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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州守楊仲延詩序


  南和楊仲延為新泰令,以餘之過其地而問曰:「吾趙人也,而仕于魯。魯、趙之故足以修文章、飭吏治者,可得聞乎?」餘曰:《春秋》:「虢之會,晉趙文子、魯叔孫穆叔同饗,穆叔賦《鵲巢》,又賦《采蘩》;趙孟賦《常棣》,穆叔與曹、鄭之大夫皆拜。此余所知二國之舊聞也。趙孟有文德以宣示諸侯,光輔晉君以為盟主,而魯實事晉,聘問會同,非辭令不為功,故比物諭志,於稱詩乎見之。今天下一家,自百里之宰,無不受命於朝,非若春秋大夫各仕其土,惟強鄰是遵是奉,如穆叔所雲,『小國為蘩,大國省穡而用之』也。為吏者苟不能廣教化,美風俗,漸漬斯民以禮樂詩書,使之詠歌先王之道,而亟亟焉期會簿書,悉索敝賦以從事,是穆叔之所羞稱、趙孟之所不許也,而吾為子願之乎?且而邑固泰山之旁縣,而汶水所自出也。《詩》曰:『泰山岩岩,魯邦所詹。』《書》曰:『浮于汶,達於濟。』其山川高廣,風氣完密,出雲雨潤天下,為神皋奧區,而聖賢所繇繼起。蕞爾邑封域土田,周公庸之,民人子弟,孔子教之。吾徒誦法周、孔,可不想像其遺風哉!」仲延頷其言曰:「唯唯。」越四年,仲延擢守江南之和州,以其詩寓餘,凡徂徠、新甫、曆山、孔林諸什具在。余既幸仲延知所以為治,而其詩又醇雅可誦也,再從而正告之曰:「夫和,江表之巨州也。昔者文王之化,先被江、漢,而吳、楚不采于《國風》。江左之稱詩者,至晉,宋、齊、梁始盛,而人猶謂南音緩不振。豈秣陵、姑孰土氣痹薄使然歟?唯滁、和、壽、泗之間,漭泱千里,北走中原,人民闊達而碩厚。當南北戰爭之日,克壽陽、悲彭城之作入于清商雜部,音節諧壯,有泰山東武之風焉。斯所謂不剛不柔,得天地之中者非乎?」

  周宣王《江漢》之詩,命召虎以南征,而終之以「矢其文德,洽此四國」。今國家駐重兵于沿江諸戍,而尤重州縣之選,欲以輯和群黎,式遏亂略。夫江、淮其人輕心,不能及鄒、魯禮義之國,苟得其政,亦足以致治。誠有如楊君者,弦歌而理之,渢渢乎美哉!俾浸潤乎文王之教,而服習于周公、孔子,是治魯者即可移之以治吳,雖文德不外是也,而猶僅稱其詩乎哉!余故序仲延之集,始終告之以為治,而歸其說于中和,以無失乎教化斯民之意。嗚呼!此即吾說詩之大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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