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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正憲男手墨二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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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憲字仲肅,師繼子也。嘉靖丁亥,師起征思田,正億方二齡。托家政于魏子廷豹,使飭家眾以字胤子。托正憲于洪與汝中,使切劘學問以飭內外。延途所寄音問,當軍旅倥傯之時,猶字畫遒勁,訓戒明切。至今讀之,宛然若示嚴範。師沒後,越庚申,鄒子謙之、陳子惟浚來自懷玉,奠師墓于蘭亭,正憲攜卷請題其後。噫!今二子與正憲俱為泉下人矣,而斯卷獨存。正憲年十四,襲師錦衣蔭,喜正億生,遂辭職出就科試。即其平生,鄒子所謂「授簡不忘」,「夫子于昭」之靈,「實寵嘉之」,其無愧於斯言矣乎! 即日舟已過嚴灘,足瘡尚未愈,然亦漸輕減矣。家中事凡百與魏廷豹相計議而行。讀書敦行,是所至囑。內外之防,須嚴門禁。一應賓客來往,及諸童僕出入,悉依所留告示,不得少有更改。四官尤要戒飲博,專心理家事。保一謹實可托,不得聽人哄誘,有所改動。我至前途,更有書報也。 舟過臨江,五鼓與叔謙遇于途次,燈下草此報汝知之。沿途皆平安,咳嗽尚未已,然亦不大作。廣中事頗急,只得連夜速進,南贛亦不能久留矣。汝在家中,凡宜從戒論而行。讀書執禮,日進高明,乃吾之望。魏廷豹此時想在家,家眾悉宜遵廷豹教訓,汝宜躬率身先之。書至,汝即可報祖母諸叔。況我沿途平安,凡百想能體悉我意,鈴束下人謹守禮法,皆不俟吾喋喋也。廷豹、德洪、汝中及諸同志親友,皆可致此意。 近兩得汝書,知家中大小平安。且汝自言能守吾訓戒,不敢違越,果如所言,吾無憂矣。凡百家事及大小童僕,皆須聽魏廷豹斷決而行。近聞守度頗不遵信,致牴牾廷豹。未論其間是非曲直,只是牴牾廷豹,便已大不是矣。繼聞其遊蕩奢縱如故,想亦終難化導。試問他畢竟如何乃可,宜自思之。守悌叔書來,雲汝欲出應試。但汝本領未備,恐成虛願。汝近來學業所進吾不知,汝自量度而行,吾不阻汝,亦不強汝也。德洪、汝中及諸直諒高明,凡肯勉汝以德義,規汝以過失者,汝宜時時親就。汝若能如魚之于水,不能須臾而離,則不及人不為憂矣。吾平生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仁,人心也;良知之誠愛惻怛處,便是仁,無誠愛惻怛之心,亦無良知可致矣。汝於此處,宜加猛省。家中凡事不暇一一細及,汝果能敬守訓戒,吾亦不必一一細及也。余姚諸叔父昆弟皆以吾言告之。前月曾遣舍人任銳寄書,曆此時當已發回。若未發回,可將江西巡撫時奏報批行稿簿一冊,共計十四本,封固付本舍帶來。我今已至平南縣,此去田州漸近。田州之事,我承姚公之後,或者可以因人成事。但他處事務似此者尚多,恐一置身其間,一時未易解脫耳。汝在家凡百務宜守我戒諭,學做好人。德洪、汝中輩須時時親近,請教求益。聰兒已托魏廷豹時常一看。廷豹忠信君子,當能不負所讬。但家眾或有桀驚不肯遵奉其約束者,汝須相與痛加懲治。我歸來日,斷不輕恕。汝可早晚常以此意戒飭之。廿二弟近來砥礪如何?守度近來修省如何?保一近來管事如何?保三近來改過如何?王祥等早晚照管如何?王禎不遠出否?此等事,我方有國事在身,安能分念及此?