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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老尼姑化緣收徒弟 小霸王比武拜師傅(2)


  這字條一貼出來,謝景安看了,便找著蔡澤遠說道:「這個姓劉的,偏在我家緊鄰設廠,又貼上這樣字條,必是有意想收我們做徒弟,又怕我不從,他面子上難看,所以是這麼做作,我們不要去上他的當。我們也不想收人做徒弟,要和他打,須等他出了這廠,他贏了,我不拜,他輸了,也莫拜我,偏不中他的計,你說對不對?」蔡澤遠躊躇道:「但怕這姓劉的,未必真能贏得了你我。若本領果比你我強,夠得上做你我的師傅,你我正苦李師傅走了,尋不著名師,就拜了他還不好嗎?」

  謝景安一想不錯,就拉了蔡澤遠,同到劉清泉廠裡。劉清泉見二人來了,歡喜得如濩至寶,拱手迎著二人說道:「久聞兩位少爺的大名,只恨自己的俗事太多,沒工夫到尊府奉看,今日兩位賜臨,想必是來指教的。」蔡澤遠也拱了拱手答道:「特地前來領教的。」劉清泉聽了特地前來領教的話,不覺笑逐顏開,讓二人就坐,笑嘻嘻的問道:「廠門口貼的那字條,兩位已看見了麼?」謝景安嘴快答道:「不看了那字條,也不到這裡來了。」

  劉清泉仍是嘻嘻的笑著問:「兩位的尊意,以為何如呢?沒有翻悔麼?我教武藝,不比別人,平常教師,若是收了兩位這般的人物做徒弟,必然眼睜睜的,望著一筆大大的拜師錢,拜師以後,還得層出不窮的需需索索,我則不然,簡直一文錢也不向兩位開口。」謝景安聽了,心裡好生不快,暗想這姓劉的,真是狂妄,我們和他並不曾見過面,不待說沒有見過我們的本領,就能預先斷定,是他贏我們輸嗎?我倒不相信他,能操勝券。」

  謝景安心裡這麼想,口裡正待批評劉清泉的狂妄,蔡澤遠已開口答道:「我們如要翻悔,盡可此刻不上這裡來,不過你的話,只就你打贏了的說,若是你的拳頭,不替你爭氣,竟打輸了,又怎麼說呢?」謝景安聽了這幾句話,正中下懷,不覺就大腿上拍一巴掌說道:「對呀,看你輸了怎麼說?」劉清泉看了兩人天真爛漫的神情,伸手指著廠門說道:「我輸了的話,那字條上,不是也說了的嗎?我一些兒不翻悔,立刻拜打贏我的人為師,拜師錢要多少,給多少,絕不爭論。」蔡澤遠搖頭道:「我們兩人,都不收徒弟,也不要拜師錢,只要你這一輩子,見我們一次面,給我們叩一次頭,就算是你狂妄無知的報應,你不翻悔,便可動手。」

  劉清泉亮不動氣,一迭連聲的應道:「我若輸了,准是這麼辦,說話翻悔,還算得是男子漢大丈夫嗎?但是兩位將怎生個打法咧?一齊來呢,還是一個一個的來呢?」謝景安道:「自然一個一個的來,我兩個一齊打你一個,打輸了你,也不心服。來來來,我和你先打了,再跟他打。」說著,跳起身,卸去了外面的長衣,劉清泉也不敢怠慢,二人就在廠裡,一來一往,各逞所長,謝景安的本領,畢竟還欠四成功夫,那裡敵得過劉清泉的神力呢?

  走不到十個回合,謝景安看看支持不住了,滿心想跳出圈子來,讓蔡澤遠來打,叵耐劉清泉存心要用軟功夫,收服這兩個徒弟,使出全副的本領來,一味和謝景安軟鬥,把謝景安困住在兩條臂膊裡面,如被蜘姝網纏住了,不痛不癢的,只是不得脫身。蔡澤遠見謝景安鬥得滿頭是汗,想勝固然做不到,就是想敗也做不到,不由得氣往上沖,也不管怎樣,奮勇攻了上去,他不攻上去,謝景安還不致打跌,劉清泉見加上一個生力軍,也怕力敵二人,萬一有些差錯,關係非淺。因此趁蔡澤遠進步夾攻的時候,先下手將謝景安打跌,再以全力對付蔡澤遠。

