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卷第五十七　表

卷第五十七　表

　　▼為龐公讓明堂加恩第一表

　　展采合宮，甫成于盛禮；推恩列位，首冒於徽章。內省空疏，交深震栗〔云云〕。

　　伏念臣出於單族，素乏異能，遭會聖辰，襲承義訓，肩隨群士，齒列具僚。始更郡縣之勞，遂玷閨台之美。雖慕盡公之節，力自祓摩；迄無高眾之名，可容稱道。頃由邊瑣，進貳樞廷，複參承弼之司，旋總幾微之務。固已任踰才表，榮出望涯。十七物之珍羞，居慚厚賜；三百囷之重祿，坐愧素餐。雖僶勉以自安，常忸怩而內訟。屬國家講求闊典，祗紹明禋，幸千載之親逢，叨一時之榮觀。

　　伏遇〔尊號〕皇帝陛下大衷廣覆，聖道兼容，不專享於神休，俾下覃於朝眾。謂臣職當扈蹕，禮與執膰，曲矝孱陋之蹤，猥被殊尤之澤，位列元功之次，邑增真食之封。事與志違，名非德稱，惴如臨穀，憂甚履冰。豈可忽非據之災，安無勞之賞，俾眾庶有假人之議，致朝廷蒙含垢之羞？熟自省循，誠難膺克。伏望俯矝危款，曲軫睿慈，特寢不貲之恩，以全無似之質。露誠獲允，受賜益深。幹冒宸嚴〔云云〕。

　　▼第二表

　　愚衷上列，冀寢於殊恩，睿志莫回，必申於前命。征營無措，兢戰失圖。〔中謝。〕

　　伏以總章，昔王之盛節，追嚴廟祏，前載之美談。唐、虞著五府之文，商、周增重屋之制，久茲曠絕，未暇修明。伏遇〔尊號〕皇帝陛下，祗若天常，寅恭祭典，謂五精之氣，不可久契於神歡，三祖之靈，不可弗親于宗祀。若稽古訓，濬發聖謨，昆侖仿玉帶之圖，路寢采康成之義，八窗四戶，屬象相依，萬舞九成，聲明具在。

　　臣謬居機近，忝助祼將，庀徒護法駕之嚴，負璽托屬車之末，奉汶上肅雝之慶，無《周南》留滯之嗟，其在惷愚，固為榮幸，不可複妄膺高位，慆竊寵名。況士卒有暴露之勞，百司有供億之費，欲加之賞，宜用為先。臣祿秩已豐，勤劬至薄，不可複加，固難褒進，以重愆尤。伏惟天鑒崇高，下垂燭察，物誠精至，庶獲感通。幹冒宸嚴〔云云〕。

　　▼為龐相謝明堂禮成，加光祿大夫，行尚書戶部侍郎，依前樞密使檢校太傅表

　　臣某言：伏奉〔云云〕叨榮過分，揣已非宜，制命益嚴，懇辭不獲。〔中謝〕。

　　伏念臣顓愚無述，孤陋寡徒，起家衡茅，致位機近，此皆出於天幸，斷自宸知，非才伎過絕於人，豈朋援陰為之地。是以每循涯知止，以寵為憂，獲一官若負譴訶，進一位若懷疾眚，非敢厭薄高爵，希慕虛名，誠以居二府之崇，贊萬機之大，久留不去，妨廢實多。況祿厚者眾之所趨，勢尤者人之所疾，不獨力綿任重，失職是虞，亦將智淺跡單，處躬可畏，方自謀於遜避，以深遠於譏嫌。

　　豈謂伏遇〔尊號〕皇帝陛下，濬發清衷，述修盛禮，合祫天地之祀，嚴配祖宗之靈，茂典既成，鴻私旁洽，謂臣屬當扈從，與在駿奔，疇其執事之勞，均以受厘之慶，遷地官之亞列，增帝傅之寵名，悉非庸虛，所能堪稱。是用力陳危款，冀寢殊思。葵藿之心，徒自傾而無隱；雨露之澤，非已降而可收。雖祗徇于詔文，實內慚於靈府。敢不益堅苦節，愈勵撲忠。當官而行，蹈水火而無避；惟力是視，竭筋骨以為期。

