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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七 序十一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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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部·序十一首 少傅喬莊簡公遺集序 當憲孝朝海內乂安人主意不欲競于武搢紳先生爭致其力於學以報塞右文至意而獨長沙李太師石淙楊太保為之冠太原喬莊簡公故嘗受經二先生門稱高弟子退而與北地李獻吉越人王伯安相琢磨為古文辭甚著自喬公為尚書吏部郎佐其長持平銓衡有大臣風業不以文士少年目之矣顧喬公之自喜為詩文愈益甚其曆卿寺踐常伯出入兩都八座使事職業之暇多遊名山大川以廣其意所至輒游遊輒摉奇剔幽有記詠題名之屬又旁究書藝八法喜延說後進不為貴倨海內操觚之士延頸而望下風借標相重者比比然稍複疑喬公文士少實用雲而會寧事起公以大司馬贊留守之重從容調兵食約束吏士大小受署奪逆王膽於數百千里外事甫定天子以其幸來公先幾伐謀抗死請鑰大奸惕息於肘腋之內而不敢動蓋前是石淙公數立功西北稱名將相伯安公縛寧濠策勳第一封侯伯而公複建社稷之業於留都而後文士之用可知也嘉靖初天子進公位少保為大塚宰虛己以聽公推轂耆舊一時彬彬朝寧間前後建白軒舉國是而其所持禮不能勝新貴人稍不合即奉身退高臥於介山汾水之間天下偉其去而望其複起即向所稱長沙石淙伯安諸公視公於出處之際蔑如也公之為大司馬不佞大王父實佐之而孫清簡公任太宰相過從驩甚公有鄉人林宗之鑒先君子甫髫而侍公進之膝曰兒異日庶幾餘哉則謂大王父曰翁似不及也先君子居恒與不佞及公未嘗不津津言之也其貌頎然而偉長色毅然而方溫然而視人若傷詩雲天降時雨山川出雲公庶幾類之哉蓋喬公歿三十又五年而今皇帝錄舊德加贈公少傅易名予葬又二年而不佞承乏晉臬首訪公家室則公之血胤絕久矣紏其遺文得十之一二歸而謀梓行之會清簡之孫世良者時丞崇明聞而損奉共剞劂之役集成凡得詩賦四卷奏議及雜文六卷嗚呼即憲孝間士大夫習公文者將謂公寡折衝之略推遜介胄迨後習公留都事者毋乃謂公木強持重少文無術如絳侯博陸輩耶茲集行庶幾有以窺公全矣 徐太僕南還日紀序 徐子罷其太僕歸而道途者三十有四日日有紀為詩系之詩百有十王子既卒業而歎曰世謂古今人不相及詎然哉余向者執窮而後工之說求于古而得柳柳州夫柳州之辭信工然其大要不過寫其山川風物之險怪磽瘠而已而其情不之於悲思則之於怨悔不能超其境而詣于所謂達者蓋至於白少傅之于江州而其記于廳壁于匡廬者而後始有會也夫江州之視桞州毋論工拙其命意舒而氣揚則倍屣之然至於寄楊汝士書潯陽聽琵琶曲所以敘騷人逐客鄰死未死之狀抑何感慨委曲也蓋古之怨者莫過於屈氏至遠遊數語而微露其體達莫過於陶氏至荊卿一章而稍見其用此所謂知知其妙於體用之不能盡掩彼所謂知知其達而怨知其怨而達以為是足以究二家之精微而不悟其自遠也徐子為禦史號名執法持衡畿甸之學士大夫即出佐外台然猶被金紫以其故行事而用微文睚眥見右其秩而左其職使之躑躅於騋牝牧圉之間而猶未厭至奪其官而後已充徐子之所值豈下於桞州而味其詞乃舂容瀟灑無幾微不平之可擿而識者獨於詠老劍哀馬負犁隱然若陶氏荊卿之篇稍見其用而竟不之乎怨也夫徐子之雄奇於詩而妙於紀事世固有識者至其夷曠自得內有真際而外無真境要不可以江州柳州之上下求之也故不辭其請而為之序 