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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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忙中一看錢應泰仍立原處樹下未動。猛的想起一事,暗道「不好」,更不尋思,雙腳一點,徑向尤嘉身側縱去。身在空中,還未下落及地,倏地眼前又是一黑,耳聽一聲狂吼,緊接著腦後微響,情知遇見勁敵,不敢用功夫硬挺,就在空中一個「雨中哀雁」之勢,身子一偏,轉側而下。只覺左肩被什麼東西打中,撞落草裡,仿佛甚輕。腳才沾地,便聽崖頂有人喝道:「原來北天山老少三俠在負盛名,今日見面,竟是這等有眼無珠。适才廟堂內見了你家佛爺,連禮拜都不曉得,還老遠出來現什麼眼!蝸皇至寶……」 底下的話未說完,似聞地琅一聲,便不再言語。知道自不小心,廟中看走了眼,動手時躊躇不定,慢了一步,被能手暗跟下來,乘隙將寶奪去,不由又驚又怒。 匆匆不暇開口,忙運氣功,飛身直上,腳踏崖頂一看,聲影全無,敵人已不知去向。方欲喝罵,忽見一條黑影,帶著一道銀光,由前崖上飛來,定睛一看,正是隱君。背人夜出,寶物未得,反栽了個跟頭,好生慚愧。方欲開口,隱君劈口問道:「錢應泰師徒死了麼?」 狄遁答言:「尤嘉死活不知,錢應泰尚在下面,想已被人點倒。」 隱君更不還言,徑往崖下飛落。狄遁也跟蹤縱下,落地時,似覺左肩上撞落敵人暗器之處隱隱有點微麻,自恃一身內功,刀劍暗器所不能傷,何況敵人所用像是專打七竅穴道等要害的暗器,物甚輕微,連衣服也未刺破,以為事出偶然,並未在意。跟著隱君過去一看,尤嘉刀頭碎裂,左手四指全行析斷,頭上陷一抓傷的大洞,腦漿四溢,突目張口,仰翻著死在地上。看神氣定是收寶人匣之際發現有警,持刀抵禦,吃來人用金剛重手法折斷刀頭,抓裂腦骨。死時手中緊握寶匣,來人手法太重,又是硬奪,所以連指折斷。此時自己業已看出此寶,打算過去,只為著錢應泰未動,略微分心,遲延少許,就這寶光明滅之間,敵人便得了手。因是金光奇亮,突然一黑,竟沒看出他的來蹤去跡,不特動作神速,疾若飄風,就手上這份功夫,也是生平少見,幸已得意即去,如真對面交手,勝負真不可必呢! 正自尋思,隱君四外望瞭望,已向錢應泰身前走去,再跟過一看,錢應泰仍然泥塑木雕般立在樹下,望著二人,眼珠亂轉,似有乞憐容色。隱君先安慰他道:「錢朋友,你遭毒手了,我定助你,且不要急。待我仔細看看,到底有救沒有。」 說罷,往錢應泰左右臂和胸前略按了按,朝狄遁使了個眼色說道:「錢朋友,你吃七指凶僧點了重穴。本來致命,仗你武功精純,見機尚早,那廝又不知為何,想留你多活些時辰,才被你強用真力真氣護住要脈,沒有妄動一步,還算僥倖。救是有救,只是我老頭子,對於這些狠毒道兒雖也略知一二,卻不如狄家三俠叔侄來得精深。惟恐萬一不到家給你留下殘疾,反誤了你,只好有勞這位狄老弟了。」 狄遁一聽,才知廟中裝著佛像的和尚,就是素日常聽叔父和馬玄子說起的江北二凶之一的七指羅漢法燈。這凶僧自從三十年前,在江西南昌尋一鏢師,為他惡徒竟明報仇,被一劍仙用飛劍削去右手三指,逃往浙江雁蕩山絕頂古洞之中,苦練二十年。二次出世,本領越發高強,氣功將到絕頂,寸許微物均可發作暗器,幾練到飛花破敵、摘葉傷人之地步,尤其手狠心辣,精於點穴,手下即死。适才縱起時聞得腦後寒風,幸未大意,如被他用什麼厲害暗器打中面門要害,縱不致命,也難免帶一點傷,那才冤枉呢!想到這裡,見隱君要他解救錢應泰,知道故賣人情,想為雙方解去m司嫌怨,料有原故,便笑道:「患難相助,乃是我輩應為之事。老前輩要我代勞,敢不遵命,這等客氣說話,卻不敢再獻醜了。」 隱君道:「我向不會客套,實是知難而退,你不在此自當別論,誰還不知令叔一雙神手,死活由心呢。老弟家學淵源,不必大謙,我還有要緊話和錢朋友說,快下手解救吧。」 狄遁道:「老前輩定要如此,那我只好厚點臉皮了。」 話雖如此,卻也不敢大意。先走過去,照樣把錢應泰前後胸和兩臂輕按了按,然後說道:「錢朋友,把氣提緊,一毫不可鬆懈。」 