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靈岩山賦

靈岩山賦

　　神仙堂奧，閶闔屏藩。萬峰環拱，百瀆橫奔。問吳宮之故址，傷越國之兵屯。樓臺非昔，川穀猶存。惟南斗之星分，實咸池之稟氣。山勢天平，湖光日沸。路羊腸以南趨，水龍池而東溉。倚孤塔之淩霄，俯姑蘇之叢卉。北枕支硎，西瞻鄧尉。接穹窿以為宗，鎮乍以為緯。東帶橫山，五塢前瞰。胥溪一市，萬頃蒼茫。四時靉靆，既采掇乎芳菲，亦顧盼以雄毅。

　　思夫三讓之高風，使荊蠻之俗同。及兩國之仇始，乃吳都之更雄。憑高論守，隔水謀攻。石室羈人，囚棟樑之策士；苧蘿嬌女，備灑掃于後宮。既開四域，漸薄侯封。酒已傾而連醉，歌益妙而未終。山川際盛，草木向榮。既安逸樂，遂廣遊蹤。春涇采香，溪花如倩。扁舟駕風，錦帆似箭。泛越女於溪中，館吳娃於天半。步廊響屧，離宮酣晏。妝台秋鏡，萬六千頃之波；黛點春螺，七十二峰之變。坐峨石以鳴琴，臨平池而洗硯。濃淡俱鮮，陰晴各善。亦有豨巷雞陂，鹿洲鴨苑。洞庭消夏之灣，浮玉可盤之甸。豈若雲岫參差，林嵐隱見。台閣玲瓏，煙霞舒卷。雪積磷磷，晴開面面。東吳勝遊，茲實其選也。

　　夫何閶闔晨開，不廢長洲之獵；艅艎夕至，遂徑釀酒之城。有目空懸，無心效顰。虎丘誰踞，鶴市多驚。惟茲岩石巍然不傾，乃至轆轤斷，雙井猶清。羅綺煙銷，百花常發。松杉古路，反為竹杖盤桓；蘭桂深塢，惟是棋枰暫歇。彼老人之枯坐，石不點頭；乃豔女之經游，跡餘深窟。無生國裡，高閣涵空；有色天中，講堂喻筏。亦人事之更新，非天道之若闕。龜望水而能化兮，魚聽講而不沒。信斯岩之有靈兮，亦何異乎林屋之終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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