李氏在笥稿序 先帝朝予與歸德李君子中者後先治兵山東相得甚驩也已各稍稍進其所為詩讀之業相賞也李公于詩人好言蜀楊用修而予好言北地李獻吉予生晩蓋不及當獻吉雲而李公之于用修雖少後然嘗一大夫其邦陽阿倡而薤露和又甚相契也李公出獻吉逸詩匿名氏而試予予以用修逸詩複李公而俱能辨又大咍相樂也亡何李公困讒口而餘困家難俱罷去可十年而餘再起長晉臬以道經歸德夜過李公出巵酒為壽徘徊顧毛鬢久之幸其身之存而忘其跡之孰為隱顯甚暢也已而問耆老較存歿則又愴然甚悲李公不以予之不肖益進其所為詩乃至文之刻於梓者名之曰在笥稿而悉以示予予未竟業而悚然以莊也已又內甚愧所為愧者予之蔑有加于昔也李公才甚高其下筆靡所不快乃不欲窮其騁以愈吾格治漢魏旁趨齊梁以至大曆靡所不究乃不欲悉於語以窒吾情其思之界可以靡所不詣乃不欲求超於物表以使人不可解大要辭當于境聲調於耳而色調于目滯古者不得卑而媚今者無所用其駭以為二家之業當如是已耳夫李公最好言用修能不欲規規襲用修統至發條暢以破填鬱而予自顧于獻吉亦無有也鸞鴻之遊天與魴鯉之遊川固狎相慕而翬翰沬鬛亡弗似者然不得以其似而錯名之氣有通而質有方耳李公雅善予語使筆而弁諸首 環溪草堂集序 華亭沈翁先生去楚省參政時僅五十餘至賢重有聲旦夕遷矣而意有所不可輒自罷天下士大夫高其意而惜其材所以慰薦之者無虛歲沈翁不為應當事者亦自以其好惡姑成翁難進之節而會今上初大徵召耆宿重望複首以公名上竟用年至特進太僕卿致仕沈翁後先所為詩文數十萬言凡若干卷因其居而名之曰環溪草堂集屬不佞為之序於是沈翁年八十矣不佞後進於茲道甚淺無能為役乃竊聞一二長者之教以為士大夫即苟于立言之名而不必致其思糟粕陳語而束縛遺笵無論已其號卓犖雄藝苑者則自唐大曆而後距嘉隆間可屈指數也夫所謂卓犖雄藝苑者此其人于才恒有餘而志或有所不足才有餘故其言宏麗而多致卒能自名其家志有所不足故不能無感慨跌宕有偏至而鮮中節以不足之志而遇有餘之才故其去名稍益近而去茲道實益遠沈翁當其操觚時出其才即足以淩厲一世而其自視恒欿然若不及其居官雖顯重然當國家右文之運不能以虎觀天祿方寸之地居沈翁而數困之以冗曹劇郡沈翁固所至良於官然未老而輒告歸既歸而不復出天下之不能盡沈翁者屢屢沈翁方熙熙乎處於不爭之地而甘於無待之鄉其所為詩若文或雄軼奔放以究其力或瑰偉奇怪以盡其變要之不之於情則止于性達適其趣而和平其調縱心之所向以與境際而尤盭之累不作天下後世有以嘉隆之際稱盛明家言者沈翁故其一哉沈翁業八十乃健於筆不衰又中心誠好之不佞庶幾異日得終業焉故不辭而為之引 秣陵遊稿序 幼于束髮為諸生而秣陵遊者歲三之一則皆以應試故既稍稍升國子上館遊參之可得歲二之一凡幼于所為遊必有詩詩必美美必傳之搢紳先生而最後則以訪前國子祭酒姜君故姜君祭酒時稱弟子畜幼于乎乃獨中好而貌嚴之與備賓主抵掌慷慨談說伯王之業亡何而薑君用伉直忤世中漢法罷其官歸丹陽隱居業杜門謝客客亦相引避去至匿名姓削門下籍而幼於奮然裹三月糧持弟子刺謁造其廬姜君為強起修前說甚歡幼于所為詩於述德抒懷蓋數篇之中三致意焉大概寃薑君賢而欲以愧夫世之為門下士而卒居薄者尋以其間登鐘山步台城攬雨花獻花之勝浩渺大江莽蒼淮南紛如於吾筆端六代往而千秋來歷落磊塊一以詩歌發之至朱雀長幹之名花月者亦以幼於沾沾增色蓋幼于之遊日益深其詩日益進而歙人某生益廹欲傳之乃不佞謬知幼於則不謂是謂士平居稱說國士知已即感恩瞠乎後矣不幸一旦而有變跡其人而不可得牝合而羽散者恒也幼於亡論其它庶幾徐孺子何蕃之風乎哉如聲求幼于乎曰游大人以成其名吾不之敢信也 