隨舉左手,先照錢應泰腰間要穴點去,同時舉起右手,照後心猛力一掌拍下,錢應泰立時張開大口,哇的一聲回復過來,跌坐在地,喘息不止。狄遁忙趕過說道:「你真氣受傷,且歇息一會再行說話,回去須要獨自靜養半月,才能回復如初,這賊和尚手底忒毒,如換別一個,八條命也早沒有了。」 錢應泰明知隱君是賣個人情給自己,與狄遁解怨釋嫌。當時愛惜性命,不敢開口,事後回想生平行事,也只任性而已,並無過分為惡之處。想不到一時逞強,卻鬧了個一敗塗地,不特把數十年英名付於流水,末了一條命還仗著仇人解救,才得偷生。那凶僧法燈雖未見過,久已聞名,就看今晚吃這大虧,萬萬不是他的敵手。看來今生今世報仇無望,奪還寶物,更是夢想,哪還有什麼顏面在人前出頭,越想越難受,忍不住心裡一酸,倏由地上縱起,向二人深施一禮,說道: 「當初我與申朋友原是一時誤會,勢成騎虎,致有今日之事,日裡雖承狄兄相讓,手下留情,但我已顏面喪盡。今晚又吃這凶僧毒手暗算,如非老前輩與狄兄以德報怨,仗義相救,我縱仗氣功苟延殘喘,但一走動說話,必死無疑。深山之中無人到此,就有人來,也無法解救,仍是立以待斃而已。九死一生,如夢初覺,自知藝能不精,世上高人甚多,以前乃是井蛙之見,休說狄兄于我有救命之恩,不敢恩將仇報,便是那法燈凶僧,我也只好任其惡貫滿盈,自伏大誅,不敢再作復仇之想。回去即遣散門徒,別尋窮鄉僻壤,隱姓埋名以終天年,不再出頭露面了。」 說罷,一恭到地,便要作別走去。 隱君忙攔道:「錢兄且停一歇,同去石上坐下,老朽尚有話說。當狄老弟在此,我素來口直,也不作客套虛言。若論錢兄為人,雖多機智,善善惡惡,尚是英雄本色。只緣門徒眾多,品類不齊,恃強任性,狐假虎威,行為頗多狠辣,給錢兄招怨不少。即以m司之事而論,狄老弟萬里遠來,久聞錢兄名望,雖說代人助拳,奪回舊業,因錢兄三次未傷申林,光明磊落,並知當初雙方各有誤會,勢成騎虎,只不過想投帖拜望,想錢兄賣個情面,至多點頭為止,實無相犯之心。 後來一到,見高足們個個強橫霸道,非但不容進見,反以勢力相迫。內中一個更是陰險,乘人不覺,暗施極厲害的毒手。如非狄老弟一身內功,豈不腹破腸流,死於非命?他初到江南,不知錢兄就裡,以為耳聞不如眼見,既如此縱容門徒逞兇為惡,素行可知。這才一意周旋,鬧得不歡而散。常言樹大招風,錢兄已然有妻有子,正可隱居納福,何必為這些無知門徒惹是生非?新死二高足,便是榜樣。今既懸崖勒馬,足見大徹大悟。只是适才凶僧在令徒手內奪去的寶物,是否便是蝸皇元江金船故物?如是此寶,目前看相的人甚多,各派中能手為了它紛紛來到江南,你我三人和凶僧均不能據為己有。但此寶主人還未出世,為期尚早。老朽生逢異寶,雖無貪得之心,頗欲一廣見聞。目前聽人告知,語焉不詳,看錢兄如此重視,當知它的來歷用途,可能見告麼?」 錢應泰歎了口氣答道:「此寶自出土以後,由先發現的樵夫賣給一個富紳,後遭盜劫去,幾乎全家廢命。以後經了兩主,輾轉劫奪,寶主人均遭奇禍。最後落到一個道人手中,深知它的好處,方欲拿了去請教他的師長,忽得瘟病。臨危之時寫了一信,命他隨行小徒送往武夷山他師長那裡,行時叮囑,匣中之物不可開看。小道童年輕好奇,不合夜間偷看,金光上騰,被一綠林中人殺死奪去。值我路過,又將他殺死,到手時,因看道人遺書,知此寶每易一主必定傷人,均是於得寶以後炫露所致,於是才命門徒四出尋覓隱秘之處隱居,等避過風頭,再尋高人共商用法。不想此寶終是不祥之物,如非為它,何致有今日結局,自知不是凶僧對手,再者此寶非有道之士不能使用,如非其人,適以賈禍。說來話長,此時萬念俱灰,急於回去遣散眾人,無心多說。好在詳情俱載書中,我拿它無用,尚有一本符籙小冊,連問多人,無一能解,一向帶在身旁。老前輩如要,便以奉贈如何?」 隨手取出一本絹冊遞過。 隱君接過小冊一看,薄薄七八篇,長才三寸,冊面業已殘破,紋理甚粗,頗似宋絹,上面滿是符籙。那書粗紙寫就,只有兩篇,小如蠅頭,約有四五千字。匆匆一看,已知就裡,不由失驚道:「錢兄曾將此書示人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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