　　▼謝生日賜羊酒米笏記

　　臣遭會聖辰，謬塵機任。屬是門弧之旦，方慚鼎食之榮。敢意睿慈，重加蕃錫。內循朽薄，徒極悸惶。

　　▼夫人謝恩功德疏文

　　▼皇帝

　　伏以金仙妙法，克贊於邦猷；寶偈勝因，有資於帝祉。妾親逢熙旦，祗戴鴻恩。庶憑佛事之嚴，仰佑皇基之固。懇祈攸至，慧照所臨。

　　▼皇后

　　伏以坤元布德，亭育群生；太陰凝暉，燭臨四海。輒依真界，恭薦微誠。絜蒲塞之嘉羞，敷貝多之妙偈。庶資佛事，以佑母儀。

　　▼貴妃

　　伏以關雎首于國風，式昭淑德；軒星著於天象，寔亞柔儀。敢憑金偈之勝緣，仰輔椒闈之多福。慈明所鑒，懇款惟精。

　　▼為文相公謝神道碑文表

　　臣某言：伏蒙聖恩，詔翰林學士承旨王某撰先臣某神道碑文降付臣者。命發宸廷，文成禁署，澤加存沒，榮動邇遐。〔中謝。〕竊以金石之傳，久而彌茂，風樹之感，貴而自悲，諒知為子之心，鹹有顯親之願。伏念先臣策名休運，接武辨朝，陳力當官，服勤沒齒。臣荷析薪之業，紹作室之功，雖資性甚愚，曾無肖似，而義方未墜，少逭譴尤。伏遇〔尊號〕皇帝陛下，過聽菲才，遽加大任，寘彼官師之首，列於丞弼之司，非藉世榮，曷膺國寵。頃以歲時得蔔，宅兆圖新，將論撰於豐碑，用表章於大隧。豈意眷明曲照，優渥遝臻，紆彼神翰，揭諸螭首，仍詔代言之職，直書傳信之辭，著琬琰以無忘，與松楸而並列。聲光不朽，永蒙庇于昆孫，精爽有知，潛拜嘉於幽壤。荷恩益腆，撫已知輕。且身體髮膚，皆仰資于顧複；而股肱心膂，敢有愛于生成。未識津涯，徒知涕泗。

　　▼為文相公求退第二表

　　臣某言：伏奉今月某日批答，〔云云〕臣省躬甚明，椯分已熟，非敢外飾，以邀上知。天恩留連，未見識察，物意專愨，期於感通。〔中謝。〕伏念臣本以諸生，親逢盛世，行能無出於萃類，學術不際於幾微，所期解韋布之衣，沾鬥石之祿，竭簿領之効，免耕稼之勤，安敢企踵帝庭，許身王佐。伏遇〔尊號〕皇帝陛下，嘉其木訥，亮以孤忠，課於近小之功，粗能稱旨，役以煩辱之事，不至敗官。乃謂榱桶之才，可勝棟楹之任，錡釡之器，足兼鼎鼐之容。遠自西州，驟叨重柄，躋密地則不踰中宿，參大政則曾未期年，遽越等夷，直登佑弼，靜言遭際，熟察基緣，寧左右先為之容，豈朋援陰為之地，莫非眷鑒，特振寒蹤，雖以草木之微，猶知雨露之澤，況於有識，詎敢忘恩。

　　豈欲違去旒扆之前，遠離闕廷之外，棄萬鐘之秩，辭四輔之崇？顧以義不可留，情有所迫，《大易》存覆餗之戒，詩人著在梁之譏。任重難勝，位高多懼。雖人主含貸，未賜於譴訶；有司因循，不加於繩治。臣敢不捫心自愧，顧影知非，乘疵吝之未形，保名跡而先退。必使愆尤增積，謗讟流聞，致陛下失始終之仁，愚臣受遠邇之責。非止謀身之過，抑亦負國之深。是用寢食震驚，夙宵悸栗，視金章於芒刺，等黃閣于焦原。苟未去身，何能歉志？伏望燭臨危款，矝恤苦言，聽避位於上司，得保躬於散地，博求儁傑，光輔休明。則臣俯就下陳，若獲九遷之喜；出居外職，無殊三接之榮。幹冒冕旒，不勝惓惓切至之誠。

