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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〇


  說時右手起處,把那一杯酒往空潑去,左手往上一揚,發出靈訣。這時彩鐘高峰不過兩丈來高。祝靈初來時雖然有些輕敵,畢竟修煉多年,也是一個久經大敵的人物。先見敵人聚坐峰頂磐石四周,對月舉杯,目中無人之狀,雖料對方不弱,法鏡這面必已大敗。因見陣法未破,敵人尚在旗門包圍以內,仗恃法寶威力,心仍自信,不以為意。及在空中飛完一匝,布好羅網,準備一舉成功,敵人已在寶氣星花籠罩之下。按說對方如是高明之士,決不會不知自己來路和此寶威力,縱不驚惶逃遁,也必急起抵禦,以免措手不及,玉石俱焚,才是正理。哪知仍是行若無事,仿佛未見。除有一個老頭站在石前,手持巨杯面向法鏡等嘲罵外,餘人俱坐原處,一個未動。事出意外,方覺敵人情景可疑,婁公明已自發動,舉杯往上潑來。

  當時只聽噗的一聲,杯中的酒化作大片紅紫色的烈焰,電也似疾,迎著彩鐘往上飛來。祝靈百忙中,猛認出那紫紅火焰正是所用法寶的惟一剋星丙靈砂。分明敵人事前算就自己要來助陣,知道厲害,先向對頭那裡要來此寶,並恐自己警覺,有了防備,不肯上套。又用法力將它化成一杯酒,故意先向法鏡等嘲罵遷延,使己不疑。直等法寶發出全副威力,快要臨頭,方始冷不防驟起發難,好使自己無法收勢,一舉全滅。手段端的惡辣,又穩又狠,不禁又驚又怒。心中尋思,一面急收法寶。無奈敵人得有高明人的暗助,不特借了兩粒丙靈神砂,並還詳告機宜,一經發難,便沒法挽救。

  那丙靈砂本就是個剋星,加上那一道神符的妙用,威力大增,火勢早被反兜上來。只聽一片嘶嘶之聲,彩鐘已被烈焰點燃,殘雪向火一般,萬分神速。祝靈又深知此火厲害,當時未及將寶搶救回來,一被點燃,便無法辦,再不見機收手,還要引火燒身,只得咬牙切齒住手。說也真快,那大一片彩網,只一霎眼工夫便全部燃化,好似滿空煙光星火在空中發出奇亮無比的彩光,閃了一下,便自消滅無蹤。

  祝靈只一照面,便將多年保有的鎮山之寶化為烏有,痛定思痛,愧忿交加,怒吼一聲,隨由身後法主囊內取出兩件帶柄的銀鈸,往前一晃,立有兩股一青一白的煙光彩氣射向對峰。一面法鏡見祝靈出手便自失利,把一件仗以成名的異寶葬送,此時再不發動,彼此面上都不好看。祝靈這高法力尚遭挫敗,再來助手也未必能操全勝。反正勢成騎虎,勝敗存亡在此一舉,不拼已是不行。急怒悔恨之下把心一橫,一面施展全力,號令眾同黨催動陣勢,一面把這些年來所煉邪法異寶儘量施為,全發出去,想和敵人拼個死活。法鏡素極謹慎,向例對敵不肯盡出全力,總留一點後手。這次因是愧忿難當,情急拼命,不惜把所有伎倆傾囊而出,作一孤注。加以祝靈相助,是一能手,法寶法力均具有大威力,比較先前第一次圍困兩峰的聲勢還要猛烈得多。

  當出手時心想:這次仇敵因勝而驕,只顧得了便宜賣乖,一味奚落嘲侮,始信峰上光霞已收,好似全無防備,人又現在洞外。照此夾攻情勢,縱不能一舉成功,全數傷亡,多少也可傷他幾個,出口惡氣。哪知念頭還未想完,祝靈雙手兩道煙光彩氣剛射過去,忽由對峰洞門內飛出一片五色光霞。恰好接到,將一干仇敵攔住。同時四外旗門展動,光華電掣,煙霧激湧,也如潮水一般,爭先往對峰壓湧上去。再加上大片陰雷也似暴雨一般打到。晃眼之間,一座矗立天半的始信峰,便在煙光雷火濃霧包圍籠罩之下。只見星花激射,雷火橫飛,黑霧彌空,碧螢如雨,霹靂之聲震撼得山搖地動。旁列諸峰受此猛震,似欲崩塌。

  風火聲中,又聽對峰洞內有人發話道:「一干餘孽尚未到齊,難得有此良機,何必多費兩回手?婁道友性急,已然多此一舉。再如打草驚蛇,這些妖孽一害怕,不敢出面,日後再想除他便費事了。諸位道友既已興闌,請進洞來,由這些無知妖孽鬧去,理他則甚!」

  底下便聽婁公明接口答道:「老化頭的話說得有理?便宜小妖童多活幾天。准要不耐久候,過了今天,明早各人單獨出場,逗他一個雞飛狗跳,一陣開心。且先進去與陶道友商計以前的話吧。」

