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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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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 八卦一多蔔字大演論 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始畫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以為分太極者,兩儀也;分四象者,八卦也;成八卦者,十六將也;司八卦者,十二月也;分十六將者,三十二候也;分十二月者,二十四氣也;分三十二候者,六十四卦也;司二十四氣者,三十六旬也。進退於三百六十六日,屈伸於三百八十四爻。往來飛伏之理盡矣,孤虛消息之端極矣。三才之道,不可不及也;五行之義,不能複過也。翕之以幽明,張之以寒暑,會之以生死,申之以去就。禍福生焉,吉凶著焉,成敗行焉,逆順興焉。賢者識其大者、遠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近者。奉之者則順,背之者則愆,圓立者稱聖,偏據者號賢。 嘗試論之曰:三才者,易之門戶也;八卦者,易之徑路也。引而伸之,終於六十四卦,天下之能事畢矣。陳而別之,極於三百八十四爻,天下之微理罄矣。夫陰陽之道,一向一背;天地之理,一升一降。故明暗相隨,寒暑相因,剛柔相形,高下相傾,動靜相乘,出入相藉。泯之者神也,形之者道也。可以一理征也,可以一端驗也。 故天尊則地卑矣,水濕則火燥矣,山盈則澤虛矣,雷動則風適矣。是以天下有風,可以姤矣;則地中有雷,可以複矣。天下有山,可以遁矣;則地上於澤,可以臨矣。天地不交,可以否矣;則天地既交,可以泰矣。風行地上,可以觀矣;則雷行天上,可以大壯矣。山附地上,可以剝矣;則火附天上,可以大有矣。風行水上,可謂渙矣;則水在地上,可以比矣。雷出地奮,可以豫矣;則風行天上,可以小畜矣。雷之與水,可作解矣;則風之與火,可以家人矣。雷在風上,可以恒矣;則風在雷上,可以益矣。風在地下,可以升矣;則雷在天下,可以無妄矣。風在水下,可以井矣;則雷在火下,可以噬嗑矣。風在澤下,謂大過矣;則雷在山下,可為頤矣。雷在澤下,可以隨矣;則風在山下,可為蠱矣。澤上有水,可為節矣;則山上有火,可為旅矣。雷在水下,可為屯矣;則風在火下,可為鼎矣。水在火上,可為既濟矣;則火在水上,可為未濟矣。澤中有火,可以革矣;則山下有水,可為蒙矣。火在地下,可以明夷矣;則水在天下,可為訟矣。地下有水,可為師矣;則山下有火,可為賁矣。澤上於天,可為夬矣;則澤下有水,可為困矣。山下有天,可以為大畜矣;則澤下有地,可以為萃矣。山在澤上,可為損矣;則澤在山上,可為鹹矣。澤上有火,可為暌矣;則山上有水,可為蹇矣。上天下澤,可為履矣;則地下有山,可為謙矣。澤上有風,可為中孚矣;則山上有雷,可為小過矣。山上有風,可為漸矣;則澤上有雷,可以歸妹矣。此天地以對成之義,陰陽反合之理。故卦相次,則反爻以成義,易之八卦是也。 八八相生,則錯卦以與理,因而重之是也。故聖人之道,可縱焉,可橫焉,可合焉,可離焉。逆而陳之,未嘗逆焉;順而別之,未嘗順焉。三畫以變,雖天地之數,可無韜也。九六相推,雖萬二千五百之浩蕩,不能逾於三百八十四。三百八十四之糾紛,不能逾於六十四。重之以六十四,不能過於八卦。張之於八卦,不能過四象。紀之兩儀,兩儀之理達,而太極得矣。故古往今來,寒進暑退,死生亂動,是非滕結,未嘗非兩儀也,而未嘗離太極也。故曰有寒有暑,則兩儀不廢也;無思無為,則太極未嘗遠也。見之則兩儀,忘之則太極。夫然,故不舍二求一。未嘗離動以求靜,未嘗離動以達靜也。有可有不可,非聖人之謂也;無可無不可,是夫子之心也。 然天下之理,不可窮也;天下之性,不可盡也。