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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三人聽出賀回口音,抬頭一看,星月光中一株大柳樹上猴著一個小黑人,料知事還未完,二女均主快走,鐵笛子只得答應,道聲:「師叔再見,我真佩服極了!」

  說完便同轉身,穿林而過。到了低窪之處,後面已被林坡隔斷,就有敵人也看不出,何況還有高人在彼,剛剛繞路趕回,忽見暗影中伏著兩個村民,正向樹林那面張望,知其還不放心,三人忙即上前,說:「事已完,林中如有動靜不是我們,千萬不可往看,更不可在此停留,被人看出彼此不便,更不可使人知道我們蹤跡。」

  村人諾諾而去。街門本來虛掩,三人一推就開,主人兄弟正在房中挑燈相待,問知前情,好生歡喜。

  原來鐵笛子人最機警,先在酒樓已覺兩少年是行家,所騎的馬又是天山名產,雖料千里馬必有千里人,因未眼見,還拿不准是否兩少年所有。後來趕到鎮上,正要投宿,又見馬在門口,忽想起前見少年眼熟,去年往孫莊窺探時似曾見過。隔不一會,前事完全想起,當初原疑主人孫尚友父子形跡可疑,老的更甚,這兩少年也在其內,同時想起文嬰對於孫莊許多顧慮,以她這樣女英雄,這等憂疑,出乎情理,便留了心。仔細一想,忽然醒悟,一到便命主人去往鎮上窺探,後來歸報,果是孫莊兩個少年,本意不願文嬰知道,準備約了南曼夜裡前往探看,不料文嬰已早發現對頭在彼,心想老這樣閃避也不是事,意欲當面明言,了此一段公案,竟在暗中裝睡,到了夜深人靜,非但不辭而別,並連兵器都未帶。

  本來鐵笛子預定二更起身,往喊南曼,商計之後再去,自己雖有到時驚醒的習慣,惟恐錯過,並還托了主人到時喊醒,事前並不知道文嬰已走。還是那兩個守探的人聽了主人之言,正在暗中窺探,忽見有人戴著面具馳過,先未看清,還當鐵笛子去會敵人,正要跟去,不料對面來了兩人,剛一對面便爭吵起來,聲音不像,人卻是由宗家走出,心中驚奇。相隔甚近,見這三人還在爭吵,說要尋人評理,忙即趕往宗家探詢,采臣忙尋鐵笛子,人已起身,得到信息,覺著方才雖然打了個盹,並沒多少時候,初意往探孫氏弟兄,沒想到文嬰竟會半夜偷出,比先前所料更深了一層,料知文嬰不知何事受人挾制,孤身少女多大本領,初次下山的人,也難免于中人圈套,心中一驚,忙囑采臣不要聲張,以防萬一是個對頭,為他留下後患,隨即帶了面具,趕往二女居室窗外。

  因是兩個少女住在裡面,采臣未便前往探看,村人所說那人形貌裝束和自己完全一樣,南曼不會不告而去,更不會與對方相見爭吵,除卻文嬰更無二人,不過天下事往往難料,文嬰會有那身皮衣面具起初也未想到,事太離奇,初上路時那麼避人,為何又與對方相見,內中必有曲折,不便冒失進門,仗著至交兄妹,南曼又是愛妻,同臥房內,便去窗外定睛一看,月光斜照,看見南曼對面橫著一個空被窩,內中無人,南曼背向一面睡得正香,油燈已滅,還不知道。正要喊醒,忽見一村人由門外掩進,悄說:「那三人已由左近經過,去往西南樹林那面,過時似聞內中一人說,只在前面林中一談,並不遠去,當地有人相候。」

  鐵笛子忙令告知眾人急速回去,不可妄動,說完剛將南曼喊醒,又一村人趕進,朝西南方連指,鐵笛子見那人神態慌張,心疑雙方業已動手,惟恐誤事,忙先越房追去,村人也跟蹤掩出,將門帶好,南曼聽得門響便由於此。

  鐵笛子匆匆追出,遙望前面森林中果有兩條人影一閃,內一黑影極似文嬰,並有撐拒之勢,人卻一同前進,並未停歇。心想,雙方明是極熟的人,以文嬰那高本領,為何受人挾制,不能拒絕?並還深更半夜背人與之相會,她出山不久,共只一年光景,恩師家中,倒住了半年多,餘者都是途中往來,極少停留了久住,怎會與這類久居山東的人發生糾葛?也許所說不實,另有原因。休看雙方爭執,既與同行,必非新識,此事奇怪,莫要冒失趕去,鬧個難於下臺。念頭一轉,因見寒林疏秀,滿樹銀花,星月交輝之下吃雪光一映,雖是下弦殘月,景物也頗清明。又知前行三人耳目均極靈敏,恐被看破,忙由側面林中掩去。到了那裡,人已不見,仔細一看,地下卻有不少腳印,但到坡前為止,好似到此退回,但又不知去向。

