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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洵墓表


  文安先生墓表①
  (題 張方平 撰)

  仁宗皇帝嘉祐中,僕領益郡。念蜀異日常有高賢奇士,今獨乏耶?或曰:「勿謂蜀無人,蜀有人焉,眉山處士蘇洵,其人也。」請問蘇君之為人,曰:「蘇君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然非為亢者也,為孕蘊而未施,行而未成,我不求諸人而人莫我知也,故今年四十餘不仕。公不禮士,士莫至。公有思見之意,宜來。」久之,蘇君果至。即之,穆如也。聽其言,知其博物洽聞矣。既而得其所著《權書》、《衡論》閱之,如大雲之出於山,忽布四方,倏散無餘;如大川之滔滔,東注於海源也,委迤,其無間斷也。因論蘇君:「左丘明、《國語》,司馬遷之善敘事,賈誼之明王道,君兼之矣。遠方不足成君名,盍游京師乎?」因以書先之于翰林歐陽永叔。

  君然僕言,至京師。永叔一見,大稱歎,以為未始見夫人也,目為孫卿子,獻其書於朝。自是名動天下,士爭傳誦其文,時文為之一變,稱為老蘇。時相韓公琦聞其名而厚待之,嘗與論天下事,亦以為賈誼不能過也。然知其才而不能用。初作昭陵,禮廢闕,琦為大禮使,事從其厚。調發趣辦,州縣騷然。先生以書諫琦,且再三,至引華元不臣以責之。琦為變色,然顧大義,為稍省其過甚者。及先生沒,韓亦頗自咎恨,以詩哭之,曰:知賢不早用,愧莫先於予者矣。

  先生亮直寡合,有倦遊之意,獨與其子居,非道義不談。至於名理勝會,自有孔顏之樂,一廛一區,侃侃如也。又數年,召試紫微閣,不至,乃除試秘書省校書郎。俾就太常修纂建隆以來禮書,以為霸州文安縣主簿,使食其祿。集成《太常因革禮》一百卷。書成,奏未報而以疾卒,享年五十有八,實治平三年四月。英宗聞而傷之,命有司具舟載其喪歸葬於蜀。

  明年八月壬辰,葬于眉州彭山縣安鎮鄉可龍裡。朝野之士為誄者百一十有三人。

  先生字明允。考序,大理寺評事,累贈職方員外郎,以節義自重,蜀人貴之。生三子,澹、渙,教訓甚至,各成名官。先生其季也。已冠,猶不知書。職方沒,始讀書,不一二年,出諸老先生之右。一日,因覽其文作而曰:「吾今之學,猶未知學也已。」取舊文槁悉焚之,杜門絕賓友,繙詩書經傳諸子百家之書,貫穿古今,由是著述根柢深矣。

  質直忠信,與人交共憂患,死則收恤其子孫。不喜飲酒,未嘗戲狎。常談陋今而高古。若先生者,非古之人歟?謂今莫如古者,斯焉取斯!

  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党友傾一時。其命相制曰:「生民以來,數人而已。」造作語言,至以為幾于聖人。歐陽修亦已善之,勸先生與之游,而安石亦願交于先生。先生曰:「知其人矣,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安石之母死,士大夫皆吊,先生獨不往,作《辨奸》一篇。(見第九篇。

  當時見者多為不然,曰:「噫,其甚矣!」

  先生既沒三年,而安石用事,其言乃信。

  夫惟有國者之患,嘗由辨之不早,子言之,知風之自,見動之微,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至於此!嘗試評之,定天下之臧否,一人而已。

  所著《文集》二十卷,《諡法》三卷,《易傳》三卷。

  初,君將游京師,過益州,與僕別,且見其軾、轍及其文卷,曰:「二子者將從鄉舉,可哉?」僕披其卷,曰:「從鄉舉,乘騏驥而馳閭巷也,六科所以擢英俊,君二子從此選,猶不足以騁其逸力爾。」君曰:「姑為後圖。」遂以就舉,一上皆登進士第。再舉制策,併入高等,今則皆為國士。仁宗時,海內乂安,朝廷謹持憲度,取士有常格,故羔雁不至於岩穀。奉常特召已為異禮,屬之論撰,台閣之漸也。而君不待,惜乎其嗇於命也。其事業不得舉而措諸天下,獨《新禮》百篇,今為太常施用。若夫鄉黨之行,家世之詳,則有別傳存焉。今舉始卒之大概,以表其墓。惟其有之,是以言之不怍雲。

  【注】

  ①《文安先生墓表》及下一篇《謝張太保撰先人墓表書》,疑均為偽作。兩文應該是為了證實另一篇偽作《辨奸論》而作。辨析見《王安石集》。

  又,上一篇曾鞏《蘇明允哀辭並序》雲:「其以明允之喪歸葬於蜀也,既請歐陽公為其銘,又請餘為辭以哀之。銘將納之壙中,而辭將刻之塚上也。」——應該是位置已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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