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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如問我們來歷,我們均是恩師鐵笛子和天山鷹的門下,昔年武當男女諸俠也是我們師長,並還常時相見,想必知道利害。我勸你們如能知難而退,從此洗心革面,彼此方便。真要動手,我也來者不拒,並還給你們一個便宜。誰有本領只管出手,大白日裡我決不勞動狗官來此驗屍。你們如勝只管請便,還有明人不做暗事,話須言明在先,你們內中有兩個惡賊卻不在此例,就是日裡放過,我也容他不得,兩日之內他不尋我我也必定尋他,此外均可網開一面。話已說完,無論如何動手我均奉陪如何?」

  群賊聽完前言多半膽寒,斷定敵人不是易與,先前幾個年輕性暴、躍躍欲試的早被同黨暗中告誡,減了銳氣,見為首三賊十分慎重,又在暗中約好隨同三賊進退,不許妄動,雖然氣憤,暫時也未做聲。神沙太保姚德興見對方話已說完,大家面面相覷,一言不發,趙三元平日那麼自負,並且還是主體,也僵在那裡,還賠著一臉醜態,心雖暗罵:「這班狐假虎威的奴才,真個卑鄙無恥!」

  因是馬翠鳳約來,與他無干,還不怎樣。前桌韓泰人較剛直,回座以後看出同伴傷重,又聽這等說法,不由心生悲憤,進退兩難。正要發話,姚德興也因這樣僵持太不像話,不知申空空陰險狠毒已快發難。

  趙三元也另有一種心思,剛想起立,前面韓泰未及開口,三元忽然拱手慨然說道:「我也不知閣下真名實姓,畢貴夫妻驚動諸位高親貴友事前我並不知,明人不做暗事,這面桌上三位英雄卻是我趙三元約來,一位業已受傷,閣下想也知道我的難處,我在外面多少有點名姓,明知你是萬家福星,我趙三元混蛋到底,在座諸位高親貴友卻都是好樣的,為了朋友之事而來,我姓趙的多麼怕死貪生,就是此時照你所說洗心革面,慢說你不相信,就是相信我也不能含糊,還有公門中這碗飯我已吃傷了心,最難過是自己無能,還使好朋友為我受傷,如何問心得過?今日如敗,必照閣下所說去做,就此服輸,卻大對不住朋友,死活也須領教一番。一則事情由我二人而起,應該搶在頭裡,二則去向本官告退也有話說,就將老命送掉,像閣下這樣俠義英雄決無絲毫怨恨。此是天良發現的話,決無虛假。還有這位隱名大俠乃鐵笛子天山鷹門下弟子,諸位想也知道,連畢老二請來的朋友都算上,人家的話全都有理,我們和他為敵實在無法,今日之事最好由我一人出場,見過一場拉倒,諸位請回,改日再由我們弟兄登門拜謝,不必再動干戈,即便有什過節,也請改日訂約相見。兄弟自知本領不濟,決非對手,也許取巧一點,還望諸位不要見笑,影大爺多多原諒。」

  話未說完,中坐申空空早在暗中運足全力,準備好了殺手,陰惻惻望著影無雙待要暴起發難,猛瞥見眼前人影一晃,耳聽影無雙大喝:「好吧,我成全你!」

  聲才入耳,那條人影已倒甩出去兩丈遠近,叭的一聲仰跌地上,爬不起來。旁立夥計忙即搶前扶起,趙三元右手指已斷去了兩根,人也痛暈過去。

  原來三元老奸巨猾,看出群賊決不肯輸這口氣,人也太多,自己如不搶前出手,將來何顏見人?就是身敗名裂,也須落個光棍。又聽出影無雙想要息事寧人,不願把事鬧大,知道性命決可保住,心便定了許多。這才打著勝敗兩全的苦肉計,能用平日所練手法暗算成功,自是名利兩得,人前顯揚,否則,朋友面上既能交待,將來告退也有話說。可笑老賊一世陰險機警,只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捨得拼,反而更糟,上來便下毒手。沒想到對方的內家罡氣如此厲害,他這裡口裡說話,暗中用力,早就看准步位,借著向眾揮手發話之勢,冷不防施展輕易不用的鷹爪力重手法,照準對方兩眼抓去。

  初意敵人內功能手,頭套面具雖薄,看去十分堅韌,只兩目口鼻露出在外,只一抓中立時成功。對頭說過的話不能不算,何況所有招呼都先打在前面,至多被他打倒,前胸要害上來又先護住,打好退身地步,一擊不中立可倒縱出去,即便受傷也必不重,自己再一裝腔更可掩飾過去。誰知手到敵人臉上快要抓中,猛覺敵人手臂電也似急往上一抬,知道不妙,想要縮退已自無及,連念頭都不容轉,便覺手比刀切還痛,同時一股掌風已朝胸前撲來,身子和棉花團一般隨同往後倒縱之勢跌將出去,奇痛攻心,不等裝腔做作已先暈死倒地。群賊見狀多半心寒。

