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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律詩二


  ▼歸田詩

  同年張周輔嘗語及仕宦之多端,因稱仲長子有言,使吾有良田美宅,背山臨流,適意極樂,誠無事於此。慨然感之,作《歸田詩》五章。

  秋水風波大,嗟嗟未可遊。
  漁樵自應樂,珪組為誰憂。
  直木知先伐,明珠忌暗投。
  果然鉤可曲,不惜取封侯。

  紱冕誠虛器,簪裳悉畏途。
  觸機身未保,好直道先孤。
  甔石曾何有,田園浪更無。
  可能推兩耜,沮溺共為徒。

  聖哲雖雲遠,遺文幸未亡。
  沈冥觀禮樂,仿佛見虞黃。
  雞黍延三徑,琴書樂一堂。
  逍遙名教內,富貴亦微茫。

  松菊陶潛宅,蓬蒿仲蔚家。
  行遊笻杖瘦,嘯傲幅巾斜。
  屋小疏茅覆,門深亂柳遮。
  村童迎客至,竹箒掃桃花。

  桑柘綠無際,田間戴勝飛。
  清醪迎社熟,鳴雉向春肥。
  執耒時將急,銜杯日漸稀。
  四鄰能共樂,招飲莫相違。

  ▼詠史三首

  不事王侯者,翛然鄭子真。
  開田穀口美,荷鍤白渠春。
  德化移鄉曲,聲光動搢紳。
  一時鐘鼎貴,磨滅彼何人。

  延陵腰利劍,上國使初通。
  待我周遊遍,逢君遣奠終。
  晶熒系高樹,蕭瑟動寒風。
  誰敢欺生死,蒼蒼照爾衷。

  春風三閣上,珠翠日紛紛。
  樂飲陶江月,清歌遏海雲。
  醉中失陳國,夢裡入隋軍。
  玉樹庭花曲,淒涼不可聞。

  ▼秋夜望月

  萬里氛昏歇,金波秋更明。
  星連河渚闇,風繞桂枝生。
  鳷鵲臨華館,新豐落故城。
  古今佳賞盡,殊自有餘清。

  ▼漢宮詞

  苜蓿花猶短,蒲萄葉未齊。
  更衣過柏穀,走馬宿棠棃。
  逆旅聊懷璽,田間共鬥雞。
  猶思飲雲露,高舉出虹蜺。

  ▼讀漢武帝紀

  方士陳仙術,飄飄意不疑。
  雲浮仲山鼎,風降壽宮祠。
  上藥行當就,殊庭庶可期。
  蓬萊何日返,五利不吾欺。

  ▼詠寒士

  洋洋泌水側,蓬室苦蕭條。
  衣薄難勝夜,廚閒空過朝。
  笑談東郭履,歌誦買臣樵。
  但問才何似,無疑卿相遙。

  ▼野廟

  古廟崩榱在,牆間雜樹荒。
  依稀設餘像,寂寞閟祠堂。
  舊日牲豭地,今晨狐兔鄉。
  英靈如未滅,何以度淒涼。

  ▼呂祿廟

  赤帝祚四百,徒然諸呂謀。
  出遊逢友賣,未返見家收。
  弊塚昔無托,遺祠今幸留。
  士心俱左袒,何怨曲周侯。

  ▼梅花三首

  從與夫君別,寒花幾度春。
  坐愁芳樹老,況乃鑒中人。

  塞北為君戍,江南是妾家。
  遙知關外雪,只似嶺頭花。

  驛使何時發,憑君寄一枝。
  隴頭人不識,空向笛中吹。

  ▼雲際亭

  高齊杳冥際,迥與世塵違。
  席上山河近,天邊桑柘微。
  人間已飄灑,棟裡始紛霏。
  草樹收殘照,逍遙久未歸。

  ▼和孫器之清風樓

  賢侯宴枚馬,歌鼓事繁華。
  晩吹來千里,清商落萬家。
  平原轉疏雨,遠樹隔殘霞。
  宋玉雖能賦,還須念景差。

  ▼先春亭

  園林近鈴閣,旦夕被仁風。
  自得芳菲早,豈將疏遠同。
  冰開半塘綠,雨借數枝紅。
  會待韶光遍,還應到野叢。

  ▼沈陰欲雪與同列會飲南齋

  簿領日沈迷,從容樂事稀。
  賓朋幸相值,樽酒不須違。
  慘澹愁雲積,參差遠樹微。
  淹留勿輕散,待取雪花飛。

  ▼五哀詩

  孔子惡利口之覆邦家者。甚矣,讒之為害不可一二數也。聊觀戰國以來,楚之屈原,趙之李牧,漢之晁錯、馬援,齊之斛律光,皆負不世之才,竭忠於上,然卒困於讒,不能自脫,流亡不得其所而死,或者國隨以丘墟,此其尤可大哀者也。因即其事作五哀詩,且以警後世雲。

  §屈平

  白玉徒為潔,幽蘭未謂芳。
  窮羞事令尹,疏不忘懷王。
  冤骨消寒渚,忠魂失舊鄉。
  空余楚辭在,猶與日爭光。

  §李牧

  椎牛饗壯士,拔距養奇材。
  敵帳方驚避,秦金已闇來。
  旌旗移幕府,荊棘蔓叢台。
  部曲依稀在,猶能話郭開。

  §晁大夫

  人主恩猶盛,讒夫弄舌端。
  旋聞就斧質,不得解衣冠。
  反賊齒才冷,謀臣心盡寒。
  晁宗噍類盡,漢室泰山安。

  §馬伏波

  漢令班南海,蠻兵避郁林。
  天涯柱分界,徼外貢輸金。
  坐失奸臣意,誰明報國心。
  一棺忠勇骨,漂泊瘴煙深。

  §斛律丞相

  君臣日荒宴,歌舞諱言愁。
  老相猶當國,強鄰不敢謀。
  謠言雖未出,奸謗已先流。
  誰察忠臣意,通宵抱膝憂。

  ▼遣興

  京洛紅塵裡,閉門常獨居。
  雖無守道愧,終與趣時疏。
  文舉徒飛表,曹丘懶挾書。
  誰憐從宦久,不及策名初。
  待兔謀真拙,屠龍藝亦虛。
  何當治歸計,松菊繞吾廬。

