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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李祿賓兩番鬥惡道 孫福全初次遇奇人(2)


  蓋三省說話的當兒,徒弟中已有一個跑到裡面,將蓋三省平日慣用的單刀提了出來,即遞給蓋三省。蓋三省接在手中,將刀柄上的紅綢繞了幾下,用刀尖指著李祿賓說道:「看你慣使什麼是什麼,我這裡都有,你只說出來,我就借給你使。」幾個徒弟立在旁邊,都望著李祿賓,彷佛只等李祿賓說出要使什麼兵器,就立刻去取來的樣子。

  李祿賓卻望著孫福全,其意是看孫福全怎生表示。孫福全並不對李祿賓表示如何的神氣,只很注意的看著蓋三省接刀握刀,用刀指人的種種姿勢,隨即點了點頭笑道:「你們都把我的話聽錯了,既然不依我的勸告,定要較量,我們原是為要較量而來,誰還懼怯嗎?」旋說旋對李祿賓道:「我們不曾帶兵器來,只好借他們的使用。」李祿賓道:「借他們的使用,但怕不稱手。」孫福全遂向那幾個徒弟說道:「你們這裡的兵器,那幾樣是我這師兄弟用得著的,我不得而知。刀搶劍戟,請你們多拿幾件出來,好揀選著稱手的使用。」幾個徒弟聽了,一窩蜂的跑到裡面去了。

  不一會,各自捧了兩三件長短兵器出來,擱在草地上,聽憑李祿賓揀選。李祿賓看那些捧出來的兵器,都是些在江湖上賣藝的人,擺著掙場面的東西,竟沒一件可以實用的。不由得笑了一笑搖頭道:「這些東西我都使不來。」蓋三省忍不住說道:「並不是上陣打仗,難道怕刀鈍了殺不死人嗎?你不能借兵器不稱手為由,就不較量。」

  李祿賓忿然答道:「你以為我怕和你較量?像這種兵器,一使勁就斷了,怎麼能勉強教我使用。你若不信,我且弄斷幾樣給你看看。」說時順手取了一條木槍,只在手中一抖,接著喀喳一聲響,搶尖連紅纓都抖得飛過一邊去了,便將手中斷槍向地上一摜道:「你們這種兵器教我怎麼使,我與其用這種枯脆的東西,不如用我身上的腰帶,倒比這些東西牢實多了。」即從腰間解下一條八九尺長的青綢腰帶來,雙手握住腰帶的中間,兩端各餘了三四尺長,拖在草地上說道:「你儘管劈過來,我有這兵器已足夠敷衍了,請來吧!」

  蓋三省急圖打敗李祿賓泄忿,便也懶得多說,一緊手中刀,就大踏步殺將進來。李祿賓仍舊用八卦掌的身法,只往旁邊溜跑,也不舞動腰帶。蓋三省這番知道萬不能再跟著打盤旋,滿想迎頭劈下去,無奈李祿賓的身法步法都極快,不但不能迎頭劈下,就是追趕也追趕不上;一跟著追趕,便不由的又打起盤旋來了。這番李祿賓並不等待蓋三省跑到頭暈眼花,自蹲下去,才跑了三五圈,李祿賓陡然回身將腰帶一抖。腰帶即纏上了蓋三省握刀的脈腕,順勢往旁邊一拖,連人帶刀拖的站立不住,一腳跪下,雙手撲地,就和叩頭的一樣。

  李祿賓忙收了腰帶,一躬到地笑道:「叩頭不敢當。」孫福全道:「這是他自討苦吃,怨不得我們,我們走吧!」一面說,一面拖著李祿賓走出了廟門,回頭看那幾個徒弟,都像要追趕上來。蓋三省已跳了起來,向那些徒弟搖手阻止。孫李二人出了那廟,因想打聽蓋三省敗後的情形,仍在客棧裡住著,隨時打發人到廟裡去探聽。不過兩日,滿吉林的人多知道蓋三省就因兩次敗在李祿賓手裡,無顏在吉林居住,已悄悄的到哈爾濱去了。

  孫福全笑向李祿賓道:「我們這次到吉林真喪德不淺,蓋三省在此好好的地位,就為你打得他不能立腳,他心裡也不知道如何怨恨你我兩人。」李祿賓道:「誰教他一點兒真實本領沒有,也享這麼大的聲名呢!」孫福全歎道:「這話卻難說,真實本領有什麼界限,我們自以為有一點兒真實本領,一遇著本領比我們高一點兒的,不也和蓋三省遇了我們一樣嗎?不過他不應該對人瞎吹牛皮,為人也太不機靈了。較拳是那麼跌了一跤,還較什麼傢伙呢!不是自討苦吃嗎?」李祿賓道:「我們已把他打跑了,此地無可流連,明日就動身回北京去罷?」

