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二四五


  正在憂急,無計可施,婁公明知他情急心慌,回臉笑道:「莫著急。你這娃沒品行,好好人不做,與賊花婆妖邪同流合污,目無尊長,不聽好話。本想將這根破舊鐵條還原,量你也沒法回去。現既知道害怕,看在你師父向鬍子分上,還給了你,但我不叫你看點顏色,還當我嚇你玩呢。還是可還,這三天之內是不能由心使用的了。這次不過略加做戒,再蹈前非,老漢就不講情面了。那兩個娃要不服氣,不妨出手試試,如肯聽話,乖乖走開。呂憲明、郭玉璞兩個驢日的妖道,不和你們搶著出場,還在中台口等著麼?我沒工夫,自有別人會收拾他。劍丸接著,快讓妖道上來,省得他表面裝腔,暗中取巧,看你們現眼得意。叫我看著生氣,索性把賊花婆這些靠頭都給收拾了,再等老禿驢來送死,倒消停,」

  隨說,雙手抓住劍光,合攏搓了兩搓,劍光立即縮小,晃眼化作一粒青光四射的晶丸。在座諸人正暗贊神物利器果自不凡,婁公明用手一揚,已隔台擲去。

  夏雲翔早聽秦瑛說了對方是誰,哪裡還敢還言!一見青丸飛起,驚喜交集,忙運玄功一收,那劍丸到了空中仍是舒展,化成三四尺長一道青光往手中飛落,只是光華減短了不少,料知受創不深,對方三日之言不假,心才放定。收劍以後,情知自己這面三人無力相抗,念頭一轉,立即說道:「後輩等不知你老人家便是秦嶺婁老前輩,适才多有冒犯,尚乞鑒諒,甘拜下風,謹遵台命便了。」

  說罷,回向中、東兩台,舉手說道:「愚弟兄此來本想略效綿力,無如道淺力弱,浙幫約有不少師執老前輩。适才已拜下風,難再腆顏久停,只好知難而退。好在鐵帚禪師先聞有馬老前輩與呂丐仙在此,便要前來,不全由於愚兄弟的情面,大約少時即至。現婁長老指名要呂、郭二位道友出場,請各量力赴約。愚兄弟諸多愧對,實非得已,暫且告辭了。」

  說罷,朝秦、仇二人使一眼色,首先離台飛走。

  仇去惡與主人並無淵源,原被秦、夏二人約來,到後看見一班妖邪,心早不以為然,只是主人禮待優隆,又有秦、夏二人同門至誼,不便捨下而去。這一上臺,看出情勢不妙,越發後悔,夏雲翔一走,立即相隨飛起。只秦瑛一人黨著去留雖都是面上無光,這等走法未免愧對主人,好歹也等所約的救兵到來,雙方見過勝負再走。本想示意攔阻,無奈夏、仇二人走得太快,及聽花、蔡兩黨中人多在冷笑,再留也是難堪,略一遲疑,也就跟蹤破空飛去。

  花四姑是一心慮禍,見狀只是憂急,還不怎樣。蔡烏龜卻在東臺上氣急得手足冰涼,雖然心橫膽大,身旁頗有幾個共患難不惜性命的死黨,但是飛劍厲害,不是只憑膽大和一點血氣之勇所能濟事。就強行出場,也不過拿些好朋友的性命,去換人說一句「光棍」,別無用處,太已不值。心中悲憤急怒,還得強勸那些死黨,不令出頭,口正說著,「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只要姓邢的敢出場,與蔡某見個高下也行。既是雙方都靠朋友,事情沒有完呢!暫時勝敗有什相干?不過雙方交手各憑本領,打不過那是自己功夫不濟,為朋友的義氣總算盡到。

  現在敵人不用真實本領,這賣弄障眼法兒的事,我們多不會,無法和人交手。諸位既看得起姓蔡的是個朋友,勝敗無關,在下俱都感激。自問法力能行的,便請出去接一兩場,省得僵著難受。反正這也不是憑說大話、裝腔擺架子能了的事。自知不行,那就聽對頭的,各請回座,等我們人來再分死活。蔡某一生不曾跌倒,似今日這等對頭,跌上一跤也值。只請幫場到底,休似先前那幾個人,就足感盛情了。」

  這套話一說,最難是呂、郭二妖道,先因秦、夏、仇三人門戶不同,對己意存輕視,适才出場,辭色又帶譏嘲,自己被他僵住,不便即時歸座。本心想看三人笑話,一面等主人來請再行歸座。哪知花四姑看出危機隱伏,形勢不佳,心驚肉跳,只顧盤算如何可以安全保住一家生命財產,神志已亂,見呂、郭二妖道站台口,竟忘了客套,請其歸座。又見秦、夏、仇三人上臺發話,對方視如兒戲,不理睬。

  在座一干妖僧妖道,來時那麼做然自大,适才簡潔和台下奇丐、崖上老者相繼一現身,全被鎮住,一個個面帶愧容,噤若寒蟬。情知敵人舉重若輕,目中無人,決非易與。夏雲翔才一開口,便自氣餒謙恭,必也自知不行。人當老來名成業就之際,患失之心最重,何況當日有好些說不出的凶兆,一直胡思亂想,心中愁慮,把生平所行惡事、所結深仇大怨一一想起,勾動許多心事,見此情景,不禁又是心寒又是鄙薄,哪有心情再似初上場時對人周到。

