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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服仙丹決計收徒弟 出王邸飛箭殺追兵(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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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吳二爺緊閉雙目,立著不動,明知自己雙眼既不能睜開,想動手打出重圍是辦不到的。逆料眾人當中,沒有了不得的武藝,身上就給他們打幾下,也不至受如何的損傷,只運起全身的氣功來,聽憑眾人擺佈。眾人見吳二爺閉目不動,果然爭著上前,拳足交下,初打時並不覺得有異,打踢了幾十下之後,動手的才不由的叫起苦來。 原來揮拳的,拳頭忽然腫得和碗口一般大,踢腳的腳骭腫得和吊桶一般粗,並且麻木得如失了知覺。那些還不曾打著吳二爺的看了,才知道是這般打不得,登時改變了方法,揪住吳二爺的辮發,拖翻在地;打算用力大的人,將他按住,拿帶來的石灰袋,壓塞七孔,使他不能通呼吸,便不愁悶不死他。 吳二爺以為他們只是用拳腳敲打,但須把氣功運起來,使自己皮膚中發生反射抵抗,已足對付了。誰知他們竟下這種毒手!吳二爺兩眼原已痛的不能睜開,只聽得壓在身上的人喊拿石灰包來,才覺得是這般聽憑他們擺佈不妙,但是想掙扎起來,壓在身上的人,那裡肯放鬆半點呢?任憑吳二爺的內功好到如何程度,怎奈年紀大了,沒有持久的力量。這邊人多,可以替換著動手。吳二爺幾下不曾掙扎得起,就只好咬緊牙關等死,便是氣功也提不起來了。 他表弟看了這危急情形,只得跑出來向眾人說道:「你們都是些年輕力壯的人,似這般以多勝少,就把他這個老頭兒處死了,也算不得你們有本領!並且你們都是本地方人,果然打出了人命,有誰能脫的了干係。」 眾人中為首的出來答話道:「我們不預備和他打一場人命官司,也不到這裡來了。京兆人誰不知道他吳二爺是個好漢,好漢出門被人家打死了,照例只當是打死了一隻狗。」他表弟道:「這是什麼話?你們若憑證人說好了比武,個對個打死人,自然打不起官司,告不成狀。於今你們一百多個精壯漢子,群毆一個年逾花甲的老頭,還用石灰袋將他的雙眼弄壞,你們自問天良說得過去麼?」他表弟從來老實不會說話,這回情急無奈,逼得說出這些話來,卻發生了效力。眾人既覺悟了是這麼打出人命來,免不了受累。 再看吳二爺已昏死過去了,只嚇得一窩蜂逃跑。他表弟見他昏死在地,也嚇得什麼似的,連忙教家裡人拿姜湯來灌救,姜湯還不曾取來,只見吳二爺已張開兩眼,一面用手揉著,一面說道:「老弟請過來攙扶我一下,我這番吃了這種大虧,不恨別的,只恨我自己為什麼不收幾個徒弟,以致這麼年紀出門,還是單身一個人。若有徒弟,那怕他們再來多些,我也不至吃這般結實的虧。」 他表弟道:「這些混帳東西也太可惡了!邀集一百多人來打一個人,若不指名去告他們,他們也太把我們當好欺負的了。好在他們為首幾個人的姓名居處,我都知道。這回事是因我家鬧出來的,打官司需用的錢,便要我賣田當地,我也情願拿出來,只要出了這口惡氣。」邊說邊攙扶吳二爺起來。 吳二爺搖著頭說道:「這有什個官司可打,在你看起來,以為他們一百多人來打我一個,算是欺負我;在我卻以為他們越是來的人多,越是瞧得起我。我若是存心畏懼他們的,你既經指點我,教我走後門暫且避開一步,我何妨依你的避開呢。為的是不情願示弱,那怕就被他們打死了,我若喉嚨裡哼了一聲,也算不得是個漢子。