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雁字十九首|王夫之

後雁字十九首

　　或曰：「謂楚人宜吟雁字者，楚，澤國也，有洲渚，有平沙，有蘆蔣菰菼，東有彭蠡之澤，以《攸居志》，南有衡陽之峰，曰所回翼也。過斯以往，孰妄言之，而孰妄聽之乎？」餘曰：「可哉！」嗣吟十九首，首四十字。

　　其一

　　之繞打虛空，經營慘淡中。
　　蟲魚多詰屈，龍馬半昭聾。
　　副墨傳溪影，雌黃聽落虹。
　　天情駘宕裡，消息一絲通。

　　其二

　　寓言河漢迥，草線與灰蛇。
　　應跡說隨掃，文身開複遮。
　　梵書疑以八，易象半交叉。
　　飛舞茅龍趣，江門憶白沙。

　　其三

　　抗墜引清微，靈心挾肉飛。
　　蝸銀真白俗，鰂墨莽鐘肥。
　　主乙疑無定，偏傍竟不違。
　　方春湘水上，拓得禹碑歸。

　　其四

　　塵氣不餘纖，憑虛一縷黏。
　　分歧垂遠勢，透露簇微尖。
　　曳腳神還整，藏鋒力自銛。
　　臣書真逸品，鳳藻得無嫌。

　　其五

　　閃霍仿公孫，垂垂引漏痕。
　　裝潢懸玉宇，授受付金昆。
　　帶雨流鶉火，銜蘆賦大言。
　　靈文人未測，只倩記寒溫。

　　其六

　　密跡簇春蠶，青編削蔚藍。
　　闕文唯夏五，足用及冬三。
　　元鳥誰徵宋，金天舊問郯。
　　筆花欲有授，鳥夢奈沈酣。

　　其七

　　湘岸臨潭帖，天山拓漢銘。
　　為誰修楚史，自解注禽經。
　　語雀羞刑牘，言鸚笑說鈴。
　　揮毫千里瀉，腕脫不曾停。

　　其八

　　恥化頑仙羽，新宮待爾題。
　　河山雙劃斷，物論片言齊。
　　脈望徒吞字，蟾蜍未映迷。
　　寒陵勞坐臥，極目去蹤低。

　　其九

　　霽雪曙南天，孤縈倍可憐。
　　蛾眉流曉鏡，香尾篆壚煙。
　　幽意蠅頭密，連絲繭緒牽。
　　靈紋驚易沒，移入斷雲邊。

　　其十

　　秋思本無多，千行自不訛。
　　清姿從倒薤，壯志欲眠戈。
　　散隊連行草，遙天任擘窠。
　　催花看盡發，誰與換群鵝。

　　其十一

　　滌硯嫋元雲，瀟湘寫練裙。
　　龍蛇雙腕競，魚燕尾梢分。
　　出像傳毛穎，題幀仿墨君。
　　夫人學已熟，誰複笑羊欣。

　　其十二

　　素宇無留墨，平沙印別痕。
　　暗書還自省，未到意先吞。
　　映雪功彌苦，依天道已尊。
　　八紘開義海，瀟灑動乾坤。

　　其十三

　　渾敦帝鴻開，誰雲子不才。
　　國門懸月令，南極轉三能。（依周禮注音奴來翻。）
　　下士稱微者，雄風詠快哉。
　　匆匆春早駕，薦福畏驚雷。

　　其十四

　　沙雪箋銀暗，蘆鋒筆陣降。
　　驚飆催就急，虛白人鉤雙。
　　發細縈空鏡，晴波上曉窗。
　　研朱和露滴，楓冷落吳江。

　　其十五

　　有句兼無句，羚羊偶掛尖。
　　吹毛傳密諦，帶影悟廉纖。
　　化跡空三藏，迷人頂一砭。
　　獻花岩畔鳥，半偈不曾拈。

　　其十六

　　刮目經年別，驚非吳下蒙。
　　四聲終寫入，六義不刪風。
　　恥逐蝌文亂，誰憑雉譯通。
　　斯文知未喪，幾複畏虛弓。

　　其十七

　　淡墨布層層，癡肥自不勝。
　　回文低落月，影本暗漁燈。
　　險句從空搆，秋思與上興。
　　懸題天闕迥，為爾費冰兢。

　　其十八

　　始知空闊裡，無數妙詮偕。
　　娓娓談天衍，痕痕煉石媧。
　　紙光從月砑，筆塚有雲埋。
　　仙笈傳青鳥，空勞曼倩諧。

　　其十九

　　未肯負居諸，飄流不廢書。
　　長塗收史料，小正作經疏。
　　贗跡徒相似，鴻儒亦借譽。
　　鯤鵬聊志怪，終是不才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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