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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巧報仇全憑旱煙管 看比武又見開路神(2)


  吳振楚得了這點兒效果,膽就壯起來了。放下臉來說道:「陳志遠,你自己知罪嗎?」陳志遠躬身答道:「是,知罪。」吳振楚道:「你不應該兩次羞辱我,今日見面,我非打你不可。」陳志遠只連聲應是,不敢抬頭。吳振楚喝道:「還不跪下?」陳志遠應聲,雙膝往地下一跪。吳振楚舉著旱煙管,沒頭沒腦的就打,打得陳志遠動也不敢動一動。一般看熱鬧的人都說:「吳大屠夫這番出了氣了。」吳振楚聽了這種聲口,覺得自己有了面子,即停手說道:「我的仇已報了,你起來罷,我要回去了。」陳志遠立起身來,吳振楚轉身要走,陳志遠極誠懇的挽留道:「很難得吳大老闆的大駕光臨,請進寒舍喝杯水酒,我還有要緊的話說。」

  吳振楚心想這法寶不離身,他是奈我不何的,且看他有什麼要緊的話和我說?隨即點頭應允。陳志遠側著身體,引吳振楚到家裡,推在上座,吳振楚只緊緊的握住法寶,陳志遠並不坐下相陪,即進裡面去了。好一會兒,才親自搬出一席很豐盛的酒菜來,仍請吳振楚上座,自己主席相陪,只殷勤敬酒敬菜,並不見說什麼要緊的話。吳振楚心裡好生疑惑,實在想不出陳志遠怕旱煙管的理由來。他是個生性爽直的人,至此再也忍不住了,陳志遠又立起來敬酒,吳振楚伸手按住酒壺說道:「我酒已喝夠了,用不著再喝,並且我心裡有樁事不明白,酒喝的越多,越是納悶。於今我的仇已報過了,知道你是個度量寬宏的人,不必至因剛才的事記恨我,我願意從此和你做一個好朋友,不知你心裡怎麼樣?」

  陳志遠道:「只要吳大老闆不嫌棄我,這是再好沒有的事。」吳振楚喜道:「我今日罵也罵了你,打也打了你,我知道我的本領,比你差遠了,只是你為什麼見了這旱煙管,就俯首帖耳的,由我罵,由我打,還要留我喝酒,這是個什麼道理?我真不懂得,還得請你說給我聽才好。我因存心從此和你做好朋友,所以不妨問你這話。」陳志遠笑道:「你至今還不懂得這道理嗎?」吳振楚道:「我實在是不懂得,若僅得,也不問你了呢。」

  陳志遠道:「你不是瞿鐵老的徒弟嗎?」吳振楚很訝異的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瞿鐵老的徒弟?」陳志遠笑道:「我若不知道,也不怕這旱煙管了。」吳振楚道:「我雖是瞿鐵老的徒弟,只是瞿鐵老交這旱煙管給我的時候,並不曾向我說出你怕這東西的道理來,我一路疑心這東西靠不住,直到剛才方相信這玩意兒,真有些古怪。但是像你這麼有能為的人,怎的倒怕了這一尺長的旱煙管,這道理我再也猜不透?」陳志遠道:「瞿鐵老不曾說給你聽,怪道你不知道,你於今和我算是一家人了,不妨說給你聽:『我和翟鐵老,原是師兄弟,我們師兄弟,共有三人,大師兄就是瞿鐵老,第二個是我,第三是我師傅的兒子,年紀很輕,性情很古怪,文學極好。我們師傅姓繆,師弟叫繆祖培,一般人都稱他繆大少爺。」吳振楚聽到這裡,跳起來說道:「原來你是我的二師叔,我到瞿鐵老那裡去做徒弟,就是三師叔繆大少爺,寫信教我去的。」