　　▼為龐相公讓官表

　　臣某言：伏奉制命，特授臣某官者。恩出非常，位遷不次，內循空薄，交集震驚。〔中謝。〕

　　臣識昧疏通，學非殫洽，依憑時會，叨假國靈，薦更要劇之權，遂躋通顯之地，陪侍惟幄，參與機衡，雖盡股肱之勞，不遺餘力，訖無毫髮之効，克厭眾心。居常自思，敢忘內訟。方且俟清間之燕，竭悃款之私，力辭宥密之聯，退祈冗散之秩，庶逭官責，少息人言。豈期志願未從，寵光逾峻，遽以枵疏之質，猥當佑弼之司，承命以還，措躬無所。

　　竊以緝熙帝術，寅亮國成，翼戴萬機，統和三極，得人則群生蒙福，失職則百度乖方，詎可妄居，豈容虛授。臣雖欲冒榮不顧，懷祿苟安，儻眾庶責望之深，成朝廷倚毗之失，是用夙宵愧恧，寤寐兢憂，不知列鼎之榮，怳若臨淵之懼。伏望〔尊號〕皇帝陛下俯從危款，曲照孤蹤。矝其驅策之勤，為日已久；察其避議之固，於心不欺。俾祗服於舊官，特寢除於新命。旁求儁德，式副輿情。幹冒宸嚴，臣無任懇迫激切之望。

　　▼為龐相公再讓宰相表

　　伏奉某月日批答云云。需奏仰陳，冀安於涯分，綸言俯及，未照於悃誠。蹐地載驚，履冰逾畏。〔中謝〕。

　　臣聞量能授職者，人主之通術；陳力就列者，臣下之令圖。義或此違，治何由立？臣是以退居深念，申旦伏思。竊惟佑弼之崇，寔系安平之本。總領眾職，鎮撫四夷。下遂萬物之宜，上序三光之統。凡將圖任，豈易輕言。至若黃霸循良，朱博銳敏，始為郡守，皆號能臣；暨陟宰司，遂隳盛譽。或受嗤於鶡雀，或召咎於鼓妖。豈前智而後愚，蓋任盈而量溢。況臣空薄，詎敢擬倫？必欲使用不違才，舉無敗事，則莫若委之藩服，俾敷寬大之條；寘以邊方，得奉綏懷之略。庶幾展効，不敢憚勤。儻以服役有年，居官無過，而欲捐之草莾，尚將留彼闕庭，則願且守故棲，未遷它職。秘自甯於密地，得時望於清光。忝幸已深，感概何極。豈敢使岩廊曠位，元鼎失和，竊貪一日之榮，不虞四海之責。伏望〔尊號〕皇帝陛下曲垂矝恤，靡賜忽遺，察底裡之無欺，全始終而可保。特收渙命，俯徇愚衷。少安據蒺之憂，尚免「在梁」之刺。內惟懇迫，期獲允俞。

　　▼為龐相公謝官表

　　伏奉某月日批答〔云云〕。荷恩逾分，瀝懇敷言，成命莫回，愧顏無寄。〔中謝。〕

　　伏念臣賦能甚薄，探道未深，習《詩》《禮》以為儒，師法令而補吏。適際亨嘉之會，誤膺濬哲之知，亟陟顯途，薦膺煩使，監邊則盡護群帥，侍幄則協贊萬微，密邇清光，籲謨基命，固已任逾器表，榮溢望涯，居無終食之間，少忘素餐之責。何意天恩橫被，宸睠曲成，猥掄樗液之才，專委棟隆之任，靡由階漸，遽爾直登，冠冊府之華資，總史臣之善志，翻經演法，進律加田，甫聞出綍之言，殆失措躬之地。力陳丹慊，仰黷邃旈，雖堅不奪之誠，難變已行之令。威顏甚邇，私願莫從，俯僂若驚，徜佯自失。此蓋伏遇〔尊號〕皇帝陛下，用人道廣，愛物義深，不求純備之功，姑委爕調之職，爰從隗始，俾奉蕭規。敢不祓飾厥心，耀明其志。識慮所及，不敢顧私；筋力可任，期於盡瘁。少助緝熙之化，仰酬覆燾之仁。