  ▼閽吏

  弊車羸馬犯塵泥,愁到朱門遍遍辭。
  相國舍人難驟見,將軍馬監豈相知。
  因循歲月勞何補,顛倒風埃辱固宜。
  惆悵東岡舊陂在,素心空負白雲期。

  ▼山家

  林下脫雙履,窗邊掛幅巾。
  閑堂風掩戶,斷嶺月窺人。

  ▼風

  隴首紅旌急,罇前翠幕重。
  林端翻遠刹,花外轉疏鐘。
  夜寂清機發,春闌別意濃。
  如何玉琴韻,並欲在青松。

  ▼金山寺

  香刹冠嵳峩,松門絡薜蘿。
  風清塵不到,岸闊鳥難過。
  欲雨江聲怒,新晴海氣多。
  行舟未搖棹,回望隔煙波。

  ▼出塞

  邊草荒無路,星河秋夜明。
  卷旗遮遠塞,歇馬受降城。
  霜重征衣薄,風高戰鼓鳴。
  將軍功未厭,士卒不鬚生。

  ▼古松

  摧頹岩壑間,磊落得天頑。
  香葉低漸水,餘根倒掛山。
  白猿窺子落,黃鶴認巢還。
  不久應為石,莓苔舊已斑斑。

  ▼故絳城

  文公恢霸略,征討輔周衰。
  奕世為盟主,諸侯聽會期。
  山河表裡在,朝市古今移。
  欲訪虒祁處,鄉人亦不知。

  ▼塞上四首

  節物正防秋,關山落葉稠。
  霜風壯金鼓,霧氣濕旌裘。
  未得西羌滅,終為大漢羞。
  慚非班定遠,棄筆取封侯。

  鴻雁秋先到,牛羊夕未還。
  旌旗遙背水,亭堠遠依山。
  落日銜西塞,陰煙澹北關。
  何時獻戎捷,鞍甲一朝閑。

  瀚海秋風至,蕭蕭木葉飛。
  如何逢漢使,猶未寄征衣。
  不歎千里遠,難甘一信稀。
  年年沙漠雁,隨意得南歸。

  劍客蒼鷹隊,將軍白虎牙。
  分兵邏圁水,縱騎獵鳴沙。
  浪有書藏袖,難憑信達家。
  不堪聞曉角,吹盡落梅花。

  ▼黃柑

  黃金綴縹蒂,搖落楚江涯。
  采助杯盤勝,羞將橘柚偕。
  時移香不變,物遠味尤佳。
  欲種滄洲樹,何年此意諧。

  ▼晉陽三月未有春色

  天心均煦嫗,物態異芬芳。
  上國花應爛,邊城柳未黃。
  清明空改火,元已漫浮觴。
  仍說秋寒早,年年八月霜。

  ▼柳溪對雪

  春風不勝雪,散漫度龍沙。
  密映緣溪柳,爭飛亂眼花。
  鴟夷賒美酒,油壁系輕車。
  塞下芳菲晩,聊將當物華。

  ▼酪羮

  軍廚重羊酪,饗士舊風傳。
  不數紫蓴滑,徒誇素鮪鮮。
  熐蠡煩挏取,芍藥助烹煎。
  莫與吳兒說,還令笑茂先。

  ▼奉同道矩謝始平公惠硯

  爵台今已傾,飄瓦出蕪城。
  還入縑緗用,尤資筆墨精。
  相君憐古物,內史擅書名。
  聊用飛軍檄,何愁楯鼻平。

  ▼陪始平公燕柳溪

  溪光不動柳風輕,玉帳森沈擁萬兵。
