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邵博 > 邵氏聞見後錄 | 上頁 下頁
三八三


  予嘗以前聞長老言湯保衡遇漢張陵事,刻石於資中崇壽觀矣。

  後得呂大臨與叔所作《保衡傳》,尤詳盡。與叔授橫渠先生之道,以誠以正為本,可信其不誣。然漢史建安二十年,曹操破張魯,定漢中。魯祖父陵,順帝時客於蜀,學道鶴鳴山中,造作符書,以惑百姓。受其道者輒出米五鬥,時謂之「米賊」。陵子衡,衡子魯,以其法相付授,自號「師君」。其眾曰「鬼卒」,曰「祭酒」,曰「理頭」,大抵與黃巾相類。朝廷不能討,就拜魯鎮夷中郎將,領漢甯太守。則所謂張陵者,果異人乎?今道家者流祖,其事不可辨雲。與叔《湯保衡傳》:

  「嘉祐末年,京師麻家巷,有聚小學者李道,太學生湯保衡嘗與之遊。一日,保衡至道學舍,有一道士,形貌恢偉,須髯怪異,言語如風狂人,與道相接,保衡見而異之。既去,保衡問道,道曰:『此道士居建隆觀。朝夕嘗過我,我固未嘗詣之,乃落魄不檢者,子何問之?』保衡曰:『余所居與建隆甚邇,凡觀之道士皆與之識,未始見此人。』既而保衡頗欲訪之。它日,保衡至道學舍,複見前道士,問其所止,亦曰建隆。既去,保衡默從之,入觀門至西廊而沒,保衡往追尋之不復見。因觀廊壁繪畫,有一道士,正如所見者,其上題雲『張天師』。

  保衡心異之。他日,乃具冠帶伺于李道之舍,道問曰:『子何所伺?』保衡佯以它語答之。凡伺三日,其道士始自外至,已若昏醉者,與道相見如常日,保衡既見正如所畫者,遂出拜之,稱曰:『天師。』道士辭避曰:『足下無過言。』道亦笑曰:『此道士安得天師之稱哉?』保衡再三叩請,具述所見。道士乃曰:『請,以某日會於某地。』保衡曰:『諾。』如約而往,道士見之曰:『但舉目視日十日,必有所見,可復會於某地。』保衡歸,依所教視日,視既久,目不復眩。

  至十日,乃睹日中有人形,細視之,見道士在日中,形貌宛然。保衡複往會道士,道士曰:『何所見?』保衡日:『見天師在日中。』道士曰:『可複歸再視日,百日外複有所見,可再相會於某地,慎勿泄也。』保衡如教視之,家人以為風狂,問之不答。逾百日,乃見己形亦在日中,與道士立。保衡乃會道士具談之,道士曰:『可教矣。』乃為授以符錄,可以攝製鬼神,其道土複不見。保衡居太學中,嘗喪一幼子,每思之,召至其前,同舍生皆見之。

  一日,保衡語其友人曰:『予適過西車子曲,見一小第,門有車馬,有數婦人始下車,皆不以物蒙蔽其首;其第二下車者,年二十許,頗有容色,意其士大夫自外至京師者,必其妻也。予欲今夕就子前舍小飲,當召向所見婦人觀之。友人曰:『良家子,汝焉可妄召,必累我矣。』保衡曰:『非召其人,乃攝其生魂,聊以為戲耳。然必至夜,俟其寢寐乃召之,若夢中至此,止可遠觀,慎勿近之,近之則魂不得還,其人必死矣。』遂與友人薄暮出門,過其舍,伺少頃,聞門中有婦人聲,保衡心知乃適所見婦人,即吸其氣,以彩線系其中指,既而至友人學舍,命僕取酒至,與之對飲,令從者就寢。

  中夜,保衡起開門,有婦人自外至,乃所見者,形質皆如人,但隱隱然若空中物,其語聲如嬰兒,見保衡拜之。保衡問其誰氏,具道某氏,其夫適自外罷官還京師,複問保衡曰:『此何所也?適記已就寢,不意至此。又疑是夢寐,而比夢寐差分明;又疑死矣,此得非陰府邪?『保衡曰:『此亦人間耳,今便可歸,當勿憂也。』命立於前,款曲與語,至五更始遣去。人傳保衡甚得召鬼之術,保衡以進士及第,今官為縣令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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