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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顧惟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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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有枉顧之意,傾望甚切。繼聞有夾剿之事,蓋我獨賢勞,自昔而然矣。此間上猶、南康諸賊,幸已掃蕩,渠魁悉已授首,回軍且半月。以湖廣之故,留兵守隘而已。奏捷須湖廣略有次第,然後舉。朱守忠聞在對哨有面會之圖,此亦一奇遇。近得甘泉書,已與叔賢同往西樵,令人想企,不能一日處此矣。承示「既飽,不必問其所食之物。」此語誠有病。已不能記當時所指,恐亦為世之專務辨論講說而不求深造自得者說,故其語意之間,不無抑揚太過。雖然,苟誠知求飽,將必五穀是資。鄙意所重,蓋以責夫不能誠心求飽者,故遂不覺其言之過激,亦猶養之未至也。凡言意所不能達,多假於譬喻。以意逆志,是為得之。若必拘文泥象,則雖聖人之言,且亦不能無病,況於吾儕,學未有至,詞意之間本已不能無弊者,何足異乎。今時學者大患,不能立懇切之志,故鄙意專以責志立誠為重。同志者亦觀其大意之所在,斯可矣。惟賢謂:「有所疑而未解,正如饑者之求食,若一日不食,則一日不飽。」誠哉是言!果能如饑者之求飽,安能一日而不食,又安能屏棄五穀而食畫餅者乎?此亦可以不言而喻矣。承示為益已多,友朋切劘之職,不敢言謝。何時遇甘泉,更出此一正之。 閩廣之役,偶幸了事,皆諸君之功,區區蓋坐享其成者。但閩寇雖平,而虔南之寇乃數倍於閩,善後之圖,尚未知所出。野人歸興空切,不知知己者亦嘗為念及此否也?曰仁近方告病,與二三友去耕霅上。霅上之謀實始于陸澄氏。陸與潮人薛侃皆來南都從學,二子並佳士,今皆舉進士,未免又失卻地主矣。向在南都相與者,曰仁之外,尚有太常博士馬明衡、兵部主事黃宗明、見素之子林達有、禦史陳傑、舉人蔡宗兗、饒文璧之屬,蔡今亦舉進士,其時凡二三十人,日覺有相長之益。今來索居,不覺漸成放倒,可畏可畏!閑中有見,不妨寫寄,庶亦有所警發也。甘泉此時已報滿。叔賢聞且束裝,會相見否?霍渭先亦美質,可與言。見時皆為致意。 承喻討有罪者,執渠魁而散脅從,此古之政也,不亦善乎!顧浰賊皆長惡怙終,其間脅從者無幾,朝撤兵而暮聚黨,若是者亦屢屢矣,誅之則不可勝誅,又恐以其患遺諸後人。惟賢謂:「政教之不行,風俗之不美,以至於此。」豈不信然。然此膏肓之疾,吾其旬日之間可奈何哉?故今三省連累之賊,非殺之為難,而處之為難;非處之為難,而處之者能久於其道之為難也。賤軀以多病之故,日夜冀了此塞責而去,不欲複以其罪累後來之人,故猶不免於意必之私,未忍一日舍置。嗟乎!我躬不閱,遑恤我後,盡其力之所能為。今其大勢亦幸底定,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而已。數日前,已還軍贛州。風毒大作,壅腫於坐臥,恐自此遂成廢人,行且告休。人還,草草複。 承喻用兵之難,非獨曲盡利害,足以開近議之惑,其所以致私愛於僕者,尤非淺也,愧感愧感!但龍川群盜為南贛患,幾無虛月,剿捕之命屢下,所以未敢輕動,正亦恐如惟賢所雲耳。雖今郴、桂夾攻之舉,亦甚非鄙意所欲,況龍川乎!夏間嘗具一疏,頗上其事,以湖廣奉有成命,遂付空言。今錄去一目,鄙心可知矣。湖廣夾攻,為備已久。郴、桂之賊為湖廣兵勢所迫,四出攻掠,南贛日夜為備,今始稍稍支持。然廣東以府江之役,尚未調集,必待三省齊發,複恐老師費財,欲視其緩急以次漸舉。