古今詩刪序 李攀龍於鱗所為古今詩刪成凡數年而歿歿而新都汪時元謀梓之走數千里以序屬世貞曰是唯二君子之有味乎詩也不有存者誰與任歿者世貞謝不敏已喟然而歎曰嗟嗟否歟然哉蓋孔子嘗稱刪詩書雲至筆削春秋取獨斷其於詩也未嘗不退而與游夏商之也當三代盛時國中之樂奏而暢天地之和歌詠盛德大業合而名之曰雅頌野之人人遘其觸發而名之若青蘋之末而動於地曰風顧其循性蓄旨雍如穆如則亦雅頌類也三代而降天下多感慨而鮮稱述故詩在下而不在上蓋風之用廣而雅頌微矣夫子實傷之故稱刪刪者刪其不正以歸乎正也乃說者謂一二逸詩豈無可當於德音而鄭衛哇麗淫佚誦而使君子噦之小夫壬人以其說津津於其口懲者一而導者十烏能無疑刪哉夫豈亦秦火厄魯壁訛毛萇轅固生之徒不能親受游夏之旨而漫為說也乃於鱗之為刪則異是彼其所遠取者雖號稱數千年其所近者僅風而已其所近而雲雅頌者百固不能一二也而於鱗之所取則亦以能工於辭不悖其體而已非必盡合于古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興觀群怨之用備而後謂之詩也是故存詩而曰刪曰刪者刪之餘也為若不得已而存也夫以孔子之於詩猶不能廢游夏而於鱗取其獨見而裁之而遽命之曰刪彼其見刪于於鱗而不自甘者寧無反唇也雖然令於鱗以意而輕退古之作者間有之於鱗舍格而輕進古之作者則無是也以于鱗之毋輕進其得存而成一家言以模楷後之操觚者亦庶乎可矣蓋於鱗之所最善為世貞其屬存於鱗刪者不少然自戊午而前及他倡和之什耳其人雅自信落落寡與家僻處濟上則于鱗之於今賢士大夫多所與而少所見可知也問為繼於鱗志者如之何曰代益之不失所以精之意而已矣 易意參疑二編序 蓋夫子讀易而三絕其韋編雲加我數年卒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私竊怪之以聖人天聰明之盡而與易會何用深長思哉及讀圓神方知易貢之說而後稍有窺也夫易體不恒而其用時不盡欲以吾有涯之識而當之將左右應接之不暇故不合則白首而不得其原合則使人樂而忘其死宜也夫以夫子之聖而猶不能驟得意于易乃爾彼商瞿馯臂子弓田楊二何之流斤斤守其師說歷數十傳而不變彼豈能盡當於心哉以為吾師授之而吾受之吾所出口而入耳者如是足矣蓋至於伊川氏而後稱得理也至紫陽氏而後晳於象占明興益尊大其說布之學宮天下逢掖之士習易而不繇二氏者罷弗用諸逢掖之士群然而慕為章甫旦旦而習之毋亦商瞿馯臂之流之守其師說而已耶吳江孫化光初亦以學博士弟子習為其說而不能自信于居安樂玩之餘務出其無師之知以根其無體之妙若有啟其竇而示之者意不能已遂為說若干卷名之曰周易參疑凡首編二卷略有九其四明圖極義例為上卷其五紀筮用讀傳之法為下卷外編十卷略發卦爻繇義時折衷大旨而不必盡出於巳至內編四卷則君所自負上可以抉四聖人之秘而姑慎之不輕以置耳觀之喙者也君既用易成進士而學士大夫得其首編外編而慕愛之授之梓而以序屬不佞不佞獲與寓目而深有感於君之疑也其于伊川紫陽氏之說初不為抵牾乃其發於象占之外而理之所未備者雋永乎其言之也又灑然而不為泥若齷齪也馯臂商瞿之流斤斤守其師說歷數十傳而不變以為能無疑乎不知其所以無疑者不得其所以信之耳語不雲乎哉信信信也疑疑亦信也有篤信而後生微疑有微疑而後出精思有精思而後得真信孫君其毋疑於疑乎其亦稍出內編而傳之世之真能信易者獨孫君也易之傳毋如秦小之以蔔筮而幸不火毋如明尊大之若二曜而乃辱之以逢掖進取之業孫君者可以名不辱易也 