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女俠夜明珠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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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笑說:「大哥真個多情,可惜此女是個木頭,否則我也不會勸你。實不相瞞,來時她已脫險,只不過見她說話不近情理,由她自去,沒有一路罷了。這場野火不知何時才完,賊寨四圍樹林大多,風向一轉,全要燒光,因此他和彌陀寺凶僧全都害怕,不分男女老少全出搶救。別的不說,單把這一圈火路隔斷要費多少人力。如今全莊共只十來個老年婦女和些小孩,有的已睡,都在前面。防守望樓和石牢的幾個賊黨均被我們綁起殺死,劉二的賊婆娘同兩個丫頭又被淫賊迷倒,還殺死了一個。前寨已閉,一個人都沒有,我們只管大大方方由花園旁小門繞出,決可無事。」 二人邊說邊走,到了樓下,忽聽遠遠一聲馬嘶,柳青喜道:「這位黑衣人本領真高,大約連浦俠女那匹馬也給盜走了。」 李善雖恨文珠對他輕視,心仍惦念。一聽黑衣人,忙問經過,才知柳青祖父江湖上交情最寬,柳青年紀不大,家學淵源,人又機警靈巧,此行一半為了少年喜事,一半也因辛、李二人一見如故,斷定文珠必在彌陀寺、雙雄寨兩處被困,知道乃祖威名這兩處賊黨不會不知,何況左近不遠有一新近移居在此的俠盜,乃兩代世交,父子二人全都相識。金氏弟兄也有一點照應。想由李善身上與平日朝夕想望的關中諸俠結交,便向乃祖力請,一同趕來。事前聽一少女說起,李善和文珠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大為不平。 到了鎮店,先尋俠盜安公然、安平父子,見面一說來意,公然父子不特不肯相助,反倒埋怨了幾句。柳青負氣,當時告辭。走在路上,細想安氏父子世交至好,斷無如此薄情,內中必有原因。再一回憶所說和劉家相識的話,忽然醒悟,斷定對方必在暗中相助,膽子越大。 劉氏雙雄武藝甚高,素來強做自恃,斷定無人敢於上門,賊黨又多,前寨還設有好些機關埋伏,一有警兆立可發動,設備只管周密,從未出事,未免大意。柳青人小靈巧,容容易易越過寨牆,到了裡面。因內中房屋甚多,所有賊党全聚居在內,文珠被賊妻請往花園居住,在一高樓之內,因由後寨入內,急切間自難尋見,找了好一會也未找著。 正想擒一賊黨詢問,忽與潘宏相遇,拉往所居客房之內談了一陣。剛談起賊党要將文珠灌醉,困入牢內,防她明早堅執起身,如其醒來質問,便推彌陀寺凶僧要來劫人,雙方多年近鄰,凶僧本領又高,不願樹敵,故此將她藏入牢內,一面設法拖延,挨到黑天雁明日趕來再作計較。跟著便聽賊黨報警,說有奸細入寨,心疑李、辛二人尋來,剛和潘宏走出,迎頭遇見辛良,忙告潘宏,迎上前去,推說柳、辛二人均是潘宏至交,日問來此,方才出外解手,把路走錯,致生誤會,隨同回到屋內。彼時劉氏兄弟男女為首諸賊因把文珠軟困在內,全都興高采烈,潘宏又在寨中住過兩年的朋友:常時有人來訪,就此忽略過去。