蓋桂東上游之賊,湖廣與江西夾攻,廣東無與也。昌樂、乳源之賊,廣東與湖廣夾持,江西無與也。龍川之賊,江西與廣東夾攻,湖廣無與也。事雖一體,而其間賊情地勢自不相及,若先舉桂東上游,候廣東兵集,然後舉乳源諸處,末乃及于龍川,似亦可以節力省費而易為功。不知諸公之見又何如耶?所雲龍川,亦止浰頭一巢。蓋環巢數邑被害已極,人之痛憤,勢所不容已也。 來論謂:「得書之後,前疑渙然冰釋。」幸甚幸甚!學不如此,只是一場說話,非所謂盈科而後進,成章而後達也。又自謂:「終夜思之,如污泥在面而不能即去。」果如污泥在面有不能即去者乎,幸甚幸甚!自來南、贛,平生益友離群索居,切劘之間不聞。近日始有薛進士輩一二人自北來,稍稍各有砥礪。又以討賊事急,今屯浰頭且已授首。漏網者甲從一二輩,其餘固可略也。狼兵利害相半,若調猶未至,且可已之。此間所用皆機快之屬,雖不能如狼兵之犀利,且易軀策,就約束。聞乳源諸賊已平蕩,可喜。湖兵四哨,不下數萬,所獲不滿二千,始得子月朔日會剿依期而往。彼反以先期見責,所謂文移時出侵語,誠有之。此舉本渠所倡,今所俘獲反不能多,意有未愜而憤激至此,不足為怪。浰頭巢穴雖已破蕩,然須建一縣治以控制之,庶可永絕嘯聚之患。已檄贛、惠二知府會議可否。高見且以為何如?南、贛大患,惟桶岡、橫水、浰頭三大賊,幸皆以次削平。年來歸思極切,所恨風波漂蕩,茫無涯涘。乃今幸有灣泊之機,知己當亦為吾喜也。乳源各處克捷,有兩廣之報,區區不敢冒捷。然亦且須題知,事畢之日,須備始末知之。 近得甘泉、叔賢書,知二君議論既合。自此吾黨之學廓然同途,無複疑異矣,喜幸不可言!承喻日來進修警省不懈,尤足以慰傾望。此間朋友亦集,亦頗有奮起者。但惟鄙人冗疾相仍,精氣日耗,兼之淹滯風塵中,未遂脫屣林下,相與專心講習,正如俳優場中奏雅,縱複音調盡協,終不免於劇戲耳。乞休疏已四上,鑾輿近聞且南幸,以瘡疾暫止。每一奏事,輒往復三四月。此番倘得遂請,亦須冬盡春初矣。後山應援之說,審度事勢,亦不必然,但奉有詔旨,不得不一行。此亦公文體面如此。聞彼中議論頗不齊,惟賢何以備見示,區區庶可善處也。 近得省城及南都諸公書報雲,即日初十日聖駕北還,且雲船頭已發,不勝喜躍。賤恙亦遂頓減。此宗社之福,天下之幸,人臣之至願,何喜何慰如之!但區區之心猶懷隱憂,或恐須及霜降以後,冬至以前,方有的實消息。其時賤恙當亦平復,即可放舟東下,與諸群一議地方事,遂圖歸計耳。聞永豐、新淦、白沙一帶皆被流劫,該道守巡官皆宜急出督捕,非但安靖地方,亦可乘此機會整頓兵馬,以預備他變。今恐事勢昭彰,驚動遠近,且不行文,書至,即可與各守巡備道區區之意,即時一出,勿更遲遲,輕忽坐視。思抑歸興,近卻如何,若必不可已,俟回鑾信的,徐圖之未晚也。 近得江西策問,深用警惕。然自反而縮,固有舉世非之而不顧者矣,其敢因是遂靡然自弛耶?《易》曰:「知至至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知也;此知行之所以合一也。若後世致知之說,止說得一知字,不曾說得致字,此知行所以二也。病發荼苦之人,已絕口人間事,念相知之篤,輒複一及。 北行不及一面,甚闕久別之懷。承寄《慈湖文集》,客冗未能遍觀。來喻欲摘其尤粹者再圖翻刻,甚喜。但古人言論,自各有見,語脈牽連,互有發越。今欲就其中以己意刪節之,似亦甚有不易。莫若盡存,以俟具眼者自加分別。所雲超捷,良如高見。今亦但當論其言之是與不是,不當逆觀者之致疑,反使吾心昭明洞達之見,有所掩覆而不盡也。尊意以為何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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