海漕奏議序 不佞廬居中而參政潘君允端以漕海事見諏曰是役也今大中丞王公實司之而公之長齊藩則嘗精言之業已斷之矣不佞居恒仰屋而歎以天下大矣而卒然而驟與之社稷之至計而無一人能辨者乃王公奮而獨啟其槖鑰何勇也夫目不習二百載掌故則見以為鑿空身不涉數十裡外則見以為蹈險不覯利之大則訿訿焉而日攻其損不識窮之當變則斤斤焉而奉其故常以此胡輕言漕海也是時大司農奇公策且欲以嘗公白髮帑金三萬約以春計入米至十二萬石搢紳大夫睥睨王公作何狀能使無虞于簡書而公所檄募江南舟以其人俱至魚貫受束約往長風大濤之中眾所股栗揺首者若公親拊循而為之勉爭先而恐後公所頤指符授又若三老長年狎海若驅風伯而夙與之相呼應也大司農核公前後大策亡弗讎上計當封拜廬守某竊嘉公之績且謀所以示後人集公後先疏議成帙而合梓之不佞獲與寓目焉乃作而歎曰王公所謂社稷臣者非耶令留侯借前箸蘇客卿鼔說賈長沙陸敬輿執筆劉士安佐之卒何以易此也其所陳漕海便利亡論析秋毫墨守難破已善乎其言天下大勢也其略曰唐都燕有險可依而無水通利也有險則天寶貞元乘其便無水則會昌大中受其貧宋都梁有水通利而無險可依也有水則景德元祐享其全無險則宣和靖康受其病國家都燕北有居庸巫問以為城南通大海以為池險與水共之而乃自塞其利者何也都燕之受海猶憑左臂從腋下取物也元人用之百餘年矣梁秦之所不得望也今舉國而聽哺漕河者何也一夫大呼萬櫓皆停腰脊咽喉之譬不可不慮是疏也即搢紳大夫睥睨王公者有不心折唇噤者乎公前後大策亡不讎者固預讎之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夫連數十萬之眾拒敵於千里之內而破降之不為非偉功然猶之乎決癰疽平疻痏漕海以輔河使國家無憂乎腰脊喉咽人一日不食則困七日不食則斃此其功寧癰疽疻痏等也元有國時舉全台而付之清瑄輩黃金虎符萬戶以下出入其手召募徧東南而莫之問清瑄故自以權利敗然國用足而民不擾失在人不在事也衰季政痿弁髦財賦之地而棄之人主仰吸息賊口而卒與俱敗事與人俱失矣今受事漕海者有如王公及潘君其人不亦得哉顧所以委寄之專否報賞之隆微鼔舞裁成不惑不倦稱毋失事者在廊廟諸君子而已王公名某字新甫甫強仕曆諸藩臬長有所不可輒投劾歸臥臨海山中著書數十萬言皆談皇王經濟之略天子異而用之潘君上海人 楚辭序 梓楚辭十七卷其前十五卷為漢中壘校尉劉向編集尊屈原離騷為經而以原別撰九歌等章及宋玉景差賈誼淮南東方嚴忌王褒諸子凡有推佐原意而循其調者為傳其十六卷則中壘所撰九歎以自見其意前後皆王逸通故為章句最後卷則逸所撰九思以附於中壘者也蓋太史公悲屈子之忠而大其志以為可與日月爭光至取其好色不淫怨誹不亂足以兼國風小雅而班固氏乃擬其論之過而謂原露才揚已競乎危國群小之間以離讒賊強非其人忿懟不容沈江而死自太史公與班固氏之論狎出而後世中庸之士垂裾拖紳以談性命者意不能盡滿于原而志士仁人發于性而束於事其感慨不平之衷無所之則益悲原之值而深乎其味故其人而楚則楚之或其人非楚而辭則楚其辭非楚而旨則楚如劉氏集而王氏故者比比也夫以班固之自異于太史公大要欲求是其見所為屈信龍蛇而已卒不敢低昂其文而美之曰弘博麗雅為詞賦宗然中庸之士相率而疑其所謂經者蓋其言曰孔子刪諸國風比於雅頌析兩曜之精而五之此何以稱哉是不然也孔子嘗欲放鄭聲矣又曰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至刪詩而不能盡黜鄭衛今學士大夫童習而頒白不敢廢以為孔子獨廢楚夫孔子而廢楚欲斥其僣王則可然何至脂轍方