  鷗入煙中閑自舞,魚翻波面喜相迎。
  樓船下視晴天碧,鼓吹前驅遠陌清。
  桃李歸時應盛發,薫然和氣滿春城。

  ▼到並州已複數月率爾成詩

  忽忽此何地,經時更自猜。
  深疑醉裡得,複似夢中來。
  薄宦真何益,浮生信可咍。
  鵬蜩定有分,不若寸心灰。

  ▼和道矩送客汾西村舍,杏花盛開,置酒其下

  田家繁杏壓枝紅,遠勝桃夭與李穠。
  何事偏宜閑處植,無端複向別時逢。
  林間暫系黃金勒,花下聊飛碼碯鐘。
  會待重來醉嘉樹,只愁風雨不相容。

  ▼北軒老杏,其大十圍,春色向晩,止開一花。予憫其憔悴,作詩嘲之

  春木爭秀髮,嗟君獨不材。
  須慚一花少,強逐眾芳開。
  頑豔人誰采,微香蝶不來。
  直為無用物,空爾費栽培。

  ▼杏解嘲

  造物本非我,榮枯那足言。
  但餘良幹在,何必豔花繁。
  壯麗華林苑,歡娛梓澤園。
  芳菲如可采,豈得侍君軒。

  ▼寄陝西提刑江學士

  明主矜庶獄,選才從本朝。
  鄼侯三尺律,漢使一封軺。
  郡國清名滿,關河古意饒。
  淒涼乘障客,華髮日蕭蕭。

  ▼從始平公城西大閱

  滄溟浴日照春台,組練光中玉帳開。
  汾水騰凌金鼓震,西山宛轉斾旌回。
  逍遙靜散晴空雨,叱吒橫飛迥野雷。
  坐鎮四夷真漢相,武侯空複道英才。

  ▼陪諸君北園樂飲

  浩歌縱飲任天機,莫使歡娛與性違。
  玉枕醉人從獨臥,金羈倦客聽先歸。
  須知會府閒時少,況複邊城樂事稀。
  花卉正濃風日好,今年已不負春暉。

  ▼和道矩紅棃花二首

  繁枝細葉互低昂,香敵酴醿豔海棠。
  應為窮邊太寥落,並將春色付穠芳。

  蜀江新錦濯朝陽,楚國纖腰傅薄妝。
  何事白花零落早,同時不改鬥芬芳。

  ▼和懋賢聞道矩小園置酒,助以酒果,副之以詩

  芙蓉幕下惜餘閒,不使芳華取次殘。
  珍果醇醪與新句,並將佳味助清歡。

  ▼數日不至後圃,今晚偶來,芳物都盡,率然成詩

  爛漫不解賞,飄零空慘淒。
  殘紅正滿地,不忍踏芳蹊。

  ▼和樂道自河外南轅過宜芳,雨晴和氣,景物可愛,馬上偶成

  京洛春應老,河邊初解顏。
  碧浮煙際草,翠滴雨餘山。
  目極褰帷外,詩成攬轡間。
  滿川桃李色,共喜傳車還。

  ▼夏日

  窮邊已深夏,氣色耿清秋。
  鮮旭開山郭,涼煙澹戍樓。
  兠鈴烽火息,區脫虜塵收。
  迨此軍中暇,無妨文雅遊。

  ▼晨發故關寄逢吉

  畫戟衣中趨絳帳,驛亭門外拂征鞍。
  已嗟漂泊三年別,更負從容十日歡。
  暖席未窮談笑樂,陟岡相望滯留難。
  揚鞭策馬幾多意,原上秋風作曉寒。