  蔡澤遠的年紀,雖比謝景安大兩歲,本領卻不相伯仲,謝景安打不過,蔡澤遠自然也是不濟,但是劉清泉在謝公館緊鄰設廠,寫那字條的時候,何以就有把握,知道一定打得過謝、蔡二人呢?這必須將劉清泉學武藝的來頭,敘述一番,看官們才知道劉清泉這樣舉動,確有幾成把握,不是行險僥倖的。

  他的師傅劉三元,那時在湖南的聲名,連三歲小孩,都是知道的;第一是湘陰縣的米販,聽得劉三元三個字,沒一個不嚇得三十六顆牙齒,捉對兒廝打。最奇的是劉三元得名,在七十歲以後,七十歲以前,並沒有人知道劉三元的名字。據說劉三元周歲的時候,他母親抱著他,走四川峨眉山底下經過,忽來了一隻絕大的白猿,將他擄上山洞去。牝猿用乳將他養大,遍身長了幾寸長的猴毛,老猿並傳授給他武藝。十幾歲走出洞來,靈根未泯,見了人,能知道自己不是猿種,跟著人下山。所跟著的人姓劉,就也姓劉。取名本是山猿兩個字,後因這兩個字太不雅馴,才改了連中三元的三元。

  這話雖說荒唐,然劉三元在湖南的徒弟,至今還是很多。所打的拳腳,像猿猴的動作,還可說武藝本有一種猴拳。但他的徒弟,無不異口同聲的,說劉三元身上的猴毛,臨死還不曾脫落乾淨;兩腳也和猿猴一樣,能抓住樹枝,倒吊起來;能端碗拿筷子,與手無異的吃飯,這也就是不可解的事了。他在什麼時候、因什麼事到湖南來的,少有人知道;初來也沒人從他學武藝。他自己對人說,他三十歲的時候,正是洪秀全進湖南的那年,他在常德,被發軍擄了他去,教他喂馬。馬有病,躺在地下,一見他來,那馬自然會立了起來。他生性歡喜騎馬。有一天,騎死了發軍三匹馬,帶兵官抓著他要打。他怕打,情急起來,順手將抓他的軍官一推,那軍官身不由己,跌了一丈開外;連忙上前扶起一看,已口噴鮮血,登時被推死了。嚇得他不要命的逃走,背後有幾百兵追趕;騎著馬追的,都趕他不上,竟逃了出來。他從此才知道自己的氣力大,普通人受他一下,准被打死。

  從發軍裡逃出來之後,和一個逃難的女子配合,居然成了家室,夫妻兩個,做些小本買賣度活,生了一個兒子,取名金萬。時光易逝,他已有七十歲了。這日因事到了湘陰,湘陰的米販子最多,最是橫行霸道,凡是當米販子的,每人都會幾手拳腳,運起米來,總是四五十把小車子,做一路同走,有時多到百幾十把,不論是抬轎挑擔,以及推運貨物的小車,在路上遇著米車,便倒黴了。他們遠遠的就叫站住,轎擔小車,即須遵命站住,若略略的支吾一言半語,不但轎擔小車,立時打成粉粹,抬轎的人,坐轎的人,挑擔的人,推小車的人,還須跪下認罪求饒,輕則打兩記耳光,吐一臉唾沫了事,一時弄得性起,十九是拳腳交加,打個半死,湘陰人沒有不知道米販子兇狠可怕的,抬轎挑擔的人,在路上遇了米販子,情願繞道,多走幾裡,不願立在路旁,讓米販子走過。

  米販子在路上,不遇著讓路的人,都推著米車,走得十分迅速,有時他們自己內夥裡比賽,竟是飛跑如競走一般,一見前面有人讓路,便大家故意裝做行走不動的樣子,半晌才提一步,又每把米車相隔兩三丈遠,百多把米車,可連接幾裡路,讓路的須站著,等米車都走過了,方能提腳,所以都情願繞道多走幾裡,免得立在道旁嘔氣。劉三元一到湘陰,就聽得這種不平的舉動,只氣得他鬚眉倒豎,存心要重重的懲治米販子一番,以安行旅。

  不知劉三元用何方法憋治,且俟第二十九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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