城之內哉夫亦以筳篿妖淫之俗蟬緩其文而侏鴃其音為不足被金石也藉令屈原及孔子時所謂離騷者縱不敢方響清廟亦何渠出齊秦二風下哉孔子不雲乎詩可以興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以此而等屈氏何忝也是故孔子而不遇屈氏則已孔子而遇屈氏則必采而列之楚風夫庶幾屈氏者宋玉也蓋不佞之言曰班固得屈氏之顯者也而迷於隱故輕詆中壘王逸得屈氏之隱者也而略於顯故輕擬夫輕擬之與輕詆其失等也然則為屈氏宗者太史公而已矣吾友豫章宗人用晦得宋楚辭善本梓而見屬序豈亦有感于屈氏中壘之意乎哉明興人主方篤親親右文之化公卿大夫修業而息之無庸于深長思者用晦即不能嘿嘿亦推所謂雅頌而廣之爾是則不佞所謂敘意也 五嶽山房文稿序 王子曰蓋隆慶間有淮陽守陳君玉叔雲余不識玉叔識玉叔之父憲大夫公博雅長者也已玉叔與余仲懋遊稍得其為人已又從仲所得其詩最後玉叔以其文來余讀之蓋三得而三為心折也明興世世右垂紳委蛇之業士大夫作為歌詩以紹明正始之音雝如矣至於文而各持其門戶以相軋卒勝卒負而莫有竟者其故何也尚法則為法用裁而傷乎氣達意則為意用縱而舍其津筏畏於思之難信心而成之苟取其近者囂囂然而自足恥于名之易鉤棘以探之務剽其異者沾沾然以為非常夫其各相軋而卒莫相竟也彼各有以持其角之負然而不善所以為勝者故弗勝也吾來自意而往之法意至而法偕至法就而意融乎其間矣夫意無方而法有體也意來甚難而出之若易法往甚易而窺之若難此所謂相為用也左氏法先意者也司馬氏意先法者也然而未有不相為用者也夫不睹夫造物者之於兆類乎走飛夭喬各有則而不失真迨乎風容精彩流動而為生氣者不乏也彼見夫剽擬而少獲其似以為真曰吾司馬左氏矣所謂生氣者安在哉任於才之近一發而自以為生色曰何所用司馬左氏為不知其於走飛夭喬之則何如也玉叔文亡論所究極庶幾司馬左氏哉不屈閼其意以媚法不骫骳其法以殉意裁有擴而縱有操則既亦彬彬君子矣蓋玉叔三十而其業成終不以自安走一介不佞曰將就正也非以游揚大人也嗚呼後玉叔而相繼為是業者守此明文可以竟矣玉叔故蚤貴居恒自稱五嶽山人以見志焉是故曰五嶽山房文稿凡十一卷 太宰楊公獻納稿序 此少師蒲阪楊公前領吏部所獻納也蓋肅皇帝時方北急邊則公一帥宣大再帥薊遼有制府奏議尋又南急倭則公再入大司馬有本兵奏議天子方徹纊而惟公是聽公所條畫朝上夕報可以故敵數徙王庭大漠北倭酋先後授首而會故相子網吏賄吏以賄成俗天子與後相徐公謀得忠公清亮之臣表率之公始輟兵部為吏部一入吏部而燕中士大夫晨兢兢之曹署奉職無害歸而闔門養靖苞苴逆折數百裡外天下之台府監司惴焉唯三尺之是畏專精其志意於民而亡內顧公大指在於登進天下之賢士大夫以共理天下肅皇帝時操切之柄在上公故婉以通其意莊皇帝時人主共已而靡可否公故直以信其志不佞不能為公役竊窺疏中所論說人才揚搉潛德津津乎其言之也其有所擿斥懍乎若霜雪之寒也然其意恒不使所奪者勝乎所予者夫有所予斯人樂為縣官用有所奪斯人自愛而懾公議奪不勝予斯天下之用不見乏而才恒至有餘故事給事禦史封事有所彈射則多唯阿靡敢爭見以為不唯阿彈射則必受中指公亡所受指第微隲其人志行與國家大體有不合則堅持之給事禦史不敢以故事必公聽退而未嘗不服公之裁也即給事禦史言不當而上有所譙訶公必為宛轉力解不聽而給事禦史以罪罷去公非久輒入啟事中又不聽而公又執如初久而未嘗不行公之薦也天子注國用則舍戶部而問公注邊計則舍兵部而問公公竭赤藎以應之不自疑非職即二卿亦不敢以職疑公廹而未嘗不受公之算也撫臣越在萬裡外又生平所未接一旦待罪引罷公有所奨留的的