  ▼中秋夜,始平公命與考校諸君置酒賦詩

  月華秋色雨鮮新,萬里澄空不受塵。
  兔濯素毛騰浩露,桂飄香實下飛輪。
  光侵酒面寒無力,清入詩豪健有神。
  坐客何須辭醉倒,相君應不惜車茵。

  ▼病酒呈晉州李八丈

  身如五嶺炎蒸裡,心似三江高浪中。
  誰道醉鄉風土好,舟車常願不相通。

  ▼和李八丈小雪同會有懷鄰幾

  天祿淹回德齒尊,暫留汾曲兩朱轓。
  閑軒坐嘯正飛雪,同舍倦遊來及門。
  空歎高歌如郢客,愧無佳賦似文園。
  坐中猶欠鄰幾在,深負棋枰與酒樽。

  ▼三月晦日登豐州故城

  春盡蕪城天一涯,白榆生莢柳生花。
  滿川戰骨知誰罪,深屬來人戒覆車。

  ▼寄聶之美〔之美時監韶州錢監〕

  去歲雙毛白,今春一齒零。
  人生浮似葉,客宦泛如萍。
  塞上貂裘弊,天涯海氣腥。
  何當占箕潁,蕭散並柴扄。

  ▼又寄

  心目悠悠逐去鴻,別來容易四秋風。
  莫嗟密密書連紙,萬里經年信一通。

  ▼和錢學士〔公輔字君倚〕呈邵興宗

  霜露蒼蒼宰樹高,累茵列鼎重鴻毛。
  蒹葭自幸猶依玉,髖髀何能學奏刀。
  才薄無由禆覆燾,命奇不得報劬勞。①
  平生念此心先亂,蓼蓼難分莪與蒿。

  〔①光仕始周歲,二親繼喪。〕

  ▼曉思

  束帶朝尚早,蓬門未脫扄。
  短籬潛落月,老樹帶孤星。
  隱幾貂裘黑,開編竹簡青。
  子雲非執戟,何以得窮經。

  ▼錢君倚示詩,有歸吳之興,為詩三十二韻以贈。

  吳越為君土,崤函是我家。
  濯纓從吏事,傾蓋聚京華。
  奕世交朋重,同僚分誼加。
  聲光嘗耳剽,臭味辱肩差。
  選士參縣石,烝髦應椓罝。
  帝畿圍日月,蓬堵積煙霞。
  諮訪傾肝膽,推褒借齒牙。
  後來慚瓦礫,旁倚愧蒹葭。
  談論寥天一,詼諧老柏槎。
  虛舟坦莫逆,璞玉瑩無瑕。
  信美陪游衍,胡為起咄嗟。
  勞歌盡鄉思,旅夢各天涯。
  誠厭簪紳累,難堪獄訟嘩。
  缿筩朝插蝟,貫索暮如麻。
  霢霂沾朝服,蜩螗沸尹衙。
  宿奸牢窟宅,弊俗費鞭撾。
  鮆鱠思吹絮,羊羮憶臥沙。
  梅林連雨熟,棃味得霜佳。
  秋色城臨水,春風路入花。
  稻肥初斷蟹,桑密不通鴉。
  蹙衂浮盤芡,鉤聯臥壟瓜。
  江蓴半卷葉,石蕨乍舒芽。
  風物隨鄉樂,山川苦道遐。
  若人才有裕,修已德無邪。
  正恐臨髖髀,安能舍鏌鎁。
  怒飛期寖逼,肥遯跡猶賒。
  不比溝中木,微同井底蛙。
  果能真引去,誰複強邀遮。
  旋結蝸牛舍,還乘下澤車。
  閉門常反拒,醉幘任欹斜。
  林野游如鹿,泥塗蟄似蛇。
  故人時記憶,陽羨致新茶。

