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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新德神道碑


  嘉議大夫·太常寺卿·管國子監祭酒事·贈禮部右侍郎·諡文恪·傅公神道碑

  嗚呼!吾師太原文恪公既沒之三十三年,而門生錢謙益始書其墓隧之碑曰:公諱新德,字明甫,太原之定襄人也。世為農家。祖汝楫,父應期,始為儒生。母樊氏,夢月光四射,星斗文字粲然,光屬￿腹,驚呼而生公。甫能言,輒能記太公所讀書,倍誦於懷中。七歲,屬文如風雨驚驟,時以為聖童。

  二十登鄉書。明年己醜,舉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教習。三年,請假歸。又三年,盡讀經、史、子、集之書,近窮掌故,旁摭釋典,鉤連穿穴,而後其學始大就。甲午除翰林院簡討。

  又六年,遷南京國子監司業。三年滿考複任。又二年,始升右春坊右中允。丁太公憂,喪葬用古禮,墓祭徒步五十裡,哀動路人。終喪,將不出,樊安人固命之,乃強起。丙午,主南京試,曆本坊右諭德、庶子。又四年,始升太常寺卿,管國子監祭酒事。詞林覬望遷拜,不樂居兩雍。公歎曰:「養賢造士,國家之急務,此官非冗長也。南陳北李,彼何人哉!」後先條奏,主於崇教化、考德行,謂從祀不當專重文學,宜推廣許讃之議,進張巡、文天祥等,以風厲人心。在南雍,申明條約,作《八勖》以聳善,作《八誡》以抑惡。晨夕集諸生堂下,勸誘如諈諉,訓戒如誓命,反復憯怛,如家人父子。孝秀簡習,榎楚廢弛。滿考及遷,投業遠送,望慕嗟諮,唐之陽城,無以尚也。在北雍,講貫教督,不懈益勤。故有弱疾,寢劇。辛亥七月十四日,卒於官舍,年四十有三。疾革,命授幾,焚薌擁被,南北向扣頭而沒。同官合賻之,乃克斂。上賜祭葬,給驛以歸。贈禮部右侍郎,諡曰文恪。娶閻氏。三子:庭詩以蔭為刑部郎中,庭禮、庭蘭皆諸生。葬于定襄城東南十五裡高長山之原。

  公生而短小文弱,手足皆纖細異常人。順祥和雅,聲出金石,見者皆心醉,曰:「真翰苑人物也。」明內柔外,恭大慈小,足布武惟恐先人,口噓氣猶恐傷人。其於進退泊如,取予介如也。南司業滿考,旦夕當遷。四明謂曰:「此官無肯往者,盍再借一二年乎?」公謝曰:「與南諸生殊相安,倘不即幽黜,亦不願去也。」四明有意遠公,公亦心喜其遠己,而不見詞色。福清雅知公,公不能作意近之,敘遷平進而已。久于南雍,詞林有嫁老女之嗤。公笑曰:「縫衣裳,冪酒漿,老女亦有微長。終不能顧千金之求、百兩之迎,倚門而相招矣。」福清當國,公語所知曰:「痞膈病深,須大承氣湯疏解。猶悠悠泛泛用補中之劑,令人轉思王山陰耳。」公之生平,立身持論,此其大端也。

  公在史館,與南充黃昭素、會稽陶周望深研性命之學,嘗謂昭素:「人議趙大洲學禪,大洲直任不辭,騰諸奏牘,視陽明改頭換面,更進一格。」又謂周望:「二程辟禪,語錄中卻多妙義,是從儒宗中透入禪宗,暗合而不自知。若東揜西護,陰用而陽斥之,此禪門五宗技倆,非吾儒立誠之行徑也。」公內紵心宗,外修儒行,重規疊矩,不染狂禪氣息,人以為學佛作家,吾以為吾儒世適也。蓋嘗論之,賢者之生於世也。譬諸商彝周鼎,陳宗廟而後尊,幹將莫耶,試剸割而後利,此其恒也。其有含章履和,間世而一見者,如麟趾騶虞,雖異類,知其不踐不殺也。如譽星卿雲,盲者知其為祥;明玕良玉,愚者知其為寶也。天之生之,固將置之明堂東序,玉瓚黃流之間,世莫得而垢氛,人亦莫得而軒輊也。吾所見偉人碩儒亦多矣,若是者非公不足以當之。至其微言精義,辟儒釋之牖戶,出死生之津流者,固非末學之所識,而豐碑亦不可得而詳也。

  公嘗授天官律曆于範禮部,授幾何數於西人,授《青烏》于平定李生,授黃白于胡叟,其書皆不傳。其藏於家者,有文集二十卷,《大事狂談》四卷,總集類書千餘卷。銘曰:

  嚴嚴紫宮,孰疏禁訶?睥睨斗柄,旟旐雷車。
  帝曰豎子,汝下無苦。乘風躡雲,送汝帝所。
  雖則下謫,不在塵寰。何以置之?瀛州道山。
  中秘之閣,列仙所居。紅藥當階,青藜照書。
  出入金門,回翔泮宮。劍佩參差,禮樂肅雍。
  朝市熏灼,火聚炎蒸。清秋蕭辰,冰壺玉衡。
  名利喧呶,吞腥啄膻。閒房燕處,靜嘯清弦。
  觀化而來,限滿而去,東觀西清,累蘇何處?
  英聲八區,遺書千軸。雲過太虛,燈傳空穀。
  聖人之山,河曲湯湯。山宮水襲,公魄所藏。
  白首門生,怛化無極。敬撰蕪詞,以篆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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