　　▼為文相公許州謝上表

　　伏奉制命云云，已於今月某日到任上訖。避辭公鼎，雖弛負擔，違離天閽，倍深眷戀。〔中謝。〕

　　伏念臣材非出類，識不先幾，逢辰休嘉，致位通顯。謹司斥候，亟守于邊隅；虔布教條，薦更于方鎮。訖無聲跡，可聳傳聞。伏遇〔尊號〕皇帝陛下明燭幽微，仁沾疏逖，遽選掄於遐服，俾陪貳於中樞。曾不浹旬，遂參大政；未能周歲，爰陟上司。念遭際之非常，求比倫之蓋寡，雖濱隕越，豈謝生成？是用杜僥倖之門，窒奇邪之徑，激揚廉讓，抑止浮華。苟有利於公家，固不為于私計。然而力非其任，智實有涯。群心萬殊，理難稱愜。眾目環視，動成詆訶。紛如鋒矢之沖，浩若波濤之沸。從之則懼傷國體，違之則立致身殃。進退靡遑，啟居無所。屢以清閒之侍，力陳退避之誠。蓋揣分之甚詳，恐敗官而為辱。貴全終始，不蹈顛危。陛下察其愚衷，必非緣節；湣其孤跡，易致怨憎。俾述職於近藩，得免譏於屍祿。仍進天官之秩，複升殿幄之華。禮數甚優，恩輝愈洽。脫呂梁之險，亟就安瀾；去焦原之危，更遵夷路。非曲加於庇佑，豈自信于保全。惟許昌之奧區，乃昆吾之故壤，土毛豐衍，民齒夥繁。敢不志在拊循，勤加訓導，奉承寬大之詔，期臻富庶之風。少副憂勤，茲為報効。

　　▼賀皇子昕建節表

　　臣光言：伏睹進奏院報，月日皇子授忠正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壽國公，封建本支，光隆基祚，王室增維城之固，萬方有磐石之安。臣光〔中謝。〕恭惟皇帝陛下，仁被海宇，道合天衷，膺受純禧，誕錫元胄，采古昔之令典，考今茲之盛務，爰立藩邸，恢建宏規。假節秉鉞，習以戎律，赤舄袞衣，崇其儀望，苴茅胙土，訓以政治。明尊尚親，資忠移孝，一舉而善，眾美具該，斯寔堂構之遠謀，黎苗之隆福也。臣述職外方，傳聞嘉喜，不勝拜蹈激切之至。

　　▼謝中冬衣襖表

　　臣光言：伏奉詔書，賜臣翠毛細錦綿旋襴一領者。祗荷寵光，心顏無措。臣光〔中謝。〕恭惟皇帝陛下，皇仁溥洽，衣被九圍，軫念祁寒，寵錫嘉服，臣雖無似，蒙澤猶均，濫承安燠之榮，空慚不稱之責。

　　▼賀皇子降生表

　　臣光言：伏睹都進奏官牒，「皇子降生，仍令諸道不得進奉」者。伏以熊羆之兆，載於《詩雅》，弓韣之祥，著於禮典。蓋以保育黎元，無茲為大，本支既茂，基祚益安，是故百男昌而周興，五宗強而漢熾，隆替之源，古今一揆。臣光〔中謝。〕伏惟〔尊號〕皇帝陛下純孝奉先，遠猷垂世，錫類之祉，久屬群心。皇穹隆休，誕啟茂緒，蓬矢遵吉，牢具修儀。斯寔宗廟眷祐之靈，黎庶無疆之福。窮河際海，聲教所沾，儻曰有心，率知相慶。況臣職叨近著，位備列藩，竊聆嘉憙，奚勝踴躍。官守有系，阻造闕廷。

　　▼賀章獻章懿皇后祔廟表

　　〔為滑州張龍圖作〕

　　臣某言：伏承今月九日，章獻明肅皇后、章懿皇后並升祔真宗皇帝廟室禮畢者。聖心追遠，思慕慈親，陟配禰宮，順成大禮。臣某中賀。伏以章獻明肅皇后輔佐先朝，敷明陰教，導揚末命，鎮綏大業。章懿皇后淑慎在躬，受天元祉，茂育聖神，光啟丕祚。而猶分祀閟宮，未登太室。〔尊號〕皇帝陛下濬發孝思，沿情著制，采開元之令典，講國家之故事，涓選嘉辰，鹹升配侑。述祖宗之志，成母后之尊。允所謂道隆列辟，法垂後世，禮行於宗廟，孝通乎神明。日月所臨，霜露所墜，抃手蹈足，小大同之。況臣任居藩垣，職參台閣，欣豫之志，倍億等夷。官守所居，不獲奔詣闕廷稱慶。