中窽或微辭以見風或托事以申規未嘗不若耳提而面誨之也乃至公所列上兩輔十三部郡國員闕因而條示要害臚利便土風民俗燦如指掌矣公既用積直忤新貴人謝政去天子思其效複起公田間以太宰治大司馬今上初還領吏部奏最進少師當公之再為吏部距其初未幾獧勁進而事已少變矣國典亦有所出入公力持之所剗培第各取其尤者而人人自砥改公三為大司馬再為太宰弼亮三帝海內以公進退為輕重即四夷覘公安輒逡巡避引無所發其桀驁之氣公真柱石哉撫吳張中丞肖甫得公疏稿謀梓行之以儆百有位而教夫嗣公之志者屬序於世貞世貞謝不敏則又私自念以諸葛武侯之忠勤姚文獻之開濟裴晉公韓魏公之宏重千載而下讀其書猶思為之執鞭而不可得況可以當吾世而自外公嫌于援上輒有避也天子今益向公所以格心於密勿之地稱不言而喻者殆又進於是哉不佞固跂予望之矣 青藜閣初稿序 始希仲守尚書儀部郎所上宗藩封事凡數千萬言餘得之伏讀而歎曰世乃真有晁董哉藉令不佞一旦預末議細旃之上夫安能須臾寢也而會希仲所上事下大宗伯不甚讎遷為尚寶卿心厭之請急歸裡已稍稍出其詩所謂青藜閣初稿者以屬餘勘校未幾而新都士人有為謀之梓矣希仲書來曰是非餘志也夫是非餘志也夫然而餘不為之尼者不以名計也將以受諸先生裁庶幾於異日也希仲詩五七言近體長安中諸什多宏整而麗七言翩翩自雄獨于五言古寄興建安阮公間至其為謝監視初日芙蓉不知所上下七言絕李供奉王江陵遇之當把臂入林矣嘉隆而後海內故多詩人則亦多能知詩人于余言合不合亡論顧獨論所以名詩意曰青藜者漢中壘校尉向遇太乙老人事也中壘繇宗室子列九卿入贊尚書備肺腑不為不遇然於官數躓數起所上書亦數上而數報聞其慨然憂外戚之尾大而宗國之魚餒鬱抑侘傺不得已而托之九歎以擬騷為志則可念矣希仲起民間徒步取九列以其職虞宗戚財用之交困仁義俱屈而不勝欲以其術變救之言甚危指甚美而顧不甚讎希仲果無意乎哉夫中壘屬在內而憂及外希仲職在外而憂及內俱不可不謂之忠然使二君子才斂而托之空言而謂之文若詩天下亦遂群然而目之曰文人曰詩人此其時尤可念也第今天子沖聖哲輔佐之千載一時賡明良而贊喜起以此待希仲而詩亦無不可若所雲庶幾異日者不佞固從諸先生任之矣 東壁遺稿序 餘幼則侍先恭人歸其外王大父劉翁家劉翁奇餘而歎曰見孺子令我思蔣生蔣生者其婦弟燾仰仁也仰仁故樂亭令原用遺腹子十一而補郡諸生十四試應天文譽馳諸公卿間又三載而卒當未卒時嘗夢上帝召為丹台記以太夫人老辭不得錄而秘之既卒而見夢于太夫人者非一是時祝京兆希哲為外兄弟敘其事甚詳劉翁既為余言蔣生已出一編示餘曰此生公車業也夫自國家設為四端以試公車士而其最近理而遠格者莫如經書義自經書義名而文別為古今若論而表而策則亦古文辭之屬耳士又日降其格以傳于經書義總而名之曰時而倍于古益遠矣當成弘之際吾郡獨吳文定王文恪二公能精於其業間傳以古意今觀生所譔著其材氣固亡能踰勝之要亦有不盡倍古者即不死奚可量哉京兆紀雖近誕君子所罕言然吾聞之王子晉十五而示師曠以賓帝之期林傑六歲而文十六而有馴鶴之異而其化期則皆十七蓋並蔣生三也豈天地美靈秀異之氣雖假之人而旋靳之抑所謂十七者其璞多未琢而丹台帝辰之職為更宜耶今年春與生之從子按察子征遇于楚中則所謂一編者已行世而屬餘序其首子征意不忍泯泯生名耳餘則謂君今宦岳陽岳陽時時有謫仙人游倘問而得其所謂丹台記者即茲編行而與吳王二公並亦土苴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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