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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園記


  慶元三年二月丙午,慈福有旨:以別園賜今少師、平原郡王韓公。其地寔武林之東麓,而西湖之水匯於其下,天造地設,極湖山之美。公既受命,乃以祿錫之餘,葺為南園,因其自然,輔以雅趣。方公之始至也,前瞻卻視,左顧右盻而規模定,因髙就下,通窒去蔽而物象列。奇葩美木,爭效于前,清泉秀石,若顧若揖,於是飛觀傑閣,虛堂廣廈,上足以陳俎豆,下足以奉金石者,莫不畢備。升而髙眀顯敞,如脫塵垢,入而窈窕邃深,疑於無窮。既成,悉取先侍中魏忠獻王之詩句而名之,堂最大者曰「許閑」,上為親禦翰墨以榜其顏,其射廳曰「和容」,其台曰「寒碧」,其門曰「藏春」,其閣曰「淩風」,其積石為山曰「西湖洞天」,其瀦水萟稻、為囷、為場、為牧羊牛畜鷹鶩之地曰「歸耕之莊」,其他因其實而命之,名堂之名則曰「夾芳」、曰「豁望」、曰「解霞」、曰「矜春」、曰「歲寒」、曰「忘機」、曰「照香」、曰「堆錦」、曰「清芬」、曰「紅香」。亭之名則曰「遠塵」、曰「幽翠」、曰「多稼」。自紹興以來,王公將相之園林相望莫能及南園之仿佛者。

  然公之志,豈在於登臨遊觀之美哉!始曰「許閑」,終曰「歸耕」,是公之志也。公之為此名,皆取于忠獻王之詩,則公之志,忠獻之志也。與忠獻同時,功名富貴略相埒者,豈無其人,今百四五十年,其後往往寂寥無聞,而韓氏子孫,功足以銘彛鼎,被弦歌者,獨相踵也。迄至於公,勤勞王家,勲在社稷,複如忠獻之盛,而又謙恭抑畏,拳拳於忠獻之志,不忘如此,公之子孫,又將嗣公之志而不敢忘,則韓氏之昌,將與宋無極,雖周之齊魯,尚何加焉。或曰:「上方倚公,如濟大川之舟;公雖欲遂其志,其可得乎?」是不然,上之倚公,公之自處,本自不侔,惟有此志,然後足以當上之倚,而齊忠獻之名,天下知上之倚公,而不知公之自處,知公之勲業,而不知公之志,此南園之所以不可無述。游老病謝事,居山陰澤中,公以手書曰:「子為我作南園記。」遊竊伏思公之門,才傑所萃也,而顧以屬遊者,豈謂其愚且老,又已掛冠而去,則庶幾其無諛辭、無侈言,而足以道公之志歟?此遊所以承公之命而不獲辭也。

  中大夫、直文華閣致仕、賜紫金魚袋陸遊謹記

  鎮安平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判建康軍府事、充江南東路安撫使、兼行營留守吳琚謹書並篆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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