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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事第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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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天下惟其有權者可以使人,有利者可以得眾。權者,天下之所為去就也;利者,天下之所為奔走也。能是非可否者之謂「權」,能貧富貴賤者之謂「利」。天子者,收天下之權而自執之,斂天下之利而親用之者也。故天下之人,上自公卿大夫之尊,而下至於閭閻匹夫之賤、府史胥徒、僮僕奴妾,以次相屬而相役,至於疲弊勞苦,老死而不去,緩急可以使之相救,危難可以使之相死,蹈白刃,赴深谷,可使用命,而不敢辭。何者?彼利於人者,固役於人也。千金之家,持其贏餘,以匄貸鄰里之貧民,薄息緩取,而可以豪橫於鄉黨。刺客武士為之效死,而莫之能制。此權利之所致也。臣聞天子者,執天下之權,而擅四海九州之利。爵祿慶賞、金玉錢幣,此其富非特千金之利也;予奪可否,刑戮誅滅,此其勢非特千金之權也。古之人君,得天下之權利而專之,是故所為而成,所欲而就。謀臣猛將為之盡力,有死而無二。社稷之臣,可使死宗廟;郡縣之臣,可使死封疆;文吏,可使死其職;武吏,可使死其兵。天下之人,其存心積慮,皆以為當然。是以寇至而不懼,難生而無變。方其平居無事之際,天子衣食而養之,以待天下之事。故有事而死,亦其勢然也。當今天下之人,食天子之祿,被天子之爵,衣青紫,佩印綬,從吏卒,縱橫赫奕者常遍天下,一旦有急,皆莫肯死者,此甚可怪也。往年廣南之亂,大吏據城擁兵,賊至而莫敢擊,逃遁奔走,伏於草莽之間,以避兵革之禍。至使蠻夷之人,得以橫行于中原。人民流離,方數千里,幾為丘墟,而無一死戰之吏。國家每歲收天下之士。士之發於饑寒,取官而去者,動以數百為輩。六年之間,考足而無過,則又為之改爵而增其祿秩。幸而有超群拔類之才,則公卿大臣又得薦之于天子而特寵貴之,翱翔朝廷之間,不出十年,可以安坐談笑而為兩制。此其為法,尚何所負於天下,而士大夫終莫肯奮而為之用,何也?夫明哲之君,以其法邀天下。而其不能者,天下之人反以其法邀之。故邀在我,則奔走者人也;邀在人,則奔走者我也。今世之法,夫豈不欲以邀人哉?蒞官六七考,求舉者五六人,凡此皆備具而無所過失,然後為之改爵而增其祿秩。夫此豈誠足以邀人哉?為法而不足以邀人,則人將反以吾法而相邀。今之官吏,考足而無過,且有舉者,則天子甯有以卻之邪?是不得不從而予之矣。如此則是天子之爵祿,非天子之惠,而天下之勢也。士大夫以勢取爵祿,是以舉皆不德其上。凡今天子之權,反而入於下,而天子之利,變而為輕取易得之物矣。蓋臣聞天下有二弊:有法亂之弊,有法弊之弊。法亂,則使人紛紜而無所執;法弊,則使人牽制而不自得。古之聖人,法亂則以立法救之;而法弊則受之以無法。夫無法者,非縱橫放肆之謂也,上之人,投棄規矩,而使天下無所執以邀其君,是之謂無法。今夫官吏之法,其亦無曰舉者與考而已。使一二大臣,得詳其才與不才,舉者具而考足,才也與之,而不才也置之,雖有考不足而舉者不具,其可與者,則或亦與之也。凡皆務與天下為所不可測,使吏無所執吾法以邀我,收天子之權利而歸之於上。如此,則議者將以為蕩然無法,則大吏易以為奸。臣聞人惟不為奸也,而後任以為大吏,苟天下之廣,而無一二大臣可信者,則國非其國矣。且自唐季以來,世之設法者,始皆務以防其大臣。蓋唐之盛時,其所以試天下之士,與調天下之選人者,皆無一定之法,而惟有司之為聽。夫是以下不得邀其上,而上有以役其下。臣故曰:惟有權者,可以使人,有利者,可以得眾。此不可不深察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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