  正疑三人先是步行到此,後又改用輕功越坡而過,所以看不出來,想要跟蹤往探,忽聽左近樹後有人低語道:「你那裡最好,快往樹後藏起,這兩個小狗業已撲空,少時就要回來,他那靠山業已被我引走,決制文嬰不住,只管放心,等他走過我們給他吃點苦頭,警戒下次,豈不是好?你也不許過來,事完再見。」

  鐵宙子聽出口音甚熟,猛想起此是賀回,心神立定,正在驚喜,忽聽坡那面有了爭吵之聲,仿佛那兩少年強迫文嬰去見一人,到後人已離開,對方要她等候,文嬰看出不懷好意,正與厲聲爭論,堅執要走,雙方均似情急發怒,快要動手神氣,跟著便聽一聲怒吼,內中一人似被文嬰打倒推跌,因未聽有兵刃交觸之聲,還想再聽一會,雙方如真動手,立時跟去。

  剛剛動念,便聽對方口出惡言,文嬰怒駡對方無恥,心術不正,似已翻臉。二次又要起身,猛瞥見文嬰在前,兩少年在後,越坡飛馳而來,當頭一個取出一對明光耀眼的鋼鉤,其勢洶洶,腳底甚快,文嬰那雙仙人掌竟不在手內,心疑已被敵人奪去,又聽文嬰用暗器示威喝退,但未發出,神態卻是慌張,敵人非但不退,反倒欺她空手,追得更急,不由大怒,立時縱身迎去,恰巧敵人也舞動雙鉤飛身追來。

  鐵笛子得有師門真傳,非但上下縱橫疾如猿鳥,更會各種內家掌法,練就罡氣,最善借著飛身一縱之勢盤空應敵,何況驟出不意,身手又猛又急,敵人怎當得住!揚手一鉤連槍,便將敵人鋼鉤打飛了一柄,虎口崩裂,鮮血直流,左膀也被震得發麻。總算後半看出文嬰神情雖然憤極,仿佛還有顧忌,先在坡後互相爭吵怒駡,過坡之後口氣雖更激烈,語聲卻低了許多,自家不知內情,便是賀回也只說給對方吃點小苦,警戒下次,沒有傷人之言,惟恐冒失鑄錯,未下殺手,持鉤的一個又是一身極好輕功,本領和文嬰差不多,人更機警,見勢不佳立時撒手松鉤,人也就勢往側翻落。事前早就料到文嬰有這兩個靠山,又抱著滿腹私念,只管又驚又怒,一時情急,仍朝文嬰拼命趕去,結果全被男女三小俠,打退回去。

  到了宗家談完前事,文嬰慨然說道:「此事雖極討厭,暫時我還不願出口,還望二位兄姊原諒,將來見此兩人,也望看我薄面手下留情,能像今夜這樣使其知難而退真個再妙沒有。我真盼望他們能把脾氣改過來才好呢。並非小妹自負,雖是女子,從來不知什麼叫作危險艱難,惟獨此事是個難題,真叫輕也不好,重也不好,所以小妹發現他兩弟兄人馬蹤跡之後,準備深夜前往勸告,為了不願人知,未和二位兄姊明言,又恐自己性暴,萬一他們不聽良言,一與動手,就許違我本心。萬一身後的人再如跟來,不帶兵器也有話說,所以我那仙人掌都藏鋪蓋裡面,不曾帶去,可知小妹實是委曲求全,他們還是不知好歹,有什法子呢?」

  鐵、南二人初會見時知那對仙人掌關係重要,如其落于敵手必須奪回才能起身,心本愁慮,後見文嬰神色自若,南曼忍不住途中探詢,答以未失,才略放心,果然一到家便取出來,聽她口氣還是不肯明言詳情,也不願傷那兩人,談起卻是恨極。鐵笛子雖有一點明白,也拿不准,因前輩劍俠六月梅也有不要傷他性命之言,後來又將賀回喊往,不令再打,南曼暗器又被賀回趕來用雪團打飛,分明其中曲折甚多,這長幼三人又都不曾出口,自然未便探詢。後見文嬰說完前事,獨坐一旁發呆,仿佛恐人疑心,面帶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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