休說他們連傷我的能為都沒有,憑什麼配和我打官司?」 他表弟既是一個老實怕事的人,怎麼會存心和人家打官司呢?其所以對吳二爺這麼說,為的是恐怕吳二爺為他家小孩在外撞禍的事,吃了這大的虧,心裡不甘,不是這般說說,顯得他太不懂人情了。見吳二爺這麼說便道:「為我家那不爭氣的孽畜,害二哥如此受累,不設法出這口惡氣,教我心裡怎生過得去?」 吳二爺道:「這些話不用說了,倒使我聽了不快活,只快去雇一輛車來,送我回家去,我得好好的將養幾日,方得復原。」正說著,只見一個少年飛奔前來,原來是吳鑒泉在家得了那人的報告,那敢怠慢,恨不得插翅飛到這裡來;無如路隔二三十裡,便是飛也來不及。吳鑒泉見面聞知了相打的情形,只氣得磨牙頓足,不曾隨待父親左右,當即雇車伺候吳二爺一同回家。 吳二爺睡在床上,忽將吳鑒泉叫到床前流淚說道:「我實在是年紀老了,血與氣原來都不如少年時充足,這番因相持過久,身上雖不曾受傷,氣分上卻傷損得太厲害。內家功夫最要緊就是這個氣字,於今氣分受傷到這步田地,我自知是不可救藥的了。我其所以在唐家的時候不說這話,並不是怕喪我一生的威名,實是怕傳播出去,使後來練武藝的人,以我為鑒戒,說內功是招打的幌子,不肯教子弟學習。 「我生平的武藝,早已盡情傳給你了,除平日常對你說的訣竅外,並沒有其他訣竅。功夫只要吃得苦,持之有恆,自然由熟生巧,由巧通神;自己功夫沒有做到,儘管所有的訣竅都懂得,也是不中用的!我沒有旁的遺囑,只依著我平日所傳授的,朝夕不間斷的下苦功夫做去,便算你是克家令子。我一生沒收外姓徒弟,是我一生的恨事,於今悔也來不及了。你將來功夫練成之日,不可再和我一樣不肯傳人。」 吳鑒泉聽得自己父親吩咐這些話,忍不住伏在床沿痛哭起來。 吳二爺道:「你何須如此悲傷,世間沒有不死的人,我於今活到了六十多歲,還不是應死的時候到了嗎?死生有命,我這回便不和他們打這一場,也是免不了要死的。你一個人沒有幫手,趕緊去預備後事罷。有一句俗語道得好,父母老死,風流孝子,不要哭了。」 吳鑒泉恐怕哭得自己父親難過,只得勉強收住哭聲,拭幹眼淚,忽見當差的進來報道:「外面來了一個老道人,要見少爺有話說。」吳鑒泉道:「我沒有熟悉的老道人,去回他我此刻有事沒工夫見客,請他改日再來罷。」當差的道:「已是這麼回過了,他說他的事最要緊,若少爺不出去,他自會進來。」吳二爺對吳鑒泉道:「他既這麼說,想必是有緊要的事,去見見何妨呢?」 吳鑒泉只得出來,走到廳堂上,只見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的道人,身穿青色道袍,頂上頭發散披在腦後,如青絲一般,並不花白,腳下青襪,套著麻綰草鞋,像是從遠道來的。吳鑒泉見是不曾會過的,便走上去抱了抱拳說道:「道長有何貴幹見訪?」 那道人兩眼不住的將吳鑒泉打量,也合掌當胸答道:「貧道從武當山來此,有道友托貧道一顆丹藥,送給這裡吳二爺,請你轉交給他罷。」旋說旋從腰間取出一個紙包來,遞給吳鑒泉。吳鑒泉只當是自己父親有朋友在武當山,不敢怠慢,忙伸雙手接了;一面讓道人就坐,一面捧著紙包到吳二爺床前來,將道人說話的情形說了,並呈上紙包。吳二爺聽說是武當山來送丹藥的,忙揮手教吳鑒泉將道人請進來。吳鑒泉複轉身走出廳堂,誰知那道人已不見了,隨即追出大門向兩頭張望,不但不見那道人,連過路的人也沒有。吳鑒泉覺得詫異,回身問當差的,也說不曾看見那道人走大門出去。吳鑒泉又在四處尋覓了一陣不見,才回到吳二爺床前,把這怪異的情形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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