  姚德興方喝得一聲「朋友」,猛瞥見申空空本來暗將一手伸向腰間,三元一倒重又退出,並未見有什麼暗器拿在手內,人坐在後,看得逼真,暗忖:「這廝成名不久,本領甚高,莫非他那暗器比我飛蝗神沙還要細小不成?」

  心方一動,申空空忽然身子微微一挺,平地拔起,徑由前面方桌越過,看意思似往敵人桌前空地上縱去,身法快極。縱時人由座上起立,離開桌面並不甚高,平飛出去丈許來遠方始下落。常人看去也無多大異處,在座群賊均是行家,一見便知此人輕功之好異乎尋常,最妙是只初縱起時身子微微往上一起,越過桌面便作平飛,不像尋常武家完全弧形,始終聲息皆無,均都驚奇,連後座為首三賊也都佩服,眾人由不得喝起彩來。

  一片喧嘩剛起,還未停歇,又是兩條人影由合而分,一東一西,一個倒縱出不過丈許,一個卻似拋球一般淩空倒縱出去,連越過六七張桌子,並比去勢更高更遠,眼看下落,腳底恰是一張方桌,忽再淩空一個倒翻筋斗,仿佛落向桌上,因是身法大快,是否腳踏實地也未看清,就這一個倒翻之勢,仿佛身子微微起落,人便和彈簧一般重又縱回原處,來勢更急。在座群賊耳目均極靈敏,業已看出縱回這人正是申空空。全都看了發呆,二次彩聲還未出口,隱聞一聲「不好」,後坐為首老賊姚德興已搶先縱出,但與申空空不同,雖然隔著兩張桌子,卻往敵人身前縱落,上來並未露出為敵之意。前坐韓泰也自警覺,口喝:「二位停手,容我一言。」

  也往前面搶去。

  說時遲,那時快,原來申空空原是福州土豪之子,本就家傳武功,從小便隨一個南派名武師練就一身本領,打得一手好暗器,早就發現影無雙是個勁敵,大出意料,本來就想冷不防猛下毒手,後見趙三元陰謀未成,重傷暈倒,越發激怒。看出敵人本領真高,決非易與,只顧人前顯耀,但恐一擊不中反受其害,又因三元人立在前,影無雙動手時身子微偏,沒有看清如何出手,人便打跌出去,不知敵人奉有師命,遇見什麼人什麼對付,性又仁厚,無論何事均代對方設想,不是萬不得已,真個罪大惡極,決不肯下殺手,加以有話在先,不願把事鬧大,雖將三元二指斷去,並未施展全力。

  申賊不曾看出敵人練就內家罡氣,掌法卻被看出幾分,暗忖:「敵人既會鐵沙掌,又穿著這身從未見過的緊身皮衣,分明練有極好硬功,刀槍不入,所以方才那大口氣。他那氣功多半不如自己,方才由外縱進,雖然打翻兩人,乃是出其不意,並非全是真實本領。看那受傷人還能行動,可見功夫尚不到家。如論輕功自己更是此中高手,自從出道以來從無一人勝過自己。此時如其下手暗算,當著這許多人勝之不武,不勝為笑,仗著兩桌相隔有兩三丈,與其暗放冷箭,還拿不准是否成功,不如施展全身本領與之一拼,上來先將師傳雲裡飛的身法當眾施展,準備落到敵人面前,稍微交代兩句,一面將全身真力運到兩掌之上,一聲說打便自動手,叫人看個來清去白,表面是憑各人功力一分高下,實則還是冷不防借著雙方問答出其不意猛下毒手。對方見我老遠縱起,再要仰仗輕功迎敵更易賣弄,穩占上風。」

  主意打定暗中用足全力越桌飛縱,早就防到敵人多半不等下落便要搶前迎敵,果然身子還未下落,敵人業由座上身子微微一側,便迎面撲來。申賊縱時全副心神都貫注在影無雙身上,見他坐在桌旁側面向內,若無其事,突然縱起,來勢又輕又快,心想來得正好。就這念頭微動之間,剛把事前準備好的一雙鐵掌施展全力,連聲也未出,反掌向外猛朝前面一推。猛覺人還不曾撞上,一股極大潛力已迎面撲來,雙方兩掌也自接觸。雖知不妙,眾目之下,還想保住平日凶威虛名,忙就來勢猛一按勁反縱出去,身法靈巧輕快,簡直好看到了極點。為想賣弄輕功,腳剛往下一沾,腳尖微微一點,又和箭一般射出,縱回原處。瞥見敵人一樣倒縱,比他卻近得多,立在近門當中過道之上微笑相待。外行看去自然說自己強,實則對頭厲害得多。何況上來業已試出敵人功力在他之上,非但不曾發威,反照師傳勉強將氣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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