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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六


  韓魏公判相州,有三人為劫,為鄰里所逐而散。既而為魁者謂其徒曰:「自今劫人,有救者先殺之。」眾諾。他日,又劫一家,執其老嫗,搒捶求貨,鄰人不忍其號呼,來語賊曰:「此姥更無他貨,可惜搒死。」其徒即刺殺之。州司皆處三人死。

  刑房堂後官周清,本江甯法司,後為三司大將,王介甫引置中書,且立法雲:「若刑房能駁審刑、大理寺、刑部斷獄違法得當者,一事遷一官。」故刑房吏日取舊案,吹毛以求其失。清以此自大將四年遷至供備庫使、行堂後官事。相州獄已決數年,清駁之曰:「新法:凡殺人,雖已死,其為從者被執,雖經拷掠,苟能先引服,皆從按問欲舉律減四等。今盜魁既令其徒雲,有救者先殺之,則魁當為首,其徒用魁言殺救者則為從。又至獄先引服,當減等。而相州殺之,刑部不駁,皆為失入死罪。」

  事下大理,大理以為:「魁言有救者先殺之,謂執兵仗來鬥者也;今鄰人以好言勸之,非救也。其徒自出己意,手殺人,不可為從。相州斷是。」詳斷官竇平、周孝恭以此白檢正劉奉世,奉世曰:「君為法官,自圖之,何必相示?」二人曰:「然則不可為失入。」奉世曰:「君自當依法,此豈必欲君為失入邪?」於是大理奏:「相州斷是。」清執前議,再駁,複下刑部新官定。刑部以清駁為是,大理不服。

  方爭論未決,會皇城司奏相州法司潘開齎貨詣大理行財枉法。初,殿中丞陳安民簽書相州判官日斷此獄,聞周清駁之,懼得罪,詣京師,曆抵親識求救。文潞公之子大理評事文及甫,陳安民之姊子、吳沖卿之婿也。沖卿時為首相,安民以書召開雲:「爾宜自來照管。」法司竭其家貲入京師,欲貨大理胥吏問息耗。相州人高在等在京師為司農吏,利其貨,與中書吏數人,共耗用其物,實未嘗見大理吏也。為皇城司所奏,言齎三千餘緡行求大理。事下開封府,按鞫無行賂狀,惟得安民與開書。諫官蔡確知安民與沖卿有親,乃密言:「事連大臣,非開封可了。」乃移其獄下禦史台司,旬有數日,所按與開封無異。會沖卿在告,王珪奏令確共按之,辟寺丞劉仲弓推鞫,收大理寺詳斷官竇平、周孝恭等,枷縛暴于日中,凡五十七日,求其受賄事,皆無狀。

  中丞鄧潤甫夜聞掠囚聲,以為平、孝恭等,其實他囚也。潤甫心非確所為慘刻,而力不能制。確引陳安民,置枷於前而問之,安民懼,具道嘗請求文及甫,及甫雲已白丞相,丞相甚垂意。確得其辭,甚喜,遽欲與潤甫登對奏之,言丞相受請枉法,潤甫止之。明日,潤甫在經筵,獨奏:「相州獄事甚微,大理實無受賄事,而蔡確深探其獄,滋蔓不已,竇平等皆朝士,搒掠身無完膚,皆銜冤自誣。乞早結正。」上甚駭異。明日,確欲登對,上使人止之,不得前。命諫官黃履、監察禦史黃廉、禦藥李舜舉同詣台按驗。三人與潤甫、確坐簾下,約都不得語,引囚於前,讀示以所承之辭,令實則書實,虛則自陳冤。囚畏獄吏之酷,皆書款引實,驗拷掠之痕則無之,履等還奏。確又上言:「陳安民請求文及甫,事連宰相,鄧潤甫黨附執政,不欲推究,故早求結正。」上遂大怒,以潤甫為面謾,確為忠直。

  元豐元年四月丙辰,潤甫落翰林學士、中丞,以右諫議大夫知撫州,告詞曰:「奏事不實,奉憲失中。言涉詆欺,內懷顧避。」中允、監察裡行上官均亦嘗上言確按獄深刻,降授光祿寺丞、知邵武軍光澤縣,告詞曰:「不務審克,苟為朋附,俾加閱實,不如所言。」確自右正言除右諫議、權中丞。確遂收文及甫系獄。及甫懼,亦雲嘗白丞相,言固是。又雲嘗屬沖卿子群牧判官、太常博士安持。確又收刑房檢正劉奉世。奉世先為樞府檢詳,沖卿自樞府入相,奏為檢正,雅信重之。確令大理稱受奉世風旨出相州獄,奉世懼,亦雲於起居日嘗受安持屬請。確又欲收安持,上不許,令即訊,安持恐被收,亦言嘗以屬奉世。時三司使李承之、副使韓忠彥皆上所厚,承之嘗為都檢正,忠彥,魏公之子也,確皆令囚引之。承之知之,數為上言確險詖之情,上意亦解,趣使結正。

  六月乙丑,劉奉世落直史館,監當;吳安持奪一官,降監當;竇平追一官,勒停;周孝恭、文及甫沖替;陳安民追一官,勒停;韓忠彥贖銅十斤;自余連坐者十餘人。周清遷一官。沖卿上表請退,及闔門待罪者三四,上輒遣中使召出令視事。確屢帥台諫官登對,言罪吳安持太輕,上曰:「子弟為親戚所屬請,不得已而應之,此亦常事,何足深罪?卿輩但欲共攻吳充出之,此何意邪?」以確所彈奏劄還之,言者乃止。(公廉李舉之王得臣伯淳馮如晦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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