二人正在房中商量如何去救文珠出險,忽聽窗外有人接口,說了句「要走就走,此時最好。」 三人聽出外路口音,忙即追出,已無人影。 為防賊党見有生人來此窺探,院門早關。潘宏也是綠林中的高手,忙同二人縱上房去,登高一望,彌陀寺那面忽起野燒,火勢甚大,半天通紅。跟著便聽前寨嗚鐘之聲,男女群賊聞得火警紛紛趕出。潘宏久住寨中,原知地理,先往後園一探,文珠已然醉臥,被女賊送往石牢之內,忙即回告二人分頭行事。先將望樓防守的賊党由辛良動手綁起,盜了文珠所用寶劍,尋到石牢,將守牢二賊殺死。辛良上前,隔著鐵門告以中計被困,話未說完,文珠醉夢中驚醒轉來,神志不清,一見辛良,想起黃昏以前所聞,胸有成見,也未尋思,誤認李善又在命人鬧鬼,說了幾句難聽的話。 柳青年幼氣盛,固是大怒,辛良當著外人也覺難堪,再吃柳青強著一拉,便同退出。其實文珠只是心急了些,話才出口,已發現身在牢內,鐵柵堅固,下有重鎖,立時明白過來。無奈方才話說太滿,柳青答話難聽,無法改口。聞聽三人邊走邊談,說她不知好歹,早晚落入賊手受人侮辱,身敗名裂,此是忘恩負義、不知好歹之報,眼看人已走出地道,正自悔急,拾起地上寶劍,想將鐵柵斬斷,斫得火星亂迸,並無用處。 正自憂惶,忽見一條黑影如飛馳來,到了門前,伸手挽著外面鐵鎖只一扭,那尺許長的大鐵鎖竟被扭斷。牢中原有燈光,認出來人正是泰山所遇殺死凶僧的黑衣蒙面大俠,好生驚喜,方要開口,黑衣人已先說道:「還不隨我快走,出了賊寨,等我將你那馬盜來,連夜上路,免遭毒手。」 文珠忙著稱謝。黑衣人已當先馳去,只得隨在身後,由黑衣人引到寨旁小門走出。行約半裡來路,樹林之內,遙望前面紅光燭天,火勢甚大。回憶前情,宛如夢寐。黑衣人隨令等候。文珠剛想起自己那馬外人不能近身,想要喚住,人已不見,所行又非原路;隔了一會,忽見黑衣人用布把馬頭綁緊,口中塞滿破布,強拉了來,文珠忙把布套破布取下。黑衣人隨說:「前途小心,我還有事,西北兩面均是山崖,須由東南行走,避開火場。逢廟須要小心,不可被那和尚追上。非越過火場不能上路,越繞遠越好,有人暗助雖然無妨,到底惹厭。」 文珠剛一應諾,黑衣人已如飛馳去,便照所說騎馬前進。本意照著黑衣人所說,繞過那片火場再行上路,誰知當地山嶺雜遝,路甚難行,文珠步行尚可,因騎著馬,好些地方均須迂回繞越,不能直走。彌陀寺本來不易避過,文珠連日勞頓,匆匆起身,想起前情,又急又恨,加以賊黨眾多,危機四伏,不免心慌意亂,不知不覺把路走錯,無意中繞往廟旁。這時火勢越大,滿天紅光,霧退之後月華尚好,照得左近山石林木無異白晝。 文珠只知策馬繞路飛馳,先未見廟,還以為相隔已遠。等由一條山溝繞出,聞得側面人語喧嘩,抬頭一看,忽然發現右側面現出一片廟牆,再往前走便到土坡前面野地,因那大片野燒被沿途山崖擋住,不曾看清,廟前樹林中已發現人影,心中一驚,知一出去必與凶僧師徒撞上,忙把馬勒住,轉身急馳。廟前火路已被廟中僧徒切斷,火由橫裡燒過,離廟漸遠,前面燎原之勢卻越展越寬,隱聞黃昏來路村鎮上嗚鑼犬吠之聲,方想這一帶景物荒寒,除卻鄰近官道小鎮外人煙稀少,如非天降大雨,這數十裡野地非被燒光不可,仰望空中濃霧全消,碧空萬里,晴霄一碧,只西北方浮著一片雲影,相隔甚遠,全無雨意。 