  〔①二先君景德二年同年進士。〕
  〔②光與君倚,崇文吏部開封皆同官。〕
  〔③吳中食鮆魚鱠以楊花為候。〕
  〔④關中美羊有臥沙細肋。〕
  〔⑤斷蟹事見笠澤叢書。〕
  〔⑥秦人謂桑密有鴉飛不過之語。〕

  ▼喜張聖民得登州

  盡日少閒暇,中宵夢亦勞。
  符移空浩浩,榜楚鎮謷謷。
  敢說今求郡,翻思昔坐曹。
  羨君乘五馬,東去一何高。

  ▼詩寄雲夫處士老兄,兼呈知府待制八丈。

  一鶚曾飛奏,中林下鶴書。
  今乘使君馬,重到逸人居。
  松竹過從久,閭閻惠愛餘。
  只應棠樹影,比舊更扶疏。

  ▼和任屯田〔迥字元道〕感舊敘懷

  結交英俊樂如何,風誼敦明寄詠歌。
  自致青雲今有幾,化為異物已居多。
  櫝中本自沽良價,毫末安能滑至和。
  鄰笛不堪頻歎息,酒爐那得重經過。
  年華易度窗塵影,人事難期海水波。
  賢業著鞭猶可在,況君壯齒未蹉跎。

  ▼次韻和沖卿中秋朧月

  豈無錦幄翠簾垂,匝樹明燈正赫曦。
  共惜月華方滿夜,更當秋色中分時。
  烏皮幾穏風侵鬢,白玉樓高冷透肌。
  千里浮雲何處斷,北來試問雁應知。

  ▼次韻和鄰幾秋雨十六韻

  氣象殊朝夕,興居錯晦明。
  混元初不宰,霪雨浩無程。
  蟄隘甯天意,諮嗟固物情。
  曣溫方有望,薈蔚已隨生。
  杲杲升還隱,淒淒斷複行。
  亂莎長被徑,荒蘚綠緣甍。
  轍跡康莊絕,潢汙壟畝平。
  茅茨不足庇,禾黍若為成。
  蟋蟀頹牆泣,蛜蝛壞灶盈。
  乘時眾鷗舞,得意怒蛙鳴。
  牛馬誰分異,蕭蘭已混並。
  居閑猶叵度,負重況遐征。
  舟泊川無渚,輪摧路有坑。
  轑羹愁病婦,煬灶擁寒嬰。
  災不妨明德,神應格至誠。
  淳光終下燭,時藿久心傾。