瑣瑣家務,汝等自宜體我之意,謹守禮法,不致累我懷抱乃可耳。 東廓鄒守益曰:「先師陽明夫子家書二卷,嗣子正憲仲肅甫什襲藏之。益趨天真,奠蘭亭,獲睹焉。喜曰:『是能授簡不忘矣!』書中『讀書敦行,日進高明』;『鈴束下人,謹守禮法』;及切祔道義,請益求教,互相夾持,接引來學,真是一善一藥。至『吾平日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仁,人心也;良知之誠愛惻怛處,便是仁,無誠愛惻怛,亦無良知可致』,是以繼志述事望吾仲肅也。仲肅日孳孳焉,進而書紳,退而服膺,則大慰吾黨愛助之懷,而夫子于昭之靈,實寵嘉之。」 又 去歲十二月廿六日始抵南寧,因見各夷皆有向化之誠,乃盡散甲兵,示以生路。至正月廿六日,各夷果皆投戈釋甲,自縛歸降,凡七萬餘眾。地方幸已平定。是皆朝廷好生之德感格上下,神武不殺之威潛孚默運,以能致此。在我一家則亦祖宗德澤陰庇,得天殺戮之慘,以免覆敗之患。俟處置略定,便當上疏乞歸。相見之期漸可蔔矣。家中自老奶奶以下想皆平安。今聞此信,益可以免勞掛念。我有地方重寄,豈能複顧家事!弟輩與正憲,只照依我所留戒諭之言,時時與德洪、汝中輩切劘道義,吾複何慮。余姚諸弟侄,書到鹹報知之。八月廿七日南寧起程,九月初七日已抵廣城,病勢今亦漸平復,但咳嗽終未能脫體耳。養病本北上已二月餘,不久當得報。即逾嶺東下,則抵家漸可計日矣。書至即可上白祖母知之。近聞汝從汝諸叔諸兄皆在杭城就試。科第之事,吾豈敢必於汝,得汝立志向上,則亦有足喜也。汝叔汝兄今年利鈍如何?想旬月後此間可以得報,其時吾亦可以發舟矣。因山陰林掌教歸便,冗冗中寫此與汝知之。 我至廣城已逾半月,因咳嗽兼水瀉,未免再將息旬月,候養病疏命下,即發舟歸矣。家事亦不暇言,只要戒飭家人,大小俱要謙謹小心,余姚八弟等事近日不知如何耳?在京有進本者,議論甚傳播,徒取快讒賊之口,此何等時節,而可如此!兄弟子侄中不肯略體息,正所謂操戈入室,助仇為寇者也,可恨可痛!兼因謝姨夫回,便草草報平安。書至,即可奉白老奶奶及汝叔輩知之。錢德洪、王汝中及書院諸同志皆可上覆,德洪、汝中亦須上緊進京,不宜太遲滯。 近因地方事已平靖,遂動思歸之懷,念及家事,乃有許多不滿人意處。守度奢淫如舊,非但不當重托,兼亦自取敗壞,戒之戒之!尚期速改可也。寶一勤勞,亦有可取。只是見小欲速,想福分淺薄之故,但能改創亦可。寶三長惡不悛,斷已難留,須急急遣回余姚,別求生理;有容留者,即是同惡相濟之人,宜並逐之。來貴奸惰略無改悔,終須逐出。來隆、來價不知近來幹辨何如?須痛自改省,但看同輩中有能真心替我管事者,我亦何嘗不知。添福,添定、王三等輩,只是終日營營,不知為誰經理,試自思之!添保尚不改過,歸來仍須痛治。只有書童一人實心為家,不顧毀譽利害,真可愛念。使我家有十個書童,我事皆有托矣。來瑣亦老實可托,只是太執戇,又聽婦言,不長進。王祥、王禎務要替我盡心管事,但有闕失,皆汝二人之罪。俱要拱聽魏先生教戒,不聽者責之。 明水陳九川曰:「此先師廣西家書付正憲仲肅者也。中間無非戒諭家人謹守素訓。至致良知三字,乃先師平素教人不倦者。雲『誠愛惻怛之心即是致良知』,此晚年所以告門人者,僅見一二於全集中,至為緊要。乃于家書中及之,可見先師之所以丁寧告戒者,無異于得力之門人矣。仲肅宜世襲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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