　　▼進古文孝經指解表

　　臣光言：臣聞聖人之德，莫加於孝，猶江河之有源，草木之有本。源遠則流大，本固則葉繁。是以由古及今，臣畜四海，未有孝不先隆，而能宣昭功化者也。臣某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伏惟〔尊號〕皇帝陛下，純孝之性，發于自然，動靜雲為，必諮訓典；起居出入，不忘先烈。以為滁州者，太祖皇帝所以禽馘奸桀，肇開王跡；並州者，太宗皇帝所以芟夷僭亂，混壹九圍；澶州者，真宗皇帝所以攘卻貪殘，億甯華夏。皆大勳懿業，威靈所存。遂命有司，分建原廟，圖繢聖容，躬題扁榜。嚴奉之禮，備盡恭勤，羽衛供帳，率從豐衍。茲有以見陛下尊顯祖宗之意，無不至矣。《經》曰：「愛恭盡於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

　　夫以陛下天授之資，愛恭之志，而又念夫百官者，祖宗之百官，不可以私非其人；府庫者，祖宗之府庫，不可以賞非其功；法令者，祖宗之法令，不可以罰非其罪。慎之重之，益自儆戒。如是日月基緒之固，巍如泰山，黎民乂安，四夷懷服，草木禽魚，靡不茂豫，此誠孝德之極致也。臣愚幸得補文館之缺，以經史為職。竊睹秘閣所藏古文孝經，先秦舊書，傳注遺逸，孤學堙微，不絕如線。是敢不自揆量，妄以所聞，為之指解。雖才識褊淺，無能發明，庶幾因聖人之言，得少關省覽，則糞土之臣，榮願足矣。其古文孝經指解一卷，謹隨表奉進以聞。臣光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年月日，具位臣司馬光上表。

　　▼進通志表

　　臣光言：臣聞治亂之原，古今同體，載在方冊，不可不思。臣光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臣少好史學，病其煩冗，常欲刪取其要，為編年一書。力薄道悠，久而未就。今茲伏遇皇帝陛下丕承基緒，留意藝文，開延儒臣，講求古訓。臣有先所述通志八卷，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盡秦二世三年。《史記》之外，參以它書，于七國興亡之跡，大略可見。文理迂疏，無足觀采，不敢自匿，謹繕寫隨表上進。幹冒宸嚴，臣無任戰汗屏營之至。臣光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

　　▼謝賜資治通鑒序表

　　臣光言：今月九日，伏蒙聖恩，令臣讀所修《資治通鑒》，仍面賜禦制禦書序一篇者。臣性識駑鈍，學問空淺，偶自幼齡，粗涉群史。嘗欲芟去蕪雜，發輝精雋，窮探治亂之跡，上助聖明之鑒。功大力薄，任重道悠，徒懷寸心，行將白首。伏遇先皇帝若稽古道，博采徽言，俾摭舊聞，遂伸微志。尚方紙墨，分於奏禦之餘；內閣圖書，從其假借之便。未遑汗簡，已泣遺弓。陛下祗服駿命，丕承前烈。臣以屬稿有緒，不可不成；受詔所為，不敢不上。詮次無法，抵捂實多，仰汙覽觀，伏須罪戾。豈謂陛下赦其狂簡，賞其專勤，思所以旌異於它書，焜耀於群下，特發殊恩，不用常例。屬當勸講之始，俾參經史之末。迨此清閒，命之進讀，而又序其本原，冠於篇秩。