  孫福全連道很好,二人決定在次日離開吉林。只是次日早起,正安排吃了早餐啟程,客棧裡的茶房,已來關照各客人到飯廳裡吃飯。孫李兩人照例走到飯廳上,坐著連日所坐的地方,等待茶房送飯來吃。不料好一會不見送來,同席的都等焦急起來了,大聲問為什麼還不送飯來。只見一個茶房走過來陪笑說道:「對不起諸位先生,不知怎的,今早的飯不曾蒸熟,竟有一大半是生米,只得再扛到廚房裡去蒸,大概再等一會兒就能吃了。」眾旅客廳茶房說明了緣因,也都覺得很平常的,無人開口了。

  孫福全獨覺得很奇特的樣子問那茶房道:「飯既還有一大半是生米,難道廚房不知道嗎?怎麼會教你們開飯呢。」茶房答道:「可不是嗎?我們也都怪廚房裡的人太模糊了,連生米也看不出來。廚房裡人還不相信有這麼一回事,及至看了半甑生米,才大家詫異起來;說今早的飯,比平日還蒸得時候久些,因幾次催促開飯,只為十四號房裡的客人沒起床,耽延的時刻很久。後來恐怕誤了這些客人的正事,不能等待十四號房裡的客人起床。然已足足的多等了一刻鐘,而何還有這半甑生米呢?這不是一件奇事嗎?」

  孫福全問道:「十四號房間不是我們住的二十號房間對過嗎?那裡面住的是一個幹什麼事的客人?我在二十號房間住了這幾日,每日早起總聽得茶房在他門外,敲門叫他起床;今早也聽得連叫了三次,只是沒聽得裡面的客人答應。何以那客人自己不起來,每早要人叫喚呢?」

  這茶房現出不高興的神氣,搖頭答道:「誰也不知道他是幹什麼事的,到這裡來住了一個月了,不見他拿出一個房飯錢來。我們賬房先生去向他催討,他還鬧脾氣,說我住在你這裡又不走,你儘管來催討做什麼呢?我臨行的時候,自然得歸還你的房飯錢,一文不欠,方能走出你這大門。賬房先生素來不敢得罪客人,也不知道這客人的來頭;見他這麼說,只得由他住下來,近來絕不向他催討。不過我們當茶房的人,來來往往的客人,兩隻眼裡也見得不少了。這人有沒有大來頭,也可以看得幾成出來。不是我敢說瞧不起人的話,這位十四號房間裡的客人,就有來頭,也沒有大了不得的,只看他那怪模怪樣便可知道了。」

  孫福全笑問道:「是如何的怪模怪樣?」茶房道:「孫爺就住在他對門房裡,這幾日一次也不曾見過他嗎?」孫福全道:「我不認識他,就會見也沒留意,你且說他是如何的怪模樣。」茶房道:「這客人的年紀,大約已有五十來歲了,滿臉的黑麻,好像可以刮得下半斤鴉片煙的樣子;頭上歪戴著一頂油垢不堪的瓜皮帽,已有幾處開了花。一條辮子,因長久不梳洗,已結得彷佛一條蜈蚣,終日盤在肩頭上,一個多月不曾見他垂在背後過。兩腳趿了一雙塌了後跟的舊鞋,衣服也不見穿過一件乾淨整齊的。像這種模樣的人,還有什麼來頭嗎?」

  孫福全又問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名字?是那省的人?來這裡幹什麼事的?既在此住了一個多月,你們總該知道。」茶房道:「他說姓陳名樂天,四川寧遠府人,特地到這裡來找朋友。問他要找的朋友是誰,他又不肯說。」孫福全道:「他來時也帶了些行李沒有呢?」茶房道:「行李倒有不少,共有八口大皮箱,每口都很沉重。我們都疑心他箱裡不是銀錢衣服,是虛假騙人的。」

  孫福全還想問話,只見又有一個茶房走過來說道:「真是怪事,今早這一甑飯,無論怎樣也蒸不熟。」孫福全聽了,即問那茶房是怎麼一回事。那茶房笑道:「我們賬房先生說,大概是廚房裡得罪了大叫化,或是走江湖的人,使了雪山水的法術,一甑飯再也蒸不熟。方才扛進去蒸了兩鍋水,揭開甑蓋看時,一點兒熱氣也沒有,依然大半甑生米;只得換了一個新甑,又添水加火來蒸。直蒸到現在,就和有什麼東西把火遮隔了,始終蒸不透氣。此刻賬房先生正在廚房裡盤問,看在這幾日內有沒有叫化上門,及和外人口舌爭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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