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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荊南樂秀才書


  〈景祐四年〉

  修頓首白秀才足下。前者舟行往來,屢辱見過。又辱以所業一編,先之啟事,及門而贄。田秀才西來,辱書;其後予家奴自府還縣,比又辱書。僕有罪之人,人所共棄,而足下見禮如此,何以當之?當之未暇答,宜遂絕,而再辱書;再而未答,益宜絕,而又辱之。何其勤之甚也!如修者,天下窮賤之人爾,安能使足下之切切如是邪?蓋足下力學好問,急於自為謀而然也。然蒙索僕所為文字者,此似有所過聽也。僕少從進士舉于有司,學為詩賦,以備程試,凡三舉而得第。與士君子相識者多,故往往能道僕名字,而又以遊從相愛之私,或過稱其文字。故使足下聞僕虛名,而欲見其所為者,由此也。僕少孤貧,貪祿仕以養親,不暇就師窮經,以學聖人之遺業。而涉獵書史,姑隨世俗作所謂時文者,皆穿蠹經傳,移此儷彼,以為浮薄,惟恐不悅于時人,非有卓然自立之言如古人者。然有司過采,屢以先多士。及得第已來,自以前所為不足以稱有司之舉而當長者之知,始大改其為,庶幾有立。然言出而罪至,學成而身辱,為彼則獲譽,為此則受禍,此明效也。夫時文雖曰浮巧,然其為功,亦不易也。僕天姿不好而強為之,故比時人之為者尤不工,然已足以取祿仕而竊名譽者,順時故也。先輩少年志盛,方欲取榮譽於世,則莫若順時。天聖中,天子下詔書,敕學者去浮華,其後風俗大變。今時之士大夫所為,彬彬有兩漢之風矣。先輩往學之,非徒足以順時取譽而已,如其至之,是直齊肩於兩漢之士也。若僕者,其前所為既不足學,其後所為慎不可學,是以徘徊不敢出其所為者,為此也。在《易》之《困》曰:「有言不信。」謂夫人方困時,其言不為人所信也。今可謂困矣,安足為足下所取信哉?辱書既多且切,不敢不答。幸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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