　　發言為典，肆筆成書。炳蔚玄變，如虎豹之明；灝噩無涯，逾商周之盛。況複褒貶是非，古人有所未至；造端立意，愚臣不能自言。陛下一賜指陳，渙然冰釋。至於博而得其要，簡而周於事，典刑之總會，冊牘之淵林，臣實何人，克堪斯語？若乃嘉文宣以作則，援正觀而為師，茲實生民之福，豈伊微臣之幸？臣某誠感誠抃，頓首頓首。竊以周之南、董，漢之遷、固，皆推高一時，播美千載，未有親屈帝文，特紆宸翰，曲蒙獎飾，大振輝光。如臣樸樕小才，固非先賢之比；便蕃茂澤，獨專後世之榮。退自揣循，殆無容措。遂使螢磷末照，依日月以永存；草木常名，附天地而不朽。臣不任懇款之至，謹奉表陳謝以聞。臣光誠感誠抃，頓首頓首，謹言。

　　年月日，具位臣光上表。

　　▼謝獎諭敕書並帶馬錶

　　臣光言：伏蒙聖恩，以二股河北流已閉斷，降敕書獎諭，仍賜衣一對、金帶一條、鞍轡馬一匹者。聖言優渥，寵錫便蕃，顧循無勞，何以堪稱？臣光誠感誠愧，頓首頓首。竊以去秋積雨，河決棗強，朝廷憂勞，憫茲昏蟄。臣祗奏明詔，相視所宜，詢采眾言，聞達天聽。舍短收長，率由聖志；處決利害，昭晣如神。今流勢東所，徑趨渤碣，恩、冀西北，公私安堵。斯皆上帝儲休，明主獨斷。勞心建策，則有當官之人；勤力奏功，則有執役之士。臣進無運籌之智，退無負薪之勤，曾何施為，膺茲貺賚？辭之則涉於偽慢，受之則寔為屍素，有靦面目，無地自容。臣性雖頑愚，靈于草木，蒙被天施，敢忘報効？唯期竭忠，庶禆萬一。臣光誠感誠愧，頓首頓首，謹言。

　　▼永興謝上表

　　臣光言：昨奉敕差充永興軍一路兵馬都總管安撫使兼知永興軍府事，已於今月十四日到任訖。荷恩至重，任責尤深，巡撫吏民，敷宣詔令。臣光誠感誠懼，蝢首頓首。臣識慮闇淺，規為闊疏，唯知愚忠，屢貢狂直。奉事三世，操守一心。間以齒發浸衰，疾疹交集，曾靡論思之効，久汙侍從之班。既無補於本朝，祈自安於散地。不圖睿澤，更委名都。雖要重之權，自知不稱；而煩劇之地，難以固辭。受命以還，措躬無所。朅來就道，甫爾到官。維此咸秦，昔為畿甸，山川秀美，土地膏腴。論其平時，誠為樂土；在於今日，滴值凶年。經夏亢陽，苗青乾而不秀；涉秋淫雨，穗腐黑而無收。廩食一空，家之蓋藏之粟；繈負相屬，道有流離之人。老弱懷溝壑之憂，奸猾蓄萑蒲之志。正宜安靜，不可動揺。譬諸烹魚，勿煩擾則免於糜爛；如彼種木，任生殖則自然蕃滋。謹當策勵疲駑，雕磨朽鈍，智力所及，勤瘁無辭。雖複失位危身，終不病民負國。庶幾小補，用答大恩。臣無任戴天荷聖激切屏營之至，謹奉奏謝以聞。

　　臣光誠感誠懼，頓首頓首，謹言。

　　▼遺表

　　〔元豐五年秋，吾言語澀，疑為中風之候，恐朝夕疾作，猝然不救，乃豫作《遺表》，自書之，常置臥內，俟且死，以授範堯夫、範夢得，使上之。八年三月五日，宮車晏駕，此表無用，留以示子孫，欲使知吾事君區區之心耳。〕

　　臣光言：臣世受國恩，常思補報，伹以性識愚戇，不合聖心，是以比年以來，屏居杜口，不敢複言。今衰疾日侵，將填溝壑，敢以平生忠懇，一達天聰，庶幾陛下知臣無求於朝廷，而未嘗忘國家也。臣光誠哀誠切，頓首頓首。