  那麼空前猛烈的聲勢,本人聽去竟十分清晰。聽完再看對峰,煙光火霧重壓影裡,又和先前一樣,全峰上下都被一層薄薄的五色光霞籠住,離峰面也不甚高,只得兩三丈,直似一個極大的五色紗罩將全峰罩住。天都峰上光霞先就未撤,自是原影。雷火煙光全被擋住,一任如何厲害,不能傷它分毫。敵人就在護峰光霞起後,答完洞中人語,便自無蹤無影,一人未留,洞門也同時隱去。接連攻打到了天色將明,終是紋風不動。法鏡等自然早與祝靈相見,同病同仇,彼此倒反消了許多驕氣。祝靈談起敵人刁惡,明是只有兩粒丙靈神砂和那護峰之寶,此外無什伎倆。縮頭不敢出門,偏說大話氣人。自己反正不與甘休。休看有寶防護,常用陰雷法寶攻打,久了一樣也能破去。囊中尚有法寶未用,威力甚大,只對方稍有空隙,便可攻入。法鏡聞言,覺著對方尚有諸平、王鹿子。葉神翁、李鎮川等高人不曾出手,閉洞不出,必有詭謀。祝靈法寶雖頗神妙,此言未免輕敵。知他好勝,不便直說,只暗中留意,表面仍然附和。

  正在互相憤恨咒駡間,所約海外同黨忽有數人聯袂飛來。那來的共是三人,一名鐵焰真人秦焯,一名五行燈黃翼,一名木笛道人姚半風,俱是小南極四十七島比較有名的左道之士。自從一音大師葉繽和小寒山二女謝氏姊妹大破小南極四十七島,當日凡在島上的妖邪,幾乎全數消滅,逃脫的共總不到十人,大都法寶喪失殆盡,僅以身免。這三人命不該絕,遠遊在外,法力法寶幸得保全,沒有傷損。聞信之後,知道仇人金鐘島主葉繽,自從皈依佛門、改名一音以後,法力神通益發廣大,不久又把川邊倚天崖西雙杉坪,東晉時神僧絕尊者的一部《滅魔寶籙》得到手中,威力更是不可思議。加上小寒山二女,法力之高還在其次,並還持有佛門至寶七寶金幢,更是厲害。這三人已早聲言,要把四十六島一班同道全數消滅。照此情形,非但此仇萬不能報,一旦遇上便無幸理,一同逃往南海一座極隱僻的無人島上銷聲匿跡,藏頭不出。

  隔了些年,才聽人說一音大師聽了大蒙禪師與神尼芬陀之勸,已不再為已甚。小寒山二女以乃師神尼忍大師功行圓滿,證果在即,近在山中勤修佛法,功力日高,也是輕易不肯再開殺戒。加以那島荒寒僻陋,終年海氣彌漫,濃霧如晦,早已不耐久居。始而只試探著移返小南極島故居,還不敢任性胡為。又過數年,見仇人已知他們潛回;日日巢穴,並未趕盡殺絕上門問罪,心越放定,不由故態復萌,對於前仇本未忘懷,只是無可奈何而已。近年聞得一班正教中的有名人物相繼飛升仙去,存留下的只是一些後進門人,漸漸生出邪念,覺著自己修煉多年,法力甚高,為打萬一報仇之計,又煉了些法寶。眼前強敵已然功成仙去,中土各異教又早被正教中人誅夷將盡,大可乘此時機去往中土,相機行事,創立教宗。茲事體大,不是容易,於是一面廣收徒類,一面勾結海內外的異派餘孽,以備待時而動。

  這次法鏡約他,覺著一向都顧忌著正教中這些殘存的後輩門人,均有法力和幾件本門師長遺傳的法寶飛劍,不大好惹。難得有此機會,正可借此一試雙方深淺。事如可行,就勢便另覓名山,全數遷往中土,建立教宗。如見敵勢仍強,完了這一局便偃旗息鼓,退將回來,仍在海外稱雄。因想看看法鏡等異派法力強弱,乘其危難之際方始來助,以便到時獨自稱尊,為所欲為,敵人不說,連這些殘餘的異教餘孽也一體吞併,乘機消滅,沒安著好心,所以接到信符以後,不但自身遲遲其行,連法鏡在海外另約下的一班幫手,也早在事前托好,授以機宜,均令隨著前去,並照預計,非再接到自己信符不往。這一來,除卻祝靈一人與這班妖人素不合流,也無成約,是先來外,凡是法鏡海外所約的人,全被阻止。

  事有湊巧,尹凡所約的五台。華山兩派餘孽,因為法鏡上來自恃心驕,覺著自己準備多年,當無敗理,儘管約的人多,只作萬一之備,以為上來必勝,就需人相助,也在仇人敗逃,約人報復之際。前些日,聞說北山之會恰有一預約幫手在座,又不合說多幾句自滿的話。這班妖人與他本非同派,只不過同仇敵愾,贊同此舉而已,一聽說他妄自尊大,俱都不悅,也多想掂他的斤兩,暫時聚合在九華絕頂,遙為觀望,不到他人窮事蹙,或是真占上風,來趁順風打死老虎,決不出手。

  這兩類助手接到信符信香,全都是故意延宕,不肯即行。法鏡與虎謀皮,哪知這班妖人與他同床異夢,眼巴巴盼望援兵,一個不來,如非祝靈趕到接了陣,白受對方奚落嘲罵,鬧得進退兩難,無法下臺,還更難堪。

  這三人其實早離海外,就在五百裡外山頂觀望。本來到得還晚,因接到齊雲崖上隱伏的同黨信符傳知,說是祝靈雖然喪了神砂至寶,卻將敵人一齊困入洞內。知道祝靈厲害,再如不來,被他獨成此功,不特違約樹怨,面子也不好看,這才一同趕來。

  (本書到此結束,後事請看續集《兵書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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