  ▼和始平公郡齋偶書二首

  文武從容兩有餘,公槐將幕往來居。
  已安四海如三傑,欲散千金比二疏。
  今日監邊親跪轂,他年入殿賜乘車。
  武侯暫為蒼生起,長憶隆中臥舊廬。

  平安候火出雲間,區脫無塵刁鬥閑。
  漢相威聲遙制敵,胡兵遠跡夜開關。
  赤松雅意思輕舉,黃閣群心望複還。
  玉帳牙旗空壯觀,謝公高興在東山。

  ▼春獵

  小苑微寒春雁飛,石關宮外草萋萋。
  漢家旌斾連圍合,秦國山川入望低。
  花色才臨珠綴發,柳陰欲傍金堤齊。
  韓嫣承恩來視獸,飛塵遙出建章西。

  ▼柳枝詞十三首

  煙滿上林春未歸,三三兩兩雪花飛。
  柳條別得東皇意,映堤拂水已依依。

  依依高樹出宮牆,搖曳青絲百尺長。
  願與宣溫萬年樹,年年歲歲奉君王。

  君王游豫賞青春,折柳為弮賜侍臣。
  莫怪長條低拂地,只緣供掃屬車塵。

  屬車隱隱遠如雷,陳後愁眉久不開。
  楊花都不知人意,故入長門宮裡來。

  長門宮曉未成妝,結雨縈風蔽瑣窗。
  莫令透入華梁燕,那堪負汝更雙雙。

  雙雙春燕揚雲霄,楚國宮深樂事饒。
  會待急管繁弦際,試取纖條並舞腰。

  舞腰繽紛長樂東,柳間帳飲送春風。
  請君試望邯鄲道,青門嫋嫋徹新豐。

  新豐道上灞陵頭,又送夫君去遠遊。
  借問柳枝能寄否,古今共有幾多愁。

  多愁尤是別離深,折條相贈各沾襟。
  留住不住居人意,欲去未去行人心。

  行人白馬去遙遙,初上金堤欲過橋。
  望塵不見遮人眼,苦怨無情萬萬條。

  五柳先生門乍開,宅邊植杖久徘徊。
  陌頭遙認顏光祿,詰旦先乘瘦馬來。

  白雪雖然比絮花,豔陽不得共繁華。
  為君故入烏衣巷,飛舞風流謝傅家。

  宣陽門前三月初,家家楊柳綠藏烏。
  歡似白花飄蕩去,忍能棄擲博山爐。

  ▼上郡南三十裡有相思亭,在太山之麓,二水所交平皋之上。往來者徒習其名,莫詳其義。慶曆甲申歲,余適延安,過於其下。于時夏虜梗邊,征戍未息,竊感東山采薇之義,敘其情而湣其勞,因作五詩,庶幾不違周公之指,且以釋亭之名爾。〔慶曆四年作〕

  嶺上雙流水,猶知會合時。
  行人過於此,那得不相思。
  偃蹇登修阪,高侵雲日間。
  幾人征戍客,跋馬望家山。
  塞上春寒在,東風雪滿須。
  河陽機上婦,知我苦辛無?
  柳似妖饒舞,花如爛漫妝。
  那堪隴頭水,嗚咽斷人腸。
  空外遊絲轉,飄揚似妾心。
  別來今幾日,仿佛近雕陰。

  ▼游仙曲

  友人楚孟德過餘,縱言及神仙。余謂之無,孟德謂之有,伊人也,非誕妄者,蓋有以知之矣。然餘俗士,終疑之,故作《游仙曲》五章,以佐戲笑雲。

  神仙謂無還似有,秦漢可憐空白首。
  會須一躡青雲梯,與子同袪千古疑。

  仙術有無終未知,眼看白髮亂如絲。
  何時得接浮丘袂,滄海橫飛萬餘裡。

  若士北遊窮地角,還食蛤蜊養龜殻。
  盧敖屍骨不能飛,今朝九垓何處期。

  仙家不似人間歡,瑤漿琅菜青玉盤。
  乘醉東游憩陽穀,酒瓢閑掛扶桑木。

  柂師知子能操舟,穩過茫茫滄海流。
  白浪駕天千萬裡,直令掛骨長鯨齒。

  ▼武成致齋奉酬吳沖卿寺丞太學宿直見寄二首

  廣文更直太常齋,咫尺無從盡素懷。
  不及清風得隨意,夜深容易過天街。

  雪後余冰尚綴簷,月華霜氣入疏簾。
  難堪瓊玉驚心骨,坐覺清寒幾倍添。

  ▼雪中尋友人不遇

  擁袖犯風雪,驅車行詣誰。
  朱門不可入,素友複難期。
  依世誠多拙,迷方忽自悲。
  褊心終寡合,吾道易參差。

  ▼河邊曉望

  高浪崩奔卷白沙,悠悠極望入天涯。
  誰能脫落塵中意,乘興東游坐石槎。

  ▼早春寄東郡舊同僚

  樓臺帶餘雪,寒色未全收。
  久負入關意,空為同舍羞。
  清樽接勝友,飛蓋從賢侯。
  應恨春來晚,煙林已數遊。

  ▼邊將三首

  紅旗一簇聚山椒,霽日清風看射雕。
  脫帽少年遙稽首,漢家新將霍嫖姚。

  月白星稀霜氣多,卷旗束甲涉蔥河。
  田家不覺官軍度,夜半只聞風雨過。

  橫吹長笛千萬騎,將軍塞北立功回。
  邊人爭出孤城望,漸見旌旗天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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