　　伏惟皇帝陛下，天縱睿哲，燭物精敏，踐阼以來，銳志求治，圖任奇傑，恢張洪業。得王安石委而信之，不復疑貳。聽其言，從其計，人有沮毀之者，責而逐之。雖周成王之信周公，齊構公之任管仲，燕昭王之倚樂毅，蜀先主之托諸葛亮，殆無以及。斯乃不世出之英主，曠千載而難逢者也。不幸所委不得其人，安石既愚且愎，不知擇祖宗之令典，合天下之嘉謀，以啟迪聰明，佐佑丕烈，乃足己自是，謂古今之人皆莫己如。有人與之同則喜，與之異則怒。喜則數年之間，援引登青雲；怒則黜逐擯棄，終身沉草萊。凡人之情，誰不喜富貴而畏刑禍？於是忠直遠屏，奸諛競進，為之腹心羽翼，以干祿徼利，遂使中外權要之任，非其黨與不得處也。深疾諫者過於仇讎，嚴禁誹謗，甚于盜賊。然後逞其胸臆，變亂舊章，興害除利，舍是取非。其尤病民傷國者，略舉四條：

　　其一曰青苗錢。分命使者，誘以重賞，強散息錢，朘民求利，取新償舊，負債歲多，官守空簿，實無所獲，貨重物輕，公私兩困。

　　其二曰免役錢。縱富強應役之人，使家居自逸；征貧弱不役之戶，使流離轉死。凡農家所有，不過穀帛與力，自古賦役，無出三者，今皆不取，專責以錢。錢非私家所鑄，要須貿易外求。豐歲穀賤，已自傷農，又迫於期限，不得半價，盡糶所收，未能充數，家之餱糧，不暇更留。若值凶年，則又無穀可糶，人人賣田，無往可售，遂至殺牛賣肉，伐桑鬻薪，來年生計，安敢覆議。用此雇浮浪之人，以供百役，使緩則為奸，急則逃竄。處事若此，豈非倒置！

　　其三曰保甲。自唐募長征之兵，賦農民谷帛以給其衣糧，農固已困矣。今穀帛稅如故，又使舍耕桑，事戰陣，一身二任，民何以堪！又罷巡檢兵士及尉司弓手，皆易以保甲，半月一代。彼畎畝之民，尚未能操弓挾矢，已複代去，用此擒盜，不亦難乎！夫奪其衣食，使無以為生，是驅民為盜也；使比屋習戰，勸以官賞，是教民為盜也；又撤去捕盜之人，是縱民為盜也。謀國如此，果為利乎？

　　四曰市易。遣吏坐列販賣，與細民爭利，下至菜果、油面，駔儈所得，皆攉而奪之，使道路怨嗟，遠近羞笑，商旅不行，酒稅虧損，奪彼與此，得少失多。又稱貸於民，恣其所取，使無賴子弟得醉飽之資，在家父兄受督責之苦，傾貲破產，什有五六。

　　凡此四者皆逆人情違物理天下非之莫之肯從安石乃以峻法驅之彼十惡盜賊累更赦令猶得寬除獨違新法者不以赦降去官原免是其所犯重于十惡盜賊也安石苟欲遂其狠心無顧治體此其厲階至今為梗也

　　又有奸詐之臣，如種諤、薛向、王韶、李憲、王中正之徒，行險徼幸，懷諼罔上，輕動干戈，妄擾蠻夷。夫兵者，國之大事，廢興存亡，於是乎在。而諤等苟營一身之官賞，不顧百姓之死亡，國家之利病，輕慮淺謀，發於造次，深入自潰，僅同兒戲。使兵夫數十萬暴骸於曠野，資仗巨億，棄捐於異域。昔王恢為馬邑之謀，單于覺之遁去，時漢軍無所失亡，但無功耳，武帝猶以為不誅恢無以謝天下。今潰敗亡失，狼藉如此，而建議行師之人，晏然曾無愧畏，或更蒙寵任。竊見國家至仁，重惜人命，諸州論囚，有法應流而誤入死者，舉州官吏皆坐停廢。奈何使數十萬人無罪就死，反無所坐乎？此所以使狂躁貪冒之人，競為常試之說，而無所懲艾者也。若舉事屢如此，其於國家，豈不可憂乎？

