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光 > 涑水記聞 | 上頁 下頁
一五四


  胡順之為浮梁縣令,民臧有金者,素豪橫,不肯出租。畜犬數頭,裡正近其門,輒噬之。繞垣密植橘柚,人不可入。每歲裡正常代之輸租,前縣令不能禁。順之至官,裡正白其事,順之怒曰:「汝輩嫉其富,欲使之為仇耳,安有王民不肯輸租者耶?第往督之。」及期,裡正白不能督。順之乃使快手繼之,又白不能。又使押司錄事繼之,又白不能。順之悵然曰:「然則此租必使令自督耶?」乃令裡正聚槁,自抵其居,以槁塞門而焚之。臧氏人皆逃逸,順之悉令掩捕,驅至縣,其家男子年十六以上,盡痛杖之。乃召謂曰:「胡順之無道,既焚爾宅,又杖爾父子兄弟,爾可速詣府自訴矣。」臧氏皆懾服,無敢詣府者。自是臧氏租常為一縣先。

  府常使教練使詣縣,順之聞之曰:「是固欲來煩擾我也。」乃微使人隨之,陰記其入驛舍及受驛吏供給之物。既至,入謁,色甚倨,順之延與坐,徐謂曰:「教練何官耶?」曰:「本州職員耳。」曰:「應入驛乎?」教練使踧踖曰:「道中無邸店,暫止驛中耳。」又曰:「應受驛吏供給乎?」曰:「道中無芻糧,故受。」又曰:「應與命官坐乎?」教練使乃趨下謝罪。順之乃收械系獄,置暗室中,以糞環其側。教練使不勝其苦,因順之過獄,呼曰:「令何不問我罪?」順之笑謝曰:「教練幸勿訝也,今方多事,未暇論也。」系十日,然後杖之二十。教練使不服,曰:「我職員也,有罪當受杖於州。」順之笑曰:「教練使久為職員,殊不知法,杖罪不送州也。」卒杖之。自是府吏無敢擾縣者。雖惡之,然亦不能罪也。後有青州幕僚發麻氏罪,破其家,皆順之之力也。真宗聞其名,召至京師,除著作佐郎、洪州僉判。

  順之為人深刻無恩。至洪州,未幾,病目惡明,常以物帛苞封,乃能出,若日光所爍,則慘痛徹骨。由是去官,家于洪州,專以無賴把持長短,憑陵細民,殖產至富。後以覃恩遷秘書丞,又上言得失。章獻太后臨朝,特遷太常博士,又以覃恩遷屯田員外,卒于洪州。順之進士及第,頗善屬文。

  (馮廣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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