  陳志遠點點頭,接著說道:「我們三個人當中,論為人正直無私,居心仁厚,算瞿鐵老為最。論為人機智多謀,學問淵博,就得推三師弟;只我沒什麼好處,就只師傅傳下來的功夫,我比他兩人,略能多領會些兒。在四個月以前,我師傅老病發了,我得信趕去,想順便邀瞿鐵老同行,才走到那筆鋒山下,就見你昂頭掉臂的向山下走來,我料見面必然尋仇,連忙躲過一邊,讓你過去,及至山下看時,廟裡一個人也沒有,向山下的瞿鐵老徒弟家一打聽,知道已在數日前,和繆大少爺同下山去了。又打聽了你到那裡拜師的情形,回身上山,取了你一百多兩師傅銀。因怕你在山上用不著銀錢,無緣無故不會去床底下翻看銀兩,隔多了日子,發覺出來,或不免誣賴許多同學的小兄弟,所以故意將椅子移開,被褥翻亂,使你回去一望,就知道失竊。」

  吳振楚又跳起來指著陳志遠笑道:「好好好,師叔偷起侄兒的銀子來了,我說旁人那有這麼大的膽量,敢到那山上去偷銀子。」陳志遠笑道:「我並不需銀子使用,是有意和你開玩笑的,銀子還是原封未動,就還給你罷。」旋說旋從懷中摸出那銀包來,遞到吳振楚面前,吳振楚連忙推讓道:「這銀兩本是應送給師傅的,師傅不受,就送給師叔也是一樣。」陳志遠大笑道:「那麼我便真個成了小偷了。」

  吳振楚再想讓,陳志遠已繼續著說道:「我那日從筆鋒山趕到師傅家,師傅已病在垂危,不住的向家裡人,問我到了沒有?我一到,師傅就勉強掙扎起來吩咐道:『我練了這身武藝,平生只傳了你們三個徒弟,我知道我這家武藝,將來必從你們三人身上,再傳出許多徒弟來。不過我這家武藝,不比尋常,倘傳授不得其人,貽害非同小可。我上面雖有師承,然法門到我手裡才完備,就以我為這家武藝的師祖,我也居之無愧。我於今快要死了,不能不留下幾條戒章來,使你們以下的人,有所遵守。』

  「師傅說到這裡,就念了幾條戒章,教三師弟寫了。接著說道:『戒章雖然寫在這裡,只是若沒有一個執掌戒章的人,就有人犯了戒,也沒人能照戒章去處罰他。你們三人之中,只有大徒弟為人最正直,這戒章暫時交他執掌,將來再由他委正直徒弟執掌。自後無論是誰的徒弟,見了執掌戒章的人,就和見了我一樣,我這條旱煙管,此時也傳給大徒弟,將來大徒弟委執掌戒章,也連同旱煙管一同傳給。犯了戒章的,即用這旱煙管去責打,如敢反抗,便是反抗師祖,須逐出門牆之外。』師傅吩咐完了,就咽了氣。所以我一見你捧出這旱煙管,我就知道是瞿鐵老給你來報復我的。」

  吳振楚聽出了神,至此忽然雙手擎著旱煙管,立起來說道:「該死該死,既是這麼一個來歷,這旱煙管不應我執掌,就交給師叔,將來求師叔轉交給師傅罷。」陳志遠道:「你師傅並非交你執掌,也沒教你托我轉交,你帶回好生供奉著便了。」吳、陳二人的冤仇,就此解決。後來又過了兩年,陳志遠的寡嫂死了,陳志遠替侄兒成立了家室,置了些產業,自雲入山修道。就辭別親友,不知去向。吳振楚的武藝,於今鳳凰廳城裡,正在盛行,已有不少的徒弟。吳振聲的事,既已在這夾縫中,交代清楚了,於今卻要接敘霍元甲師徒和農勁蓀在上海,與沃林訂約的事。

  話說這吳振楚去了之後,霍元甲對農勁蓀說道:「我見震聲喜孜孜的來說,有人要會我,我滿心歡喜,以為是沃林那裡打發人來了,誰知卻是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農勁蓀笑道:「我也只道沃林那邊派來的。這姓吳的也合該要來上海跑這麼一趟,他到天津不害病,固然可以看得見四爺。我那日從四爺棧裡出來,在街上遇見他,若不是因他眉目間帶些殺氣,估料他不是善良之輩,也得上前問問他的姓名來歷,他一提是特地到天津找四爺的,我豈有個不引他見四爺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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