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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淮老妓行


  臨淮將軍擅開府,不鬥身強鬥歌舞。白骨何如棄戰場,青娥已自成灰土。
  老大猶存一妓師,《柘枝》記得開元譜。才轉輕喉便淚流,尊前訴出漂零苦。
  妾是劉家舊主謳,冬兒小字唱《梁州》。翻新《水調》教桃葉,撥定鶤弦授莫愁。
  武安當日誇聲伎,秋娘絕藝傾時世。戚裡迎歸金犢車,後來轉入臨淮第。
  臨淮遊俠起山東,帳下銀箏小隊紅。巧笑射棚分畫的,濃妝球仗簇花叢。
  縱為房老腰肢在,若論軍容粉黛工。羊侃侍兒能走馬,李波小妹解彎弓。
  錦帶輕衫嬌結束,城南挾彈貪馳逐。忽聞京闕起黃塵,殺氣奔騰滿川陸。
  探騎誰能到薊門,空閒千里追風足。消息無憑訪兩宮,兒家出入金張屋。
  請為將軍走故都,一鞭夜渡黃河宿。暗穿敵壘過侯家,妓堂仍訝調絲竹。
  祿山裨將帶弓刀,醉擁如花念奴曲。倉卒逢人問二王,武安妻子相持哭。
  薰天貴勢倚椒房,不為君王收骨肉。翻身歸去遇南兵,退駐淮陰正拔營。
  寶劍幾曾求死士,明珠還欲致傾城。男兒作健酣杯酒,女子無愁發曼聲。
  可憐西風怒,吹折山陽樹,將軍自撤沿淮戍。不惜黃金購海師,西施一舸東南避。
  鬱洲崩浪大於山,張帆捩舵無歸處。重來海口豎降幡,全家北過長淮去。
  長淮一去幾時還,誤作王侯邸第看。收者到門停奏伎,蕭條西市歎南冠。
  老婦今年頭總白,淒涼閱盡興亡跡。已見秋槐隕故宮,又看春草生南陌。
  依然絲管對東風,坐中尚識當時客。金谷田園化作塵,綠珠子弟更無人。
  楚州月落清江冷,長笛聲聲欲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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