正在盤算途程和李善黑衣人等來歷,心中煩亂,忽然一陣急風挾一股熱氣由斜刺裡吹過,抬頭一看,乃是一股旋風裹著好些帶有火星的殘枝斷梗由廟前一帶往前面斜飛過去,暗道不好,大蓬火星已蔽空而下,正落馬前,相隔也只一箭多地。那一帶離廟最近,向無行人,野草甚多,風乾物燥,早已枯黃,火星落地,當時點燃,風向忽又旋轉,由逆歸順,衰草著火立成燎原之勢,隨風卷來。那馬不等主人招呼早已轉身,仍朝前路疾馳。 文珠大驚回顧,身後來路已成了一條火弄,好些矮樹均被點燃,火和潮水一般由馬後湧來,那馬也和弩箭脫弦一般朝前飛馳。快到出口,忽然想起前面便是賊廟,此去豈不撞上?憑自己的武功,雖然常遇強敵,無如人單勢孤,後面保不住還有追兵。初到劉家,曾聽劉旺說起凶僧是他多年近鄰,彼此本有來往,但是對方性情兇暴,無惡不作,廟中又隱藏著一個採花淫賊香粉蜈蚣一枝花強飛,更是色中餓鬼,遇上難免生事,最好晚走半日,也未說出原因。這類盜賊只管面和心違,一遇上事極易聯合,已是可慮,廟中僧徒如是易與,以黑衣大俠的本領不會那樣著重。事前既加警告,可知厲害,還是避開些好。 文珠心念才動,已離出口只十余步,後面火勢又猛,環山燒來,如非出口一帶俱是石崖,無什草木,人馬已被火濤追上。急切間正想驟出不意,仗著馬快,猛衝出去,順著前面剛燒光的火場邊界落荒而逃。只要跑出一段,就被凶僧警覺,也難追上。萬一敵人腳程大快,不過少數幾人,憑自己連珠袖箭也能將其打退。剛把弩筒取下,準備應付,回手正握劍柄還未拔出,猛覺眼前一花,喊聲「不好」,寶劍還未出鞘,連人帶馬已被三個繩圈上下套住,一同跌倒在地。知中埋伏,想要拔劍抵禦,耳聽頭上眾聲嘩噪,人已離鞍,懸空而起。那索套十分巧妙,上半身全被裹緊,休想掙脫。 一會拉到崖頂,隨有多人湧上前來,將文珠全身綁緊。眼看前面愛馬先被敵人套倒,跟著便有兩個和尚搶上前去,將套索解下,拉了就走。剛走不幾步,內中一個搶前跑去,那馬忽然回頭一口將和尚手臂咬住,昂頭一甩,跟著抬腿就踢,只聽一聲急叫,拉馬和尚早已跌出老遠。那馬甚是靈活,將人踢倒忽又旋身雙腿齊飛,找補了一下,就勢銜了馬韁如飛馳去。和尚只急叫了一聲,便倒地不起,似已死去。餘下僧徒還有多人,一見同伴被馬踢死,同聲怒喝,各持器械朝馬追去,飛鏢弩箭一路朝前亂打,無如那馬跑得太快,晃眼便繞過火場,竄人樹林之中。逃時,中間一段草地火還未減,相隔約有兩丈來寬,那馬一躍而過,群賊暗器一件也未打中。再看身前敵人有七八個,全身已被綁緊,橫倒在地。 原來那彌陀寺坐北朝南,建在半山坡上,西南兩面均有大片樹林,東面一片斜的崖坡,外觀好似背山而建,實則正對廟後是一崖洞,深約三數十丈。另有小洞兩處,前後相通,密室糧倉均在其內。東面崖坡寬約兩丈,可由洞外繞往後洞。下面危崖壁立,高約十丈。中間另有一片凸崖,離地只兩丈高,上面怪石林立,人伏其內決看不見,正當兩崖相對的出口,形勢奇險。文珠便由下面經過,當初次過時,人馬還隔老遠,便被後洞防守的賊黨發現,見與黑天雁來信所說騎馬少女浦文珠相似,有時馬行暗影之中,頭上並有一點寒光閃動,料是此女無疑,忙即分人趕往廟前報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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