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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谿縣學記


  天下不可一日而無政教,故學不可一日而亡於天下。古者井天下之田,而黨庠、遂序、國學之法立乎其中。鄉射飲酒、春秋合樂、養老勞農、尊賢使能、考藝選言之政,至於受成、獻馘、訊囚之事,無不出於學。于此養天下智仁、聖義、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一伎、一曲之學,無所不養。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潔,而其施設已嘗試於位而去者,以為之師。釋奠、釋菜,以教不忘其學之所自;遷徙、逼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惡。則士朝夕所見所聞,無非所以治天下國家之道,其服習必于仁義,而所學必皆盡其材。一日取以備公卿大夫百執事之選,則其材行皆已素定,而士之備選者,其施設亦皆素所見聞而已,不待閱習而後能者也。古之在上者,事不慮而盡,功不為而足,其要如此而已。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國家而立學之本意也。

  後世無井田之法,而學亦或存或廢。大抵所以治天下國家者,不復皆出於學。而學之士,群居、族處,為師弟子之位者,講章句、課文字而已。至其陵夷之久,則四方之學者,廢而為廟,以祀孔子於天下,斫木摶土,如浮屠、道士法,為王者象。州縣吏春秋帥其屬釋奠於其堂,而學士者或不豫焉。蓋廟之作,出於學廢,而近世之法然也。

  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頗修法度,而革近世之不然者。當此之時,學稍稍立於天下矣,猶曰縣之士滿二百人,乃得立學。於是慈溪之士,不得有學,而為孔子廟如故,廟又壞不治。

  今劉君在中言於州,使民出錢,將修而作之,未及為而去。時慶曆某年也。後林君肇至,則曰:「古之所以為學者吾不得而見,而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雖然,吾之人民於此,不可以無教。」即因民錢,作孔子廟,如今之所雲,而治其四旁為學舍,講堂其中,帥縣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為之師,而興於學。噫!林君其有道者耶!夫吏者,無變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實,此有道者之所能也。林君之為,其幾於此矣。

  林君固賢令,而慈溪小邑,無珍產淫貨,以來四方遊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無水旱之憂也。無遊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雜;有以自足,故人慎刑而易治。而吾所見其邑之士,亦多美茂之材,易成也。杜君者,越之隱君子,其學行宜為人師者也。夫以小邑得賢令,又得宜為人師者為之師,而以修醇一易治之俗,而進美茂易成之材,雖拘於法,限於勢,不得盡如古之所為,吾固信其教化之將行,而風俗之成也。夫教化可以美風俗,雖然,必久而後至於善。而今之吏,其勢不能以久也。吾雖喜且幸其將行,而又憂夫來者之不吾繼也,於是本其意以告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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