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陽明全集 > 王陽明年譜 | 上頁 下頁 |
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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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己醜正月,喪發南昌。 是月連日逆風,舟不能行。趙淵祝於柩曰:「公豈為南昌士民留耶?越中子弟門人來候久矣。」忽變西風,六日直至弋陽。先是德洪與畿西渡錢塘,將入京殿試,聞先生歸,遂迎至嚴灘,聞訃,正月三日成喪於廣信,訃告同門。是日,正憲至。初六日,會于弋陽。初十日,過玉山,弟守儉、守文,門人欒惠、黃洪、李珙、範引年、柴鳳至。 二月庚午,喪至越。 四日,子弟門人奠柩中堂,遂飾喪紀,婦人哭門內,孝子正憲攜弟正億與親族子弟哭門外,門人哭幕外,朝夕設奠如儀。每日門人來吊者百餘人,有自初喪至卒葬不歸者。書院及諸寺院聚會如師存。 是時朝中有異議,爵蔭贈諡諸典不行,且下詔禁偽學。 詹事黃綰上疏曰: 「忠臣事君,義不苟同;君子立身,道無阿比。臣昔為都事,今少保桂萼時為舉人,取其大節,與之交友。及臣為南京都察院經歷,見大禮不明,相與論列。相知二十餘年,始終無間。昨臣薦新建伯王守仁堪以柄用,萼與守仁舊不相合,因不謂然,小人乘間構隙。然臣終不以此廢萼平生也。但臣於事君之義,立身之道,則有不得不明者。臣所以深知守仁者,蓋以其功與學耳。然功高而見忌,學古而人不識,此守仁之所以不容於世也。 蓋其功之大者有四: 其一,宸濠不軌,謀非一日,內而內臣如魏彬等,嬖幸如錢獷、江彬等,文臣如陸完等,為之內應;外而鎮守如畢真、劉朗等,為之外應;故當時中外諸臣,多懷觀望。若非守仁忠義自許,身任討賊之事,不顧赤族之禍,倡義以勤王,運籌以伐謀,則天下安危未可知。今乃皆以為伍文定之功,是輕發縱而重走狗,豈有兵無勝算,而濠可徒搏而擒者乎? 其二,大帽、茶寮、浰頭、桶岡諸賊寨勢連四省,兵連累歲。若非蚤平,南方自此多事。守仁臨鎮,次第底定。 其三,田州、思恩構釁有年,事不得息,民不得已,故起守仁以往,定以兵機,感以誠信,乃使盧、王之徒崩角來降,感泣受杖,遂平一方之難。 其四,自來八寨為兩廣腹心之疾,其間守戍官軍,與賊為黨,莫可奈何。守仁假永順狼兵,盧、王降卒,並而襲之,遂去兩廣無窮之巨害,實得兵法便宜之算。夫兵凶戰危,守仁所立戰功,皆除大患,卒之以死勤事。夫兵政國之大事,宜為後世法,可以終泯其功乎? 其學之大要有三: 一曰『致良知』實本先民之言,蓋致知出於孔氏,而良知出於孟軻性善之論。 二曰『親民』,亦本先民之言,蓋《大學》舊本所謂親民者,即百姓不親之親,凡親賢樂利,與民同其好惡,而為潔矩之道者是已。此所據以從舊本之意,非創為之說也。 三曰『知行合一』,亦本先民之言,蓋知至至之,知終終之,只一事也。守仁發此,欲人言行相顧,勿事空言以為學也。 是守仁之學,弗詭於聖,弗畔於道,乃孔門之正傳也,可以終廢其學乎? 然以萼之非守仁,遂致陛下失此良弼,使守仁不獲致君堯、舜,誰之過與?臣不敢以此為萼是也。況賞罰者,禦世之權。以守仁之功德,勞于王事,乃常典不及,削罰有加,廢褒忠之典,倡黨錮之禁,非所以輔明主也。守仁客死,妻子孱弱,家童載骨,槁埋空山,鬼神有知,當為惻然。臣實不忍見聖明之世有此事也。假使守仁生於異世,猶當追崇,況在今日哉?且永順之眾,盧、王之徒,素慕守仁威德;如此舉措,恐失其望,關係夷情,亦非細故。 臣昔與守仁為友,幾二十年。一日憤寡過之不能,守仁從而覺之,若有深省,遂複師事之。是臣於守仁,實非苟然相信,如世俗師友者也。臣于君父之前,處師友之間,既有所懷,不敢不盡。昔萼為小人所讒,臣為之憤;既而得白,臣為之喜;固非臣之私也。今守仁之抱冤,亦猶萼之負屈。伏願擴一視之仁,特敕所司,優以恤典贈諡,仍與世襲,並開學禁,以昭聖政。若此事不明,則萼之與臣,終不能以自忘。故臣敢言及於此,所以蓋事陛下之忠,且以補萼之過,亦以盡臣之義也。」 疏入,不報。於是給事中周延抗疏論列,謫判官。 十一月,葬先生于洪溪。 是月十一日發引,門人會葬者千余人,麻衣衰屨,扶柩而哭。四方來觀者莫不交涕。洪溪去越城三十裡,入蘭亭五裡,先生所親擇也。先是,前溪入懷與左溪會,沖齧右麓,術者心嫌,欲棄之。有山翁夢神人緋袍玉帶立於溪上,曰:「吾欲還溪故道。」明日雷雨大作,溪泛,忽從南岸,明堂周闊數百尺,遂定穴。門人李珙等築治,更番,晝夜不息者月餘,而墓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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