看老頭不慌不忙的,從褲腰帶上解下一根尺多長的旱煙管,形式分兩彷佛是鐵打的,然不過指頭粗細。韓春圃準備一動手,就得把這旱煙管削斷,使老頭吃一驚嚇。那知道動起手來,旱煙管削不著,倒也罷了,握刀的大梅指上,不知不覺的,被煙斗連敲了兩三下;只敲得痛不可忍,差不多捏不住刀了。虧他見機得早,自知不是對手,再打下去,必出大笑話。趁著刀沒脫手的時候,急跳出圈子拱手說道:『老英雄請說姓名,我實是有眼不識泰山,千乞恕我無狀。』老頭這才轉怒為喜,哈哈笑道:『說什麼姓名!你要知道,有名的都是飯桶;不是飯桶,不會好名,你走罷。』 「韓春圃自從遇了這老頭以後,因曾說了打不過不再保鏢的話,就搬到吉林來住家,手邊也積蓄了幾萬兩銀子的財產業。與幾個大商家合夥做些生意,每年總得賺一萬八干進來;二十年來,約莫有五六十萬兩了,在吉林可算得是一家巨富。生性最好結交,有錢更容易結交。韓春圃好客的聲名,早已傳遍東三省了。不過他近年因時常發些老病,抽上了幾口大煙,武藝只怕久已不練了。但是遇了有真實本領的人,他還是非常尊敬;迎接到家裡款待,一住三五個月,臨行整百的送盤總,是極平常的事。 「我與他的交情,已有二十年了。承他沒把我當外人,做生意的事,多喜和我商量。我也竭心力替他計算。依他多久就要請我去他家管賬,我因這邊的生意,有三四成是我自己的,絆著不能分身,只好辭了他不去。他抽大煙的房間,在他睡房隔壁;他前年還買了一位年輕的姨太太,所以抽大煙的房間裡,輕易不讓外客進去。他知道我一則年紀老了,二則也不是無義氣,不正派的朋友,有生意要請我去商量的時候,多是邀我到那房裡坐談。便是他那新姨太也不避我,因此我才敢不要門房通報,自走進去。 「剛走到中門,裡面的老媽子已經看見我了,連忙跑到韓大爺房門口去報信,只聽得韓大爺很豪爽的聲音說道:『朱師爺來了嗎?好極了,快請進來。』那老媽子回轉身來時,我已到了房門口。韓大爺起身迎著笑道:『你來得正好,我方才知道這位陳師傅也是住在你那客棧裡,這是毋庸我介紹的。』勢利之心,誰也免不了,陳樂天在我客棧裡住了一個多月,我實在有些瞧不起他的意思。此時因他在韓大爺房中,又聽得說韓大爺如何敬重他,我心裡便不知不覺的對他也生了一種欽敬之念。當即笑答道:『陳爺是我棧裡的老主顧,怎用得著大爺的介紹。』說著即回頭問陳樂天道:『陳爺和韓大爺是老朋友嗎?』陳樂天搖頭笑道:『何嘗是老朋友,昨夜三更時分才會面。承他不棄,把我當一個朋友款待。我也因生性太懶,到吉林住了三四十日,連近在咫尺的韓大爺都不認識。虧得昨夜在無意中和他會了面,不然真是失之交臂了。』我聽了這話,趁勢問韓大爺道:『大爺從來起更後就安歇,怎麼昨夜三更時分,還能與陳爺會面呢?』 「韓大爺大笑道:『說起來也是天緣湊巧,我一生好結交天下之士,合該我有緣結交這位異人。我這後院的牆外,不是有一座小山嗎?原是朝著那小峰建造的。每逢月色光明的時候,坐在後院中,可以望見山峰上的月色溶溶,幾顆小樹在上面婆娑弄影;有時立在山峰下視,這後院中的陳設,也歷歷可數,那山恍如就是這所房子的屏障。後來因有人說,在山峰上可以望見後院,不大妥當;恐怕有小人從山上下來,偷盜後院中的東西。勸我築一道圍牆,將一座小山圍在裡面,也免得有閒人上山,侵害山上草木。我想也好,築一道圍牆,觀瞻上也好一點,因此就築了一道丈高的圍牆,自從築成那道圍牆之後,這山上除了我偶然高興,走到上面去玩玩之外,終年沒有一個外人上去。 「『昨夜初更過後,我已上床睡了,一覺醒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忽覺得肚中脹痛,咕嚕咕嚕的響個不了。我想不好了,必是白天到附近一個紳士家吃喜酒,多吃了些油膩的東西,肚中不受用,隨即起來到廁所裡去大解。去廁所須從後院經過。大解後,回頭因見院中正是皓當月當空,精神為之一爽;便立在院中向山峰上望著,吐納了幾口清氣。陡見照在山上的月,彷佛有一團黑影,上下移動。我心裡登時覺得奇怪,暗想若不是有什麼東西懸在空中,如何會有這一團黑影照到山上呢?遂向空中望了一望,初時並沒有看見什麼;再看山上的黑影,忽上忽下的移動了一陣,又忽左忽右的移動起來。越看越覺得仔細,好像是有人放風箏,日光照在地下的風箏影一樣。此時已在半夜,那有人放風箏呢?並且這山在圍牆之內,又有誰能進來放風箏呢? 「『我心裡如此猜想,忽然黑影不見了。我捨不得就此回房安歇,仍目不轉睛的向山上看著。一會兒又見有一團黑影,從東邊飛到西邊,但並不甚快,不似鳥雀飛行的那般迅速。這樣一來,更使我不能不追尋一個究竟。從後院到山上,還有一道小牆,牆上有一張門,本是通山上的。我也來不及回房取鑰匙,急忙將鎖扭斷,悄悄的開門走上山去。走不到十來步,就看見那團黑影,又從西邊到東邊去了。在院中的時候,被牆頭和房檐遮斷了,只能看見山上黑影,不能看見黑影是從那裡來的;一到山上,立時看見這位陳師傅,簡直和騰雲駕霧的一樣,從西邊山頭飛過東邊山頭。 「『我在少年時候,就聽得說有飛得起的人;只是幾十年來,盡力結交天下豪傑之士;種種武藝,種種能為的人,我都見過,只不曾見過真能飛得起的人。縱跳功夫好的,充其量也不過能跳兩丈多高,然是憑各人的腳力,算不得什麼。像陳師傅這樣,才可算得是飛得起的好漢。我當時看了也不聲響,因為一發聲出來,恐怕就沒得給我看了。尋了一處好藏身的所在,將身體藏著偷看。果見陳師傅飛到東邊山頭,朝著月光手舞腳蹈了一陣,好像從懷中取出一個紙條兒,即將紙條兒對月光繞了幾個圓圈,頃刻就點火把紙條兒燒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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