有窮盡之地者,其唯聖心乎?有窮盡之路者,其唯聖言乎?故據滄海而觀眾水,則江河之會歸可見也;登泰山而覽群嶽,則岡巒之本末可知也。是以貞一德之極,權六爻之變,振三才之柄,尋萬方之動,又何往而不通乎?又何疑而不釋乎?故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者義之本也,非聖人孰能正之哉?若抑末執本,研精覃思,非聖人之書,則不讀也;非聖人之言,則不取也。庶幾乎神明之德可通乎?萬物之情可類乎?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君子可不務乎哉? 平臺秘略論十首 孝行一 論曰:昔之列桐圭,建茅土者,非一君焉。至於孝思可稱,仁風茂著,存乎緗牒,十一而已。豈非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膏肓積乎驕慢,情奔淪乎嗜欲?嗚呼!有國有家者,可不誡乎? 貞修二 論曰:美哉貞修之至也。或抗情激操,仗清剛而勵俗;或理韻和神,抱直方而守道。或旌奇表善,擢才於不次之階;或剖滯申嫌,措辭於難犯之地。並能以禮升降,與時舒卷,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盛矣哉!原夫禦俗裁風,變彝倫者寄乎直;全身遠害,得隨時者存乎變。夫然,故進不違義,退不傷生。清貞靜一保其道,委迤屈伸合其度。《易》曰:「君子或出或處,或默或語。「」「天下何思何慮?同歸而殊途,百慮而一致。」此之謂也。 文藝三 論曰:《易》稱觀乎天文,以察時變;《傳》稱言而無文,行之不遠。故「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能事。」而君子所役心勞神,宜於大者遠者,非緣情體物,雕蟲小技而已。是故思王抗言詞訟,恥為君子;武皇裁勒篇章,僅稱往事。不其然乎?至若身處魏闕之下,心存江湖之上,詩以見志,文宣王有焉。 忠武四 論曰:陰陽代興,剛柔合運。威恩參用以成化,文武相資以定業。況乎康【一作卑】侯自我,宗子維城者乎?城陽之權略明決,卒摧呂氏之變;任城之志意剛斷,實啟有魏之業,蓋有助焉。陳思雅懷忠勇,義形家國表奏;永昌洞曉兵數,績著疆場,長沙武陵,亦足雲也。 善政五 論曰:東平以盛德匡時,大興禮樂;齊獻以至親統物,光濟中外。淮陽安定,峻必行之典;安陸扶風,深受遺【當是遺】愛之泣。能義形家國,理極忠貞;使黃河如帶,垂芳不朽。盛矣乎!守方雅以調蕃政,用公直而掌朝論。昂然直上,凜有生氣。衡陽太原,亦足雲也。 尊師六 論曰:前史稱良藥苦口,而利於病;忠言逆耳,而利於行。豈非士情竭於不顧,主色期於難犯?中人以下,罕免斯累。其有抗辭必盡,忠烈橫匪石之心;聞善若驚,君王動順風之請。相須之際,良可詠也。清河之恭慎真懇,雅為亂【一作辭】益。上引聖朝,下托師傅,和矣哉! 褒客七 論曰:原夫重藝尊師,登奇佇逸;道存萬里,神交一面。故有推輪擁篲,寡人忘千乘之榮;越席分庭,上才當四海之禮。斯實蕃邸之盛事,間平之用心也。而有矯情役智,蕩逸名利之間;室隙蹈瑕,幹沒英翹之地。便僻脂韋飾其跡,甘言巧辭運其辯。假君王之顧眄,用君王之威福。《傳》曰:「好善而不擇人」,則前代有以之傾矣。至於興諧文雅,賞盡煙霞;月庭廣辟,風閨洞敞。西園故事,下蘭阪而宵歌;東苑遺塵,坐槐庭而曉賦。折旋書藝之園,翱翔舞詠之隙。洋洋乎亦為樂之一方也。 幼俊八 論曰:夫濫觴懸米,翻浮天動地之源;寸株尺蘖,擢捎雲蔽景之幹。豈非積微成大,陟遐自邇?《易》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故考其前事,備之於篇。 規諷九 論曰:夫陵穀好遷,乾坤忌滿。哀樂不同而不遠,吉凶相反而相襲。故有全中卒【一作率】行,用心於不爭之場;杜漸防微,投跡於知幾之地。昔之善持滿者,用此者也。諺曰:「禍不入慎家之門。」前代有以之興矣。至若中山激難,重存親禮;武陵變色,複延情愛。子建之陳辭貢憤,長沙之發對因機。雖亦各達其心,未若洪慶之希聲也。 