  呂、郭二人幹在台口無人答理,先還以為,秦、夏、仇三人也是昆侖派名宿弟子,連受敵人輕侮嘲罵,定必惱羞成怒,拼一死活,卻不料下得這快。又聽說那矮瘦子是婁公明,此人在秦嶺三老中最為厲害,以前只是聞他難惹,因自三次峨眉鬥劍漏網以後,韜晦多年,南北遠隔,從未見過,不想在此相遇。此老難鬥尚在其次,照此情形,峨眉、青城兩派必還有人在此。

  昔年三次峨眉鬥劍時,因知峨眉派勢盛,一干後起人物得天獨厚,法力高強,各持有前古異寶奇珍,多厲害的異派中人,遇上便無幸理。雖有曉月禪師、烈火祖師、萬妙仙姑許飛娘三人主持,所約幫手多是海內外法力極高而皆忌恨峨眉的高明之士,終鑒於已死諸同道的前轍,預存戒心,表面隨眾參與,心中早存退志。到時與敵人還未交手,因見曉月禪師那高法力,第一天與敵人答話,因忿對方小輩出語譏侮,發怒擒人,才一出手,便被長眉真人玉連仙劍所斬,當時兵解。如非對方諸長老尚念以前同門之誼,連神魂都保不住,為此膽寒。到日,借在姑婆嶺上守壇為由,暗中觀望,遙見情勢不佳,立即藉故溜走,因此才得活命。後來聽說凡是當時出場的人,幾乎全數遭劫,並還是形神俱滅的占了多數,不曾與敵對面。除在戴家場和九華山兩次相遇有限十餘人外,那些後起的有名人物俱不認得,知有什能手在內!

  峨眉對於五台勢同水火,見必不容,此去如不能勝,休想活命。想到師門瓦解,同類凋零,多年修煉煞非容易,幸仗見機逃脫前番兩次大劫。這性命關頭,不是尚氣的事,與其強顧一時顏面,冒失上去,結果依然不免屈辱喪命,不如見機先退為是。心正愧急愁慮,夏雲翔把話說完走後,蔡烏龜又在面向東台帶忿發話。猛想起以前蔡烏龜並不相識,輾轉托人卑詞厚禮請己出山,一直優禮尊崇,奉如神明。自己此時萬不料浙幫的人如此厲害,縱有兩三會劍術的能手也不在己心上,曾對他誇了海口。到後旗門失盜已自丟人,如今一場未上便自溜走,情理上實說不下去。二人互相對看了一眼,俱都內愧異常。

  呂憲明火氣較旺,心想從此走去實難為情,莫如同了郭雲璞姑且上去,也不求勝,鬥上片刻,能挨到救兵到來更好,否則稍見不妙,不等真敗,立步夏雲翔的後塵,就此一同逃走。這等行徑雖仍沒臉,到底還了主人的情,敵人法力高強出於意表,那有何法?郭雲璞見呂憲明滿面愧容,以目示意,知他心思。蔡烏龜一發話,三臺上人俱目注自己,實是難堪,又窘又愧,無計可施,只得冒險試探著敷衍一場,再作下臺之計。想到這裡,朝呂憲明把頭微點。二人故作忿怒,冷笑一聲,同縱遁光,剛往對台飛去。身子飛起,猛聽破空之聲甚是銳厲,一道青光宛如長虹經天,由東方遙空電馳飛來,晃眼臨近,天紳倒瀉,直射下來。隨聽一聲怪笑,光華到處,人已落到擂臺上面。呂、郭二人恰也飛到,先疑是救兵到來,再定睛一看,益發喜出望外,方欲舉手為禮,又聽破空之聲,緊跟著又是一青一黃兩道長虹自天飛墜,先後現出兩僧一道,落地也不朝主人答話。

  為首一個豹頭銀髯、身材高大的黃衣老僧,先向呂、郭二人道:「我前晚聞說有舊相識在此與人助拳,本欲相訪。又聽師侄夏雲翔說起秦嶺婁長老也在此湊熱鬧,均是老僧別了多年渴欲領教的人物。為恐錯過這番幸會,恰值鐵帚禪師與牛道友,與呂、馬二位居士昔年也有一點過節,相約同來。因這裡俗家爭鬥,不是方外人久留之地。主人素昧平生,雙方俱無德無怨,未便參與何方。廣、浙兩幫勝敗榮辱與老僧等無干,不過借著機會,了卻十二年前一段公案。未便先來,欲俟雙方見了分曉,那幾位;日相識未走以前,再行趕到。适才路遇秦、夏、仇三人,言說浙幫因有婁。呂、簡、樊諸位相助,已占上風,這才趕來。請告主人,雙方比擂的事與老僧無關。

  我三人此來,對於廣、浙兩幫無所偏視。現當太平之世,這裡雖在山中,俱是金華通都大邑。此山近接城市,與偏僻荒山不同,白日兇殺,聚眾群毆,休說我等方外人,便是俗家也非所宜。聞說早來雙方便已交手,不少殺場。老僧此來,只是尋幾位舊相識,另尋隱僻無人之處請教,並非相助主人,管人閒事。現在雙方如願就此善罷,再好沒有,否則,俗家的事自有俗家料理,雙方仍各憑武功見個高下。

  凡是道術之士,俱隨老僧同去黃山始信峰前看個熱鬧,以免少時引起群毆,武功多好,不是飛劍之敵,雙方雖各有能手相助,也難同時照顧,哪一面也保不住無辜送命,橫遭在死。再如不聽老僧忠言,那也不便相強。黃山已有幾位道友先往相候,不能不往。我等三人只好候在一旁,暫借主人數尺之地,候到雙方有了結局,再陪婁、呂、簡、樊和西台諸位道友同去黃山,也是一樣,不知主人心意如何?請說出來,以定行止。」

  說時,聲如洪鐘,遠近皆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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