　　臣聞堂上不糞，則郊草不贍曠耘。是以古聖王之治天下，必先內而後外，安近以服遠。故書曰：帝乃誕敷文德，七旬，有苗格。詩云：王猷允塞，徐方既來。下至齊桓、晉文，亦先富教其民，然後用之。陛下何不視今曰朝廷之政治何如，群臣之智能何如，百姓之富樂何如，士卒之精銳何如，乃遽從事於四夷也！臣所惜者，以陛下之聖明，不師虞舜、周宣之德，反慕秦皇、漢武之所為。借使能踰蔥嶺，絕大漠，鏖皋蘭，焚龍庭，又何足貴哉！自古人主喜於用兵，疲弊百姓，致內盜蜂起，或外寇窺覦者多矣。申屠剛曰：未至豫言，固常為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必若待四方糜沸，如秦、漢、隋、唐之季，然後悔之，固已晚矣。

　　夫諫爭之臣，人主之耳目也，安可一日無之？《書》曰：「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設有人閉目塞耳，跣而疾趨，前遇險阻，安有不顛躓者哉？

　　臣竊見十年以來，天下以言為諱，大臣偷安于祿位，小臣苟免於罪戾，閭閻之民，憔悴困窮，無所控告，宗廟社稷，危於累卵，可為寒心。人無賢愚貴賤，莫不知之，而訖無一人敢發口言者。陛下深居九重，徒日聞諛臣之言，以為天下家給人足，太平之功十已八九成矣。臣是以不勝憤懣，為陛下忍死言之。庶幾陛下覽其垂盡之辭，察其碩忠之志，廓然發日月之明，毅然奮乾剛之斷，悔既往之失，收將來之福，登進忠直，黜遠佞邪，審黃髮之可任，寤諞言之難信。罷苗役，廢保甲，以寬農民；除市易，絕稱貸，以惠工商。斥退聚斂之臣，褒顯循良之吏。禁約邊將，不使貪功而危國；制抑近習，不使握兵而北亂。除苛察之法，以隆易簡之政；變刻薄之俗，以複敦樸之化，使眾庶安農桑，士卒保首領，宗社永安，傳祚無窮，則臣沒勝於存，死榮於生，瞑目九泉，無所複恨矣。臣不勝瞻天戀聖之至，謹手書遺表以聞。臣光誠哀誠切，頓首頓首，謹言。

　　年月日，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太中大夫臣司馬光上表

　　▼賀立皇太子表

　　臣光言：伏睹今月三日制書節文，皇子延安郡王傭可立為皇太子，仍賜名煦者。主器惟長，立邦家之基，錫命以時，為社稷之福。臣光〔中謝〕。

　　竊以天意與子，人情愛親，三王以來，百世不易。伏惟皇帝陛下，光紹前烈，濬發遠猷，仰尊宗廟之嚴，俯眷蒸民之重，寵建上嗣，誕告多方，離日昭布於重光，震雷何啻于百里，封略之內，聲教所覃，凡有識知，孰不鼓舞。況臣叨居近列，夙受大恩，喜聞徽音，遠踰庶品，無任踴躍之至，謹奉表陳賀以聞。

　　▼謝起居減拜表

　　臣光言：伏惟閣門告報，今月十四日內降，以臣與呂公著近各推恩轉官，所有將來正謝，特令兩拜起居，餘免舞蹈，仍于執政官班次後別作一班。及自今後，凡遇前殿應幹大起居，特令別作一班，止兩拜起居。恩出非常，禮加異數，優假太過，慚負愈深。臣光誠感誠懼，頓首頓首。臣猥以瑣才，預聞機政。去春以後，疾疹屢生；入冬以來，飲食漸少。迨茲歲序之首，頓覺筋力之衰，拜起絕艱，朝請殆廢。內惟恩紀之重，天地所不能踰；退思績効之微，絲毫未嘗有立。欲避位則為罪益大，欲就列則強力不前。朝夕為眾目所觀，啟處無措躬之地。敢謂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仁沾枯朽，明燭幽微，特虧著定之儀，曲遂形骸之便。

　　臣詢諸故老，或謂有舊章。然彼皆位躋宰輔之崇，德著耆明之美，豈臣麼麼，所敢比方？欲辭則寶所不支，欲受則自知非分。蹴踖心悸，戰兢汗流。惟仰賴于寵靈，冀有瘳於藥物。病庶遄已，禮得如初。期於竭忠，不敢愛死。謹奉表稱謝以聞。臣誠感誠懼，頓首頓首。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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