慎終十 論曰:《詩》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若夫東平之奉憲遵約,耿介原陵之奏;中山之見賢思齊,殷勤濮陽之托,庶幾乎可謂慎終矣!至子【一作於】塵之奉行文處【此句不順,當有誤也】,中尉之遠述河間,陳思克已,並未易誣【加也】也。 三國論 論曰:漢自順桓之間,國統屢絕,奸回竊位,閹宦滿朝。士之蹈忠義履冰霜者,居顯列則陷犯忤之誅,伏閭巷則嬰黨錮之戮。當是時也,天下之君子,掃地將盡。雖九伊周、十稷契,不能振已絕之綱,舉土崩之勢,明矣。 熹平中,大黃星見楚宋之分。遼東殷馗曰:「其有真人起于譙沛之間。」以知曹孟德不為人下,事之明驗也。先時秦帝東遊,亦雲金陵當有王者興。董扶求出,又曰益州有天子氣。從茲而言,則長江劍閣,作吳蜀之限;天道人謀,有三分之兆,其來尚矣。 然廢興有際,崇替迭來。每覽其書,曷能不臨卷而永懷,撫事而伊鬱也。嘗試論之曰:向使何進納公業之言而不追董卓,傕汜棄文和之策而不報王允,則東京焚如之禍,關右亂麻之屍,何由而興哉?至使乘輿蒙塵於河上,天子露宿于曹陽,百官饑死於牆壁,六宮流離于道路,蓋由何公之不明,賈詡之言過也。於是劉岱、喬瑁、張超、孔伷之徒,舉義兵而天下響應。英雄者騁其驍悍,運其謀能,海內囂然,於茲大亂矣。袁本初據四州之地,南向爭衡;劉景升擁十萬之師,坐觀成敗。區區公路,欲居列郡之尊;瑣瑣伯珪,謂保易京之業。瓚既窘斃,術亦憂終。譚尚離心,琮琦失守,其故何哉?有大賢而不能用,睹長策而不能施,便謂力濟九區,智周萬物,天下可指麾而定,宇宙可大呼而致也。 嗚呼悲夫!餘觀三國之君,鹹能推誠樂士,忍垢藏疾,從善如不及,聞諫如轉規。其割裂山河,鼎足而王,宜哉!孫仲謀承父兄之餘事,委瑜肅之良圖;泣周泰之痍,請呂蒙之命;惜休穆之才,不加其罪;賢子布之諫,而造其門。用能南開交趾,驅五嶺之卒;東界海隅,兼百越之眾。地方五千里,帶甲數十萬。若令登不早卒,休以永年,神器不移於暴酷,則彭蠡衡陽,未可圖也。 以先主之寬仁得眾,張飛關羽萬人之敵,諸葛孔明管樂之儔,左提右挈,以取天下,庶幾有濟矣。然而喪師失律,敗不旋踵。奔波謙、瓚之間,羈旅袁、曹之手,豈拙于用武,將遇非常敵乎?初備之南也,樊、鄧之士,其從如雲。比到當陽,眾十萬餘。操以五千之卒,及長阪縱兵大擊,廓然霧散。脫身奔走,方欲遠竄,用魯肅之謀,一多然字投身夏口。于時諸葛適在軍中,向令惟幄有謀,軍容宿練,包左車之計,運田單之奇,操懸軍數千,夜行三百,輜重不相繼,聲援不相聞,可不一戰而擒也?坐以十萬之眾,而無一矢之備,何異驅犬羊之群,餌豺虎之口?固知應變將略,非武侯所長,斯言近矣。周瑜方嚴兵取蜀,會物故于巴邱,若其人尚存,恐玉壘銅梁,非劉氏有也。然備數困敗而意不折,終能大啟西土者,其惟雅度最優乎?武侯既一無既字歿,劉禪舉而棄之。睹譙周之懦詞,則忿憤而忘食;聞薑維之立事,又慷慨而言憙。惜其功垂成而智不濟,豈伊時喪,抑亦人亡?乃知德之不修,棧道靈關,不足恃也。 魏武用兵,仿佛孫吳,臨敵制奇,鮮有喪敗。故能東擒狡布,北走強袁;破黃巾于壽張,斬眭固於射犬。援戈北指,蹋頓懸顱;擁旆南臨,劉琮束手。振威烈而清中夏,挾天子以令諸侯,信超然之雄傑矣。而弊於褊刻,失於猜詐。孔融、荀彧,終罹其災;孝先、季珪,卒不能免。愚知操之不懷柔巴蜀,厎定東南,必然之理也。文帝富於春秋,光膺禪讓,臨朝恭儉,博覽墳籍,文質彬彬,庶幾君子者矣。不能恢崇萬代之業,利建七百之基。骨肉齊於匹夫,衡樞委乎他姓。遠求珠翠,廢禮諒闇之中;近抱辛毗,取笑婦人之口。明帝嗣位,繼以奢淫,征夫困於兵革,人力殫於台榭。高貴鄉公明決有餘,而深沈不足,其雄才大略,經緯遠圖,求之數君,並無取焉。山陽公之墳土未幹,陳留王之賓館已啟。天之報施,何其速哉?故粗而論之,式備勸戒,俾夫來者有以監諸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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