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向愷然 > 半夜飛頭記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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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吃死醋喪盡天良 寵妖姬委以家政 話說靜持聽了姨太太的話,欣然答道:「我不打算救你的命,這麼炎熱的天氣,我就不到這裡來了。不過救你的法子,有兩樣在這裡,聽憑你選擇。」 姨太太喜道:「是哪兩樣,請師父說給弟子聽。」 靜持道:「一樣是救你的,一樣是救她的。」 姨太太道:「怎麼倒要救她呢?」 靜持道:「不要性急,等我慢慢解說給你聽。救你是專保你一個人,我畫符給你帶在身上,再張一個天羅地網,無論什麼邪魔鬼怪,都不能近你的身。」 姨太太點頭問道:「救她又是怎麼的呢?」 靜持道:「救你的話,我還不曾說完,就問起怎麼救她來了。救你只畫符、張天羅地網,還是不行。因為我畫的符,張的天羅地網,都有天兵天將把守,我們借用天兵天將,須有個限期,至多三年五載,就得打發他們回去。他們一走,符也不靈了,天羅地網也撤了,要是過了期還不打發他們回去,他們就要生氣了。他們一生氣,便不等我的法旨,賭氣跑到玉皇大帝那裡去,說我的壞話;我以後有事,要請天兵天將,就一個也請不來了。所以專畫符、張天羅地網是不能保得久遠的。你的對頭,只有這一個,必須制住她,使她永遠不得翻身,你就可以安然無事了。」 姨太太連忙將座位移近,握了靜持的手道:「師父你救人救到底,一定求師父制住她,使她永遠不得翻身。」 靜特點頭道:「做得到,做得到,但是我看冤仇宜解不宜結,我還有個救她的法子,由你斟酌便了。她此刻在黃泉之下,恨你是因為你趕出去了她親生的兒子,她所以向我叩頭,求我原諒她。她生前喜歡敬觀音大士,房裡掛了一幅觀音大士的像,有一次她手上不乾淨,污穢了大士的像,只因這點罪惡,不得超生,才有工夫來嚇你。再嚇你幾次,就要來收你的命了。她若得立時超生富貴人家,又如何還有工夫到這裡來呢?我說救她的法子,就是替她念七七四十九天《觀音經》,求觀音大士赦了她,投生到富貴人家,轉一個男身,你們的冤仇就從此解了,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姨太太搖頭道:「這法子不行,她已經嚇了我兩次,我為什麼還要是這麼救她呢?莫說她已死了,她若在生,我還要弄死她呢!她的兒子,與我有甚相干,是我趕他出去的嗎?她做鬼尚且這麼糊塗,可見她在生時,必更是糊塗極了,怪道她污穢觀音大士呢!師父不要三心兩意,俗話說得好:『救生不救死』,我現在活生生地求師父,師父倒怎的要去救那已死了的糊塗鬼呢?」 邊說邊流下淚來,又跪下去叩頭不止。 靜持道:「不要多禮,我依你的,將她制住便了。」 姨太太立起來,一面拿扇子給靜持打扇,一面問道:「師父用什麼法子,將她制住呢?」 靜持道:「要三鬥鐵砂,三鬥黑豆,和作一塊兒,用醋炒熱;再要一塊犁田的犁頭鐵,我畫一道符在上面。鐵砂、黑豆上,也噴了符水,運到她墳上,埋入土中,有這三樣東西鎮壓了,便永遠不得翻身了。不過我們出家人,做這種事,有點壞心術,我因此不大願意。」 姨太太道:「這有什麼壞心術,誰教她嚇我,要來收我的命呢?師父這回救了我,我送錢給師父,知道師父是不要的,我捐錢替師父修幾間很精雅的房子,給師父住;再做幾套衣服,孝敬師父,聊表我感激師父的心思。」 靜持道:「阿彌陀佛,怎好這麼生受你的,我可憐你這一片哀求我的心,說不得,便是壞心術的事,也只得給你做。你去教人在神堂內,把香案設起,預備銀朱、白芨、一支新筆、一張黃表紙,我好請神畫符。」 姨太太問道:「鐵砂、黑豆不就要嗎?」 靜持道:「那東西不是一時煉得好的,須等我回到庵裡,將那兩樣東西,先供在佛案上頭。我每日早晚咒煉一遍,噴一遍法水。是這麼煉過一七,剖開那黑豆子看,裡面有了血了,才用陰陽火了炒。等夜間沒人的時候,我悄悄地搬到墳上,連那犁頭鐵埋起來。這事什麼人都不能給他知道,你不要問,我給你做好就是。」 姨太太聽了,又要跪下去叩頭,被靜持一把托住了。 姨太太教奶媽去預備了香案。靜持來到神堂裡,請了一會兒神,畫了三道神符,端了神龕上面的那碗清水,在內院各處亂噴了一會兒,將三道符交給姨太太道:「這一道貼在你睡房的門上;這道貼在你睡房的窗上;這道折疊起來,做一個小袋兒裝著,佩帶在你自己身上。當心,當心,不要污穢了它!」 姨太太雙手接了,聽一句,應一句。聽到後來當心當心,不要污穢了它的話,心裡不忍有些著慌起來。停了一停問道:「這符帶在身上,一時一刻也不能離身嗎?」 靜持知道她問這話的用意,便答道:「你夜間睡覺,將它掛在帳鉤上,就不會污穢它了。」 姨太太才放心收了符。 廚房裡已整備了一桌上等素席,陪著靜持吃了。姨太太拿出二十兩銀子,用紅紙包了,送到靜持面前說道:「那三樣東西,都要煩師父的心,買來給我咒煉,送錢給師父,師父是不會要的,這是買東西的錢,難道也教師父貼不成?」 靜持接在手中,掂了一掂,哈哈笑道:「哪用得這麼多,一半都要不了。且等我去買來看是多少錢,再向你討多少,此時我也不知道應要幾何。」 姨太太哪肯依呢?強將銀包塞在靜持手中道:「師父是這樣,是不肯給弟子做事了,並且是不把弟子當人了。」 靜持推辭不脫,只得將銀包收了,揣入懷中說道:「我還忘記問一句要緊的話,她那墳墓在哪裡,我尚不知道呢!」 姨太太躊躇道:「這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又不好去問我家老爺。」 姨太太心裡一著急,忽然急出一條門道來。隨即叫奶媽,奶媽走來問什麼事,姨太太道:「快去悄悄地將劉升叫來,我有要緊的話問他。」 奶媽去不一會兒,帶了劉升進來,姨太太立在後房門口,招劉升到後房裡,低聲問道:「無懷的母親葬在什麼地方,你知道麼?」 劉升點頭道:「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曾在那墳上,住了差不多兩個月呢!因為陪少爺在那裡監工築墳。」 姨太太劈面向劉升臉上,啐了一口唾沫道:「還在這裡什麼少爺哩,見你娘的活鬼。」 劉升伸手在姨太太肋下,扯出一條小白絲巾,一邊揩著臉上唾沫,一邊笑道:「可惜,可惜,又不吐在我口裡,偏要吐在我臉上。」 姨太太一手將絲巾奪回,向前房努嘴說道:「敢再這麼油腔滑調,又要我揪你的臭肉了。唗!我和你說,你知道墳墓在哪兒?」 劉升道:「啊呀呀!遠得很呢,在鄉下,從這裡去大約有二十多里路。」 姨太太道:「什麼地名你知道麼?」 劉升道:「那塊兒